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八章 准备礼物

　　花万庆刚出远门采买粮食回来，刘二与王大有回来迎接他，顺嘴说了拜访高迎祥的事，花万庆积极性很高，当即表态要立时动身。刘二与王大有却不能真的同意，他们使唤人可以，总得让自家兄弟花万庆歇口气再出门。

　　王大有拍了拍花万庆的肩膀，笑着说道：“万庆，你刚走了这一趟十多天，哪能刚到家就又动身的，先在家歇三天。等咱准备好了，咱俩一起去。”

　　刘二连声附和，“是啊，万庆，你在家歇几天。咱可不能累坏了自家人，那拉磨的瞎眼驴也有歇的时候不是，你可不能太拼了，身体是革命的本钱嘛……”

　　明代社会基础建设相对不完善，外出旅行的人的食宿条件很差。长时间旅行对健康的危害很大，要消耗大量人体储备的蛋白质矿物质等营养物质，俗称掉膘。掉膘了自然要养膘，思维跳跃性很大的刘二心里有了好想法，到嘴里却吐出了混帐话。

　　不等刘二说完，花万庆伸手去扯刘二的领口，嘴里笑骂：“好你个狗刘二，你敢说咱是驴，几天不见，你长本事了啊！”

　　刘二连忙起身躲闪，口中不住地争辩，脸上却满是坏笑，“万庆，咱好心却给狗吃了，你屈枉了兄弟的一番好意。”

　　俩人假意厮打玩闹一番，给王大有分了开来。大有一脸担忧之色，“刘二，万庆，你俩去年腊月行的家书，如今都五月中了，咋没见个回信？不是家里真有啥事吧？”

　　花万庆其实心里一直惦记着家里，他去同官县买粮也多次顺道打探延绥米脂的消息，却甚收获也无。众人的起事活动又忙碌的紧，如今陕北乱象狰狞，下河村往返米脂道路千里，通传消息的人力成本、时间成本都太高，花万庆甚至想家的功夫都不多。花万庆这个热血青年反倒宽慰起王大有来：“我姐夫家里指定没啥事，他家有刀有枪的，不会饿死人的。倒是高伯父家里不知咋样了，去年米脂天就旱，今年这风霾也是从北边来的……”

　　刘二连忙打断花万庆，“既然胡大哥家里没事，咱岳父家自然也没事。他几十年的正直人，在家威望甚高，寻常人不会去高家寨滋事的。”

　　刘二说的基本属实，高有功为人和善的威望平时不显，乱世里高家寨的佃户庄客却能与他齐心保住自家安稳。高有功在一定程度上背叛了身为地主的阶级属性，背后不知给多少人说闲话，“读书多了读坏了脑子！”高有功又是刘二的至亲，自然被刘二看作十分重要的团结对象。但是如今下河村起事事业尚起步不久，力量还十分弱小，刘二怕王大有关心则乱，强要拉人北上帮高有功解决不存在的困难，反葬送了大伙儿的心血。

　　王大有点头，“嗯，刘二说的有理，是我心慌了。估计是路途遥远，咱家里又偏僻，他们寻不着帮忙送信的过路人。”

　　灾荒变乱初起的时候，饥民有仇报仇，有怨报怨，往往在强人的领导下结伙武器吃往日欺压他们的中小地主。对于名声尚好且家中守卫严密的大户，初期的饥民无可奈何，能敲几担米都算不错了。

　　王大有如今就是白水县有名的多粮户，众人行事再严密也遮盖不住下河村有粮的消息。风霾以后在下河村四周晃悠的闲汉不少，敢动歪心思的王大有是没听说过。有几拨人饿得不能行，上门立了借据担了三五石粮食回家，更多的人却拖家带口的来下河村入伙，自愿参加南山村的操练活动，在下河村边上增添了不少帐篷。这也是刘二坚信队伍日益膨胀的根本原因。

　　三人对如今尚无回信的事情定了性，认定是道路不畅所致。花万庆回房歇息，王大有与刘二去准备拜访高迎祥的礼品。以前帮忙盘帐的高大山如今在南山村做了领军的司马，账目不用盘了，下河村从林皋村非法抢夺来的五千多两银钱已经给刘二他们挥霍一空。开春以来下河村派出去的采购队伍一批接着一批，几乎就没停下来过，银子也淌水一般流光了。

　　刘二自家的一千两私房钱如今拿了出来，三个钱箱子摆在书桌脚根儿，王大有夫妇与刘二两口子正在刘二家堂屋说着钱的事。

　　刘二如同树先生附身，结结巴巴地给高兰英解释：“兰英，咱得去拜访安塞县豪强高迎祥。村里的钱都买了粮食，你是知道的，现在没钱了。咱不能让大有哥咱高迎祥面前失了体面，咱要花钱置备些礼物，村里没钱，要用咱家的钱。你看？”

　　刘二要动兰英的私房钱，委实在她面前直不起腰，兄弟共财那是图谋大事，花女人的钱确实不太好说。两人虽然夫妻一体，如今又是办正事，但私房钱毕竟是当初高文举指明给高兰英的，刘二必须尊重她的意见。刘二如此结结巴巴，半晌将意思讲明白了，忍不住直给兰英打眼色。

　　如今王大有与刘二两家人关系密切，共荣共辱，几乎不分彼此，不过兰英还是很给刘二长脸，她白了刘二一眼，道：“刘二，咱家的大主意都是你拿，钱你爱咋使咋使，不用问我。”

　　说着，兰英又露了她女中豪杰的面目，起身冲王大有说话：“大有哥，咱如今场面也不小了，你不远百里去见高迎祥，那是咱看得起他，咱千万不能在他面前落了身价。钱都花了也成，礼物多置办些。银钱不够的话，咱屋里还有首饰，咱一并用了去。”

　　高兰香一把拉住起身要往里间走的兰英，不住的埋怨：“妹妹，说啥话呢，如今首饰却是用不着，咱的陪嫁屋里也有点，要典当也是先典当咱的。”

　　瞅兰英又落座了，王大有开口解释：“弟妹，咱首饰是还有，不过如今典不上高价。咱如今各处都要钱，村里现时不太宽裕，权当咱问你借了这一千两银子。等咱日后宽裕了，再加倍还你。”

　　刘二发话了，“大有，说啥呢，咱自家兄弟，说什么还钱不还钱的。钱财不过乃身外之物，生不带来，死不带去的，咱不过用钱做事罢了。咱要推翻这恶世道，要让平民不受非汉人、夷人的欺压，乃是掉脑袋的买卖，区区银钱，不要再提了。”

　　王大有瞅刘二说的如此激昂，他也只好同意：“兄弟，既然你如此说了，咱再不提还钱的事了。只盼祖宗庇佑，咱兄弟肝胆相照，当真能成了大事。”

　　说起来，下河村王大有刘二集团的具体股份是一塌糊涂，咋也分不清楚。按说最初是灾荒以后，王大有出钱出粮，村民出力，组建了一个以抢掠为生的下河村集体所有制集团。后来下河村集团迫于生机，要做林皋村一大单买卖，寻了素来关系密切的西河村张满仓集团与张家河村高有银集团联合投标，并有南山村赵四这个不求利益的窜忙人员。林皋村所得银钱名义上是三家平分，实际上全由王大有处置。

　　刘二算是林皋村项目的个人参股人，因为贡献巨大，所以王大有动用公有财产帮刘二完成了个人问题，村民也无有意见。下河村集团迫于生机，加之刘二刻意引导，下河村已经从一个专事抢掠的集团蜕变成了一个武装叛变集团。而刘二的地位越发的高涨，已经具有极大的对下河村集团公有资产的处置权，村民却对此无有异议，好似阿美利加南北战争结束后，北方资本家大肆侵占阿美利加国有资产，阿美利加平民因酬功心理对此还乐于成见。如此管理权向实质拥有权的转变，是刘二的终极目标，但是下河村村民及阿美利加平民将来是否后悔，暂时却没有明确的消息。

　　没费啥事，刘二个人出资增持下河村集团股份的动议就这么通过了，王大有很高兴，站了起来，“兄弟，既然咱说好了，那咱得忙两天。咱去县里买些特产，其他的等到了安塞再买也不迟。”

　　刘二与王大有去准备礼单，留高兰香与高兰英姐妹俩说话。王大有特意挑了八个体格强壮，模样中正的汉子与他们一起采买，日后他们也随王大有去安塞县，面上也好看得多。

　　等到第三日礼盒装好，车马备好，一切准备停当的时候，下河村却突然来了客人。来人是熟人，澄城县赵庄的郝凯申领了四名庄客外带一位治病救人的老先生。

　　王大有请来客家中喝茶说话，郝凯申摸了两封书信来，是胡从龙与高有功分别给花万庆与刘二的回信。刘二疑惑不解，经由一番叙谈，方才明白前后缘由。

　　郝益生一直有胸闷的毛病，看了大夫也不见好，先生说是心火过旺，气血不畅，此病只可调理，无法根除。今天春天郝益生病情突然加重，气都喘不过来，他哥哥郝凯申四处帮忙延请大夫无效。后来听说延绥镇有个老军医牛先生，治疗心口疼有奇效，郝凯申病急乱投医，不远千里去请牛先生。郝凯申路过四十里铺镇，在店房与掌柜打探牛先生的底细，也说了自家的来历，正好给四处寻人帮忙送信的高文举碰见了。两人一番叙谈，原来是两家打王大有张铁牛那里算还是转弯的亲戚，如此郝凯申放带了两封回信来。

　　郝凯申将前后来历说了清楚，便起身告辞。刘二也不好强留，毕竟治病如救火，片刻也不好耽搁。刘二思量了半晌，冲郝凯申拱手道别：“郝员外一向宅心仁厚，定然洪福齐天，多得上天眷顾。如今牛先生医名传遍千里，定然手段了得。他日必然药到病除，郝员外更要强健上几分。”

　　郝凯申给刘二拽的哭笑不得了，他拱手还礼：“刘先生眼光向来独到，借刘先生吉言，兄弟能药到病除，转危为安。青山不改，绿水长流，咱今日就此别过，他日再来拜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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