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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二章 大会连小会


  方项城今年十三岁了,他在平天尊主持的文化补习班里上了半年的学,刚认识几个字,学会了加减乘除。下河村组织村民在南山村备战操练,方项城得了这个消息,他再也读不进书了,一心想要从军。刘二喜欢这个苦大仇深的乡里娃,经他的强力推荐,方项城勉强过了义军体训,被分配给王大富做传令兵。方项城孤身在社会上浪荡多年,苦吃得多了,会看眼色会说话,上传下达跑跑腿什么的他干得不赖。今日刘二要搞诉苦运动,首先就挑了方项城出来作示范。

  方项城也不扭捏,他大大方方地站到桌子旁边,朝向一干基层干部,他想了想,大着胆子回头问道:“刘二哥,说话咱会,你要咱说啥,提点提点咱呗。”

  王大富参加过杨家洼诉苦大会,不过他顶多受县衙欺负,即深受朱明伪朝剥削,他的人生事例无有代表性、震撼性,刘二是以没选他,选得是流浪乞讨多年的方项城。方项城问了,刘二胸有成竹,张口回答:“嗯,好好说,把话说清楚。说啥呢,就说你的故事,你是谁,你啥出身,你这些年受了啥苦,遭了啥罪,你受了谁的欺负,你受了谁的帮助,原原本本地说出来给大伙儿听,不要添油加醋地乱讲,也不要怕不好意思不说。”

  吃了下河村供应的半年多饱饭,方项城如今长成半大个子,声音却没变,还是那么尖利。少年口齿灵便,将他父亲当年赶考被害,孤儿寡母被林老大欺负,被征税的官差欺负,家里的地被林老大如何侵占,他母亲如何病故,他四处乞讨,常受张家河高有银他家照料,又在下河村读书过活到如今当义兵的一应往事说了个明明白白。

  刘二并非是在消费方项城的痛苦过往,他如今聚众欲掀翻恶世道,正是与受欺压的汉人一起报仇雪恨。汉人最讲究有仇报仇,有怨报怨,打祖宗轩辕黄帝那里起便是如此,倘若汉人只是委曲求全,拳来脸往,汉人不可能从黄河流域起占尽整个神州大地。要说遗忘悲伤的过去,展望美好的未来,这是程朱伪学信徒捣鼓出来的神论,他们欺负人得狠了,自然希望被欺压的汉人忘记仇恨,好好作他的顺民奴隶。可遗忘仇恨向来不是汉人的习惯,“百世之仇,犹可报也”,方项城很乐意当众诉说他的痛苦经历,他要报仇,有仇不报,枉为人子!

  等方项城说完归座,刘二压下了众人交头接耳地讨论,提出了他的要求:“项城说的不错,把他的故事说清楚了,没乱说,也没瞒了不说。大伙儿回去要组织大伙儿诉苦,就寻了个说话利落的,比照项城的故事来说个范例。‘我是谁?我哪村哪家的?我吃了啥苦?谁欺负我了?谁帮助我了?我要怎么报仇?’,就这么六点要求,各位都记下了,诉苦说故事的时候就照着要求说。都明白了吗?没明白咱再讲一遍。”

  各司马跟辖下的队长都坐在一堆,相互交流了一番,七嘴八舌地回答:“听明白了~”

  赶鸭子似的乱哄哄的场面王大富不爱看了,他站起身猛拍桌子,砰地一声巨响随着王大富的口令,“全体起立!”

  司马是中层领导,向来心思活泛,操练时他们很少挨揍,队长却都给王大富揍怕了,听见王大富的命令,屋中人立即全体起立,齐刷刷地站了笔直。

  “立正!稍息!立正!稍息!”

  王大富整了他们几趟,开口喝问:“都听明白了吗?”

  “明白了!”回应的声音分外洪亮整齐。

  王大富冲身边的刘二偏了偏头,示意他发话。

  刘二朝这么一群壮汉点了点头,“嗯,都明白了就好,下午先不操练了,咱先开诉苦大会,啥时候开完啥时候拉倒,咱把人心弄齐了再操练也不迟。全体都有,立正!稍息!立正!解散!”

  “啪!”

  随着解散的掌声,各司马拖着各自的一排队长先后按顺序走出了会场,回去按照刘二的要求集合义兵,开展诉苦运动,传令兵们也跟着去观摩。

  屋外传来一阵急促的集合号声,王大富与刘二却没动地方,他俩坐在桌边抽旱烟。王大富问刘二:“刘二,咋突然想起来整这一出了,村里有啥事?你要去揍谁?”

  王大富信任刘二,刘二说要搞诉苦运动,他就同意支持,暂停了操练活动。诉苦大会很能聚拢人心,杨家洼整杨世仁时便显了奇效,连一向与杨世仁亲厚的堂兄弟都同意整杨世仁。如今世道不大好,王大富考虑得少了,他也成不了操练义军的总负责人。

  刘二点了点头:“村里粮食不多了,村外来人越来越多,我估计着,如今粮食只够吃个把月的时间,六月初咱就得准备找粮食,不然六月中得断粮。”

  刘二接着拍了拍心口,“人心得整齐了。咱如今拿粮食拉人,日后官府地主的粮食不是更多,他一哄咱的人就散了。咱统一思想,日后便是有小头领给哄走,他也拉不走下边的人。乡民都精明着呢,不见粮食不走人,那地主也舍不得出恁多的粮食,咱的队伍也就安稳了。”

  王大富点头同意,黑着脸继续提出了一个问题:“那要是谁就是想招安咋办?”

  王大富说的是王大有,刘二闻言扑哧一乐。刘二摆了摆手,给王大富解释:“大富哥,大有哥以前不愿意动,那是他为人忠厚,不愿害人送命。如今咱这般模样,大有哥绝对不会回头了,你放心。日后却不妨有别的兄弟要招安,咱也有法子应付。一边呢,咱诉苦了,知道了苦的根儿,恶世道不要人活,咱必须依照黄帝十诫立了新世道不可。另一边,那有人想招安,咱问官府要的不多,一家三十亩水浇地,三间房子,一头牛,家什农具给咱都置备齐整了,咱就招安。”

  王大富也乐了,“刘二,谁家有恁好的地,谁也不愿跟咱造反啊。这么多好地,皇帝咬咬牙,说不定真给咱们了,咱也乐得回家享福。”

  王大富说着摇了摇头,他自个儿都不信,叹了一口气,道:“哎,不能够的呀。刘二,你以前都说明白了,皇帝便是要息事宁人,他也当不了家,他手里没钱没地,他啥都干不了。如今这世道,要么咱汉人死一大半,他地主家的佃户都不够用了,能多给佃户留口吃的,大伙儿勉强过活;要么咱汉人消灭那些非汉人自个儿分地,别无他法。”

  右倾投降主义思想是不会在王大富这样意志坚定的乡民身上出现的,刘二已经将他所能知道的理论尽数宣扬,汉人与非汉人势不两立的形势王大富还是很清楚的。右倾投降主义思想只会在非乡民出身的文人身上出现,他们不了解乡民的疾苦,幻想着大家各退一步天下太平。但是乡民再退让就是饿死,信奉程朱伪学的文人官僚地主老财是恶财难舍,刀架到脖子上也不会主动舍出半分钱粮。矛盾激化到一定程度了,唯有你死我活地见了真章才能了事。

  王大富接着又说到了粮食,“刘二,咱县里没啥富户了已经,咱要找粮食得去别处。不过咱去别处打仗,难保官军来战,咱下河村不是个好地界,咱如今打不了打仗,立不住根脚,咱还得走。”

  刘二很是奇怪,“咱本来就是预备着往北走的哇,如今咱千把爷们,打不进关中的,只能往北边走,咱家的挑担、鞋袜衣物、帐篷碗筷,咱准备的多了去了。咱走的时候得按了行军的法子来,男女分开走,男人立男营,女人立女营,老人小孩儿也进女营。这么着咱行军方便,人手也好调派,不会失散人手。”

  这男女分营,基本是个义军都是这么干,不然没法行军作战,只有完全流荡性质的饥民队伍才拖家带口地聚众乱逛。

  王大富半开玩笑地说:“其实去北边也不好,那里有延绥镇,有边军,咱在中间拣座山立脚最好,南北都没人管,乡里不过有些衙役弓兵,他们都打不过咱们。”

  王大富是有这个想法,不过他不敢正式跟刘二提,毕竟刘二一贯见识了得,刘二要往北走,自然有他的意思。

  刘二如今万分依仗王大富,他耐心作了解释,将他的谋划给王大富提了一些:“大富哥,咱如今只求衣食活命,便是在本县延挨一年也无妨。不过如今陕北大旱,连年灾荒不断,粮食早就不够吃,咱在县里是种地不成,打粮也无,只能等死。咱南下关中那是做不到,往西是荒漠,比咱都不如,往东要过河,咱如今难过河也打不进,咱只能往北走。咱一路走一路找粮一路联络豪强,等咱人多了,咱还得寻粮食,汉中、湖广、四川皆可去得。”

  王大富给刘二的想法吓住了,“刘二,非得走那么远不可?咱要四处跑哇?”

  刘二点了点头,“除非咱如今自个儿挖好坟坑,一头栽死在里边。咱要活命就得干仗,干仗就得躲着打,就得四处跑,啥时候咱能打大仗了,啥时候咱就寻地方住下不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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