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七章 规矩

　　王大富突发奇想，想要寻胡宗北来帮忙训练士卒，解决下河村人马操练旗鼓号令全无头绪的困境。

　　要说从军经历，下河村除了俩人军户出身，旁的村民还应过县衙的差役，做过弓兵。弓兵分巡检司下属与县衙下属两大类，不过明末弓兵的工作内容大致一样，军事行列的巡检司也被文人集团强占了，划归兵部管辖。弓兵类似民兵，弓兵要做辅助守卫城池、收取过路商税等工作。明末的弓兵没甚军事训练，不过是乡里的农夫给官府拘来做低薪的工作，弓兵的油水很少，前面分析明末县级权力体系的时候提过。

　　王大有对王大富的建议很是赞同，他又有些后悔：“年前万庆说要四处走走，咱没应承下来，却是咱眼量浅了。”

　　这都不是个事儿，刘二对请胡宗北的事也不大重视，反正他们目前的操练内容足够应付义兵初期作战要求了，他宽解王大有：“年前主要是咱在杨家洼受了罪，才不要万庆乱跑的。如今万庆出去买粮，不过三五日便回，到时让他骑马去安塞县寻胡宗北，也快得很。”

　　大有的言下之意是要刘二与花万庆同去，可刘二半字也不提，他只好揽了过来。“那咱先操练几天方阵，等万庆回来，我跟他一同去。”

　　打铁还要自身硬，等量级的两个集团才有合作的可能性，刘二除了最初舍命砍人折服了王大有外，还没见旁的人对他纳头便拜，他如今也是没了空口说服豪杰的妄想。另外最初便狠心抛家舍业起事的汉子也最有长性，刘二铁了心要攥住最初的义兵种子，实在不想离操练过远。他出声附和王大有：“大有哥，你去正合适，你是咱县里的头面人物，去拜访高迎祥，他指定要排了大场面招待你，啥事也都好办。”

　　王大富的心思也就在南山村操场，他也只想练兵，出声同意王大有的决定。三人这么三言两语定下了外援引进计划，由王大有与花万庆去请胡宗北。白水县乡民打群架打得多了，他们自个儿三五成群配合作战的方式也是经过实战检验，很是科学实用，军阵旗鼓再次改进操练所为日后大战，眼下是不急的。

　　此时日头已然不甚毒辣，三人计议议定，前往阅兵台继续午后的操练工作。王大富吩咐瞅着时辰的传令兵吹响了唢呐，将午休的乡民集合到了操场。有人说乡民愚昧，左右不分，站队的号令都听不懂，那样憨的村民不知是哪个时空的，反正刘二他们操练的乡民很听招呼。

　　操场东方靠近阅兵台的空地早有白灰撒好的方框，里面写着“一、二、三、四……”，乡民照着前两日的训练，由队长领了一列列小队前去固定地盘组成了八个百人方阵。秩序吗，揍两棍子饿一顿，乡民就全都学会了。不守秩序好打架那是自家人结伙欺负外人，这每一小队的人都来自一个村的，听他们自选了有威望的队长，有那杂人凑合成的小队，也是拳头大的当队长，无有个不服气的。

　　百人队司马各抄白蜡杆子在十乘十的方阵前面神气活现的，吓得乡民立时停了窃窃私语。杆子晃一晃，那是要人住口，杆子晃两晃，是要自动对齐前后左右的行列，杆子晃三晃，便要打头前排的乡民开始报数。前两日有牛性的乡民不听招呼，就给司马抽了杆子到身上，那个火辣辣的疼，酸爽得让人直哆嗦，保管挨了一次不会想第二次。

　　刘二站在台上瞅着八个方阵，听着“一二三四”的报数声，再瞟一眼那晃晃悠悠的白蜡杆子，脸上不禁露了笑容。这白蜡杆子也不全是白蜡树苗做的，彼时白蜡树是紧俏物资，军队地方习武人都要用，产量低但需求大，市面上的货比较少，刘二他们还买来长竹竿凑数。

　　刘二凡事都讲求个身体力行，白蜡杆子买来以后，他就请王大富抽了他两下，感受下刑罚的力度，既要人吃疼长了记性，也不能手狠打坏了人。王大有他们家传的武艺是长拳与刀法，对长枪长棍并不在行。使杆子打人的力道不好掌握，司马们私下里练了一个月才学会，隔了衣服打人不起血印子也能叫人疼得只咬牙。刘二作为实验品很是吃了很多打，不挨揍不能服人吗，至少刘二的理论是如此。

　　新来的三个方阵就是样子货，如今站着挺齐整，上午齐步走的时候扭得跟一团寻食的老母鸡似的，一点行列也不见。下午他们继续操练行列，分列式齐步走，方阵齐步走，向左转，向右转，换着花样练。另外春操过的五个方阵像模像样，如今就要操练长枪阵，使了木棍当长枪，乃是刘二他们依照朱元璋成功的先例鼓捣出的主要作战方式。另外的刀牌阵与弓箭队却是操练不得，刀牌尚未齐备，不急着操练；弓箭不过一百来套，选拔强人还在以后。

　　经过春天里吃苦受累，刘二的威望已经在乡民里正式确立了，如今他便是立了将军的大旗也无人不服。虽然如今参加操练的生人又来了三百多，但是权威已定，老人更是要教新人守规矩，刘二的权势自然水涨船高。

　　“那人是谁？”

　　“咱的头领，刘头领。”

　　“哪个刘头领，他为啥是头领？”

　　“刘二刘头领还有谁？你小子不守规矩，七问八问的，咱给你长长记性。”

　　“哎呦，咱知道啦，咱不乱问啦。”

　　规矩就是这么立起来的，因为刘二是头领，所以刘二是头领。正午刘二刚来，他在阅兵台站了半晌，下午大多数人都认识刘二头领的脸了。

　　生存的压力与王大有的威望确立了最初的下河村起事集团的三百来号核心青壮，他们建立了王大有刘二集团的秩序。新来的人看在粮食的份上，也都或主动或被动地认可这个集团的组织规则。参加操练的人数将日益膨胀，刘二对此深信不疑。王大有刘二起事集团最艰难的原始积累过程已经基本宣告圆满完结了，王大有父子两代在乡民当中积累的威望是最基础的关键，刘二依靠集体智慧进行的宣传组织工作也起了不可替代的作用，众人在林皋村抢来的钱粮也起了核心加速度的作用。

　　“众人拾柴火焰高，咱如今操练好这八百人，日后便有八千、八万人，那时咱天下何处去不得！等咱大伙儿成了事，乡民一家分三十亩水浇地，好日子眼瞅着不远啦。”刘二眼望着操场上忙乱的人群，一时思绪万千，豪言壮语不禁脱口而出。

　　王大有也满面喜色，他没有再指责打击刘二，什么“养了三天鸡崽就念叨吃鸡蛋”。王大有拍了拍刘二的肩膀，欲言又止，最后声音深沉：“兄弟，开弓没有回头箭，咱走到这一步是再也不能回头啦！咱要你拿大主意，你可得操好心，跟大富好好操练人手。咱现在流汗，日后可不流血啊。”

　　王大富十分自信，他拍着胸脯下了保证：“大有，你放心吧，咱自家的情况你还不知道吗？大家手里都有两下子，平时干仗多了去了，咱再操练这么长时候，咱日后指定吃不了亏。”

　　刘二他们如今既没有时间也没有能力操练大规模对阵军阵，他们如今能应付普通守卫县城的衙役弓兵与地主家的护院庄丁。车到山前必有路，船到桥头自然直，军阵演练现在用不着，日后家业大了也自然有办法，寻胡宗北只是个备份。

　　三人看了一会儿，王大有拉了两人，“走，下去看看，总这么站着不是个事儿。”

　　刘二他们几个头领已经无须作“我为什么是头领”的证明了，不必再尽数参加所有的操练活动了。不过深入群众了解群众一向是刘二的口头禅，王大有他们也十分认同，如今他们与其在阅兵台晒太阳，还不如下去了解乡民操练详情。

　　夏日的阳光好似要将人放在煎锅里烤，乡民在酷热中煎熬时光。时候一晃到了五月十七，五月初七日是夏至，如今再有五日便是小暑了，自谷雨以来老天竟然是没撒下一滴雨，光秃秃的田野是基本绝了补种抢收的希望。今日花万庆的采购队伍回下河村了，刘二与王大有赶回家里。

　　一听要去拜访高迎祥，花万庆一拍大腿，“嘿，我就说嘛，联络豪杰是应当的嘛，咱如今去也不晚。”

　　刘二等花万庆抒发了心中的豪情，他才出言将他们的计划分说明白，最后作了总结：“万庆，大有哥跟你去安塞这一趟，要我说是拜访豪杰为正事，咱多置备些礼物，我屋里还有银钱。另外，黄帝十诫咱也得誊两份带去。万庆，事儿你私下里跟胡宗北说，他要来就来，不来咱也不强求。”

　　要请人帮忙，花万庆与胡宗北是抹弯儿的关系，又只有一面之缘，他也不好说大话，只能照了刘二的要求应答：“刘二，咱听你的，不强求。哎，咱给家里去了信，咋没见个回信呢？”

　　;


　　(https://www.bxwxbar.com/book/39960/2222730.html)


1秒记住笔下文学：www.bxwxbar.com。手机版阅读网址：wap.bxwxbar.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