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思维发散

　　刘二与众人讲了段书，大家乐呵一会儿，王大富安排王大虎领人守夜，其余众人各自回屋睡觉。平天尊与花万庆却不回屋，自跑了刘二家中，三人同床共枕，聊天唠嗑。花万庆道：“刘二，我与平大哥都是童男子，我二人来与你压床，是你的福分。”平天尊道：“万庆，压床是陋习，咱们这是兄弟情义，聚在一起叙谈胸怀志向。”他二人扯了半天，到底也说不清陋习不陋习的。

　　刘二时常思维发散，此刻与两位志同道合的兄弟在一起，也没太多顾忌，道：“朱元璋文武平衡的策略错了，却不怪他，他脑子想不到今后生了这么多事来。”如今文官将武将整得如孙子一般，二人都知道，当下请教，道：“不知兄弟有何高论？”刘二“嘿嘿”一笑，道：“咱中国就这么田地可打粮食，这老子生儿子，儿子生孙子，越生越多，粮食不够吃了，百姓自然要闹事。文官只兼并土地，不干正事儿，咱们须得以武驭文，四下去抢地盘去。嗯，比如那西夷的地方，据说也能种粮食。”

　　花万庆插话道：“现时可不成，那西夷的火炮甚是厉害，咱们边军的炮就是仿人家的。咱们操了船行程万里，去不了多少人，肯定得吃败仗。”平天尊叹息一声，道：“也是永乐年间可行此事，那三宝太监的船据说很大，上面可以跑马，载了许多军兵。彼时西夷初得了火药，十分愚笨，咱们大明官兵若去了，一战可平。”花万庆却有异议，道：“不然，永乐年间大明平安南，当地土人却是降而复叛，枉废粮饷。”刘二道：“那是朱棣太蠢了，别人一服软他就依了。这安南土地肥沃，一年收三成，他若将咱陕西河南各处的贫农迁了去，发下刀枪，安南肯定平了。”

　　花万庆一点就通，道：“也是，这安南土地肥沃，土人自然跑不了多远，咱们大军一至，就地打粮，来个三五年，事儿就成了。朱棣跑去打草原，也是耽误了。”刘二侧了身子，双眼发光，道：“是也。这草原太大，他又没个首领，不顾忌威望，朱棣去了他就跑，朱棣只能杀几个瘟鸡出气。只能等啥时候他决出个首领，朱棣才能打着人。这么一来，浪费好多钱财啊。”平天尊有些疑问，道：“刘二，照你这么说，咱何时能平了草原？”刘二神棍一般，道：“得等。这西夷为何火炮犀利，原来他们几个国家整日打仗，打了几百年，他们得了火药，不过二百年，便火炮技艺胜了咱们。咱们若成年作战，日后定有机关，千里运粮而朝发夕至，平定草原自然举手可得。”

　　花万庆“嘿嘿”一笑，道：“刘二，却有一物远胜机关。土蕃自抢不下来，又得了佛学，如今便如蔫鸡一般柔顺。草原诸部亦是如此，头领们整日听经念佛，不是部众饿死得多了，根本不来抢掠。他们自各为了红黄佛教，还打了起来。”平天尊顿悟，叹了口气，道：“这朱子理学竟也同佛学一般。赵宋以文驭武，给人打的惨透了，皇后公主都给辱了，士子们无可奈何，便闭了眼睛修养心性。哎，理不辩不明，天下间的君子们却走了邪路。”

　　刘二继续鼓吹他的理论，道：“天下间的土地多了去了，咱们便不去西夷的地盘，这南洋、安南、暹罗、天竺却离咱们不远，土地甚是肥沃。啧啧，得养活多少汉人啊。咱们打个几十年，火炮肯定比西夷更要强，再与他们决战。”刘二坐了起来，手舞足蹈，道：“如今中国产粮之地在湖广，军粮在武昌装了船，走大江出海，沿海岸到广州换海船，军粮损耗甚少，很是便宜。”花万庆咬牙切齿，道：“只如今这些君子们当朝，却是做不成事。为了自家的富贵，欺压皇帝，苛责小民，要他们出去作战，除非日头打西边出来。张居正是个有担当的，也给埋汰得甚是不堪。”

　　平天尊将话头扯到了眼前，道：“这二三年陕北必然出事，兄弟们，咱们如何起事？我看四处谋划的人有好几拨，边军逃兵，破落军户，乡里豪强，这些人要合力成事，难。”花万庆也摆了摆手，道：“难。我姐夫他们饿急了，估计会抢左近几个争地的大户，要他们一心造反，万难从命。”刘二突然想起来了，问他俩：“哥哥们，我成婚以后，你俩别走了，咱们一起与大有哥他们做事。”平天尊苦笑，道：“兄弟，我自应邀作你的帐房，便不曾想回去。”花万庆亦答应，道：“兄弟，我自一见你就觉得投缘。大明上下做不成事了，照你说的，咱们做一番大事业。对了，刘二，那两本书你看了没？”刘二道：“看是看了，只是我看了才知起兵之难。胡德兴如今随文举哥哥在县城居住，做弓箭要许多物事，咱家是半点也无。”平天尊道：“兄弟却是岔了，自古以来成大事皆以人为本，咱们要紧的是聚拢人心。只历来皇家惧怕流民，书上半点起兵详情也不曾留下。”花万庆道：“《忠义水浒传》你二人不曾读过？那巢盖如何起兵的？”平天尊摇头，道：“那宋江手下有几个正经人，俱是泼皮无赖，杀人的黑店掌柜，抢劫杀人的渔霸，只林冲、武松几个正经人。太祖虽杀戮官员甚重，也不曾听闻他滥杀小民。施耐庵却是写岔了，无良之人如何有忠义之心，必然成不了大事，如何去为那赵官家保境安民？”

　　刘二曾经瞄过罗玺纲先生的《洪秀全的奋斗史》，却不能与他二人说，道：“朱元璋不是八月十五用月饼沟通消息起的兵吗？”平天尊在黑暗中也忍不住瞥刘二一眼，道：“哪里听来的故事？那是刘福通引了治河民工起兵，震动天下，一时群雄并起，太祖参加了豪强郭子兴的义军，后回乡与乡里豪强合兵起事，大业初成。”花万庆道：“太祖驱除鞑虏，恢复中华，如今恩泽仍存，便是起了兵，大明若招安，义军也要散去大半。”刘二无奈，道：“那咱们便只能‘晓之以理，动之以利’了。如今各处贫民既无土地，又无口食，咱们去各村宣扬‘平分土地，共享富贵’。”平天尊终于考较出一个不错的谋划，道：“如此甚好，待来日咱们一起去各处宣扬。平分土地是一定可以的，共享富贵么，却看各人的造化了。”花万庆补充道：“咱们大事成了却不能与所有百姓平分土地，咱大明现时二万万人口，平分土地亦不安稳。须给立了功的授田，没有功劳的，咱与他们粮食刀枪，使船运了他们作战去。”

　　三位有志青年合计了半宿，终于得出一个可以实施的计划，复又推演一番，自觉没有什么纰漏，便停了言语，各自钻了被窝，沉沉睡去。

　　次日一早，村民吃了早饭，却是王大有近期给众人改善生活，一日给三餐。吃罢了饭，村民们寻了木梁竹竿，铁钉绳索，与前日清洗凉好的草席竹席，在王大富的指挥下，搭起了彩棚，刘二、花万庆与平天尊也跟着帮忙。这人多力量大，半晌功夫，彩棚已然搭好，众人聚在一起喝水说话。

　　正午时分，王大有挑了担回到村里，身后跟了老军胡德兴。大有见了刘二，佯作气恼，道：“如何给胡老伯留在县里，人家千里随你行走，你却没个待客的道理。”刘二连忙鞠躬赔罪，胡德兴闪身不受，两人“哈哈”一笑，此事也就揭过。王大有给胡德兴安排了住所家什，挑了担去刘二家。堂屋里刘二看大有打开礼盒，里面原来是他新郎官的装束。大有道：“原本家里也给你置备了，没文举这套好，咱明日便使这身行头，你且收好了，莫坏了衣服。”两人安置好衣物，便去碾场吃午饭。

　　午饭是小米干饭配羊肉萝卜，俱在新灶台上做好，如今锅盖扔在一旁，村民排了队自盛饭。今日饭食却是不再限量，任吃任取，只不得浪费。刘二心中有愧，端了碗与胡德兴蹲在一处吃饭，王大有亦在一旁。刘二手中粗瓷海碗盛了满满一碗干饭，上面堆了肉菜，他拔了几口饭，嘴里含混不清，转头问道：“大有哥，你说我这么一碗米饭，得要几两干米才能做出来？”王大有把口中饭食咽了下去，道：“兄弟，怎么问这个？做出来这么一碗干饭，得半斤干米，嗯，就是六两米。赶紧吃，吃完了再盛，难得吃顿饱饭。”刘二稀里哗啦拔完了饭，又去盛了半碗吃了起来，见胡德兴却使碗盛了热水喝，问道：“胡老哥，你怎的只吃一碗饭，还多着呢，别客气。”胡德兴一笑，道：“刘二兄弟，今日便是干饭肉菜，那你明日成婚时肯定要出酒席了，咱得留了空肚子明儿多吃点，今天不能吃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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