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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章 春种一粒粟


  高有功吃罢午饭,自回房歇息,临了嘱咐高文举预备粮食。刘二与高文举三人去书房说话。四人分宾主落座,刘二取了茶壶与三人添了水,坐下问道:“文举兄长,咱米脂县里田地一年能有几次收成?”高文举不是五谷不分的蠢笨之人,他常管理家中土地,道:“咱延绥地界,田地一年只春天种一次庄稼,秋天只收一次粮食。近年天气干旱,咱家田里引了无定河水,今年田产,一亩好田大概收一百斤谷子。”“那赖田呢?”刘二问。艾秀成家田地甚多,他答道:“这二三年天气大旱,没水的旱田都白瞎了种子,要么出了苗子给旱死,要么抽穗时给干死,要么干脆种子烂在地里。我家有些上水不便的孬田,算下来,今年一亩田也就收了五十斤谷子。”

  艾秀成来了兴致,问道:“刘二,你老家卫辉府土地收成如何,你怎么来咱陕西了?”刘二曾与村里老人聊过,解放前豫北无水利小麦丰年亩产一百多一点,他以前无聊查证过,51年某日报报道河北丰收,小麦亩产一百五十斤。他眼皮都不眨,道:“我家在村里是小户,家里没人了,我便往白水县投我表哥。村里的地么,多半是引不上水的,田里种些麦豆棉与杂粮,两年收三季,年景好了,一亩地也就打一百斤麦子。”杜君义道:“兄弟,你却是来岔了,咱们陕西现时到处干旱,你家里却风调雨顺,吃喝不愁。”刘二“嘿嘿”一笑,道:“正所谓:有缘千里来相会。我自投了大有哥,方与文举兄结亲,亦得二位至亲哥哥,却是小弟的机缘。”

  刘二却是因着与花万庆的买卖想到了粮食问题,他那贫乏的脑袋的思维却是发散的紧,索性与几位土著大才谈论,道:“文举兄长,午前我听伯父说县里不太平,有这等事吗?”高文举点头,道:“是有这么回事,高家店镇咱族叔家里出了乱子。佃户趁家主不在,偷了些粮食跑了。”杜君义道:“这些好吃懒做的穷汉,平日里不勤恳耕田,没得吃食了就四处抢掠,真是可恨。听说那白水王二在黄龙山盘踞了好久,县城也抢了几座,胡廷宴也是老糊涂了,怎地不去剿了他。文举,不若咱们请师长托同年参他一本,乡梓安宁需由咱秦人出力维持。”高文举连忙摆手,道:“君义,巡抚大人乃是尊长,不可直呼其名。如今圣上方即位,朝中政事颇多。或许这请剿的奏章已经递了,朝中尚未决出个章程来,咱们且等些时日。”艾秀成有些心直口快,道:“咱们家里却不能苛责佃户太过,倘他们没了吃食,自然闹事。咱们只消多放些债,与他们借了糊口的米粮,自然相处安泰。待来年天好了,咱们收租时自然多留些米粮来。”艾秀成话里露了非议族叔的意思,杜君义瞄了他一眼,盯着艾秀成的脸,道:“哥哥,君子不可背后言人之过。”

  刘二的发散思维来了,道:“文举兄长,我听人说唐时黄巢吃人,是真的吗?”高文举乐了,道:“自然是假的,哪有将两脚羊磨成齑粉而吃的,就是吃也……呸,饥荒之年必有不忍言之事,但《唐书》所载却是虚的。饥民无食,常抢掠乡里,乡里无食,便往他处。流民一成大股,四处抢掠富户,不免耽误各地农时,则各地贫民亦无食,复有抢掠。如此而来,动乱之年贫民大都饿死。如今虽然偶有灾荒,却只是小患,只消圣上开了内孥,采买米粮赈灾,想来天下定然太平。”高文举说完,脸上一派肃然之情,摇了摇头,道:“玄德,不许复提此事,说了心慌,搅扰心境。”刘二听了高文举所言饥民理论,深表佩服,只是他也想不出个头绪来,皇帝老儿又不赈灾,又要天下太平,那么只得饥民坐在家中等着饿死才行。

  艾秀成没话找话,道:“刘二兄弟,本月二十六日你成婚啊?”王大有前日来请期,他们都知道。刘二回答:“是啊,秀成哥哥,喜日子还望前去赏光,喝小弟的喜酒去。”艾秀成一拨楞脑袋,道:“不成,路途遥远,我父亲若是知晓了,又要罚我在家读书。兄弟,不如过几日咱们几家一起吃酒,也就图个喜庆。”这话本当刘二说,他却讲了。刘二不以为意,道:“那感情好,县里太远不方便,咱们改日去镇上酒楼如何?”杜君义道:“兄弟相请,咱们自然是欣然从命了。”几人说话半晌,这一日便过去了,刘二本想寻机会找兰英去,却不得空。

  次日巳时时分,刘二随了高文举走出高府大门,采买军器总是黑市交易,刘二的两个姐夫没有跟着。门口已然停了装好三十石粮食的十辆马车,役畜有两匹挽马,两匹骡子,六匹毛驴,俱刷洗的十分精神。高有功家确实大富之家,寻常小地主寻不来如此多的马车役畜。刘二与王大有帮忙推了马车,待车子走动,各拣了辆车坐了上去,庄丁们赶了马车往四十里铺镇花万庆家走去。众人车马行至门前,花万庆领了六人正在自己门口等着众人,一辆空马车停在门外,挽马拴在院中。花万庆见众人车马停好,迎了上来,刘二与他引见高文举,几人客套一番,众人却不进屋,只在门外歇息。刘二进院帮忙取了热水与粗瓷碗,请庄丁们喝水。

  花万庆见了三十石粮食,满脸通红,握着刘二的手,道:“兄弟,哥哥却是得了你的好处了。”他又与高文举鞠躬行礼,道:“文举兄,多谢您的大恩大德,日后但有差遣,小弟无有不从。”他与高文举俱是县里的秀才,早就认识,只是不大熟悉。高文举道:“同是乡里,帮扶一把也是应该的,莫心里去。日后得空,请去庄上一叙,咱们参研科举之法。”刘二与花万庆很是臭味相投,道:“月底我娶亲,还望哥哥前去赏光。”花万庆拍了胸脯,道:“待料理了此事,哥哥去客栈寻你。”刘二提醒道:“我如今在伯父家小住,”他一点首,“正是我文举兄长家。”花万庆满口应承,又从怀中取了个油纸包来,递与刘二,道:“兄弟,我知你不是平凡人,特与我姐夫家寻了两本书出来,你且看看。”刘二打开一看,竖排的字体,原来是《纪效新书》与《练兵实纪》。他正要出声,花万庆掩了刘二手中油纸包,道:“兄弟得空时且看了书本,咱们日后详谈。鱼河堡内物事委实不多,我寻了个鳏居的老军来帮你做事,他有些手艺,在家无有吃食。兄弟且发了善心,留他做个伴当。”

  鱼河堡与四十里铺镇相去大约百里,三人不及过多说话,花万庆要着急赶路。鱼河堡内一个家丁从花万庆院中牵了瘦马出来,套好了车,移了高家寨一辆车上的米粮过去。另两名家丁从屋中抬了军器箱子装了空车,这辆马车给高文举回程使用。高文需领了八名庄丁将马车赶到鱼河堡,十辆马车前后出发。花万庆掩了院门,为爱惜马力,与四名家丁提了兵刃随了马车行走。高文举知道路程远近,站在路口挥手喊道:“花贤弟,莫贪黑赶路,傍晚且投了镇店。我家里现时不用马车,你莫着慌。”花万庆挥手致意,表示知晓。待一行车马看不见了踪影,庄丁赶了马车回转,高文举与刘二无甚事,自让家人前行,他二人却领了老军步行回去。

  老军中等身高,身量瘦弱,衣裳单薄,黑黄的脸上满是刀刻般的皱纹,一双眼睛很是明亮,身边却是没有半件行李。刘二与他说话,老军声音低沉,一口地道的陕北方言令刘二急的跳脚,他也不要高文举帮忙传话,两人只慢慢讲话,刘二听了半晌,也能听明白个梗概。老军唤作胡德兴,年纪五十整,中年老伴病故,独子万历四十七年随胡从龙的父亲援辽,不曾回来。胡德兴手指灵巧,常修补卫所里的弓箭铠甲,加之独子为国捐躯,胡从龙往日对他很照顾。胡从龙听花万庆吹嘘,以为刘二是个一心为国的财主家公子,便遣了胡德兴过来。与财主做工,总好过在堡内冻饿,胡德兴也算寻了个好去处。

  二人说话间,三人行至高家寨,高文举命仆役与胡德兴安排住所衣食,他又被刘二拉到了他住的客房。刘二取了银两包袱,要与高文举盘算粮食的银钱,高文举只是不要,刘二涨红了脖子非要给。高文举推了刘二,自坐在椅子上,道:“刘二,你莫与我客套。咱要盘算银钱,也不要你出,兰英积年存下了许多例钱在帐上,那里走了便是。”刘二仍要给,高文举叹息了一声,道:“玄德,你且留了钱回乡救命吧。咱们两家一去八百里,周转不了粮食,我送嫁时亦要与你多备银两,好去白水县里采买米粮。”刘二愕然,道:“大有哥与你说啦?”高文举瞥了刘二一眼,道:“哼,我的双眼须不是瞎的。你的银钱也不是好来头,镇上哪家商户不识得咱高家寨,哼哼。”刘二听了高文举所言,自知是老西儿的钱庄出了消息,也不着慌,满脸诚恳,道:“文举哥哥,那些物事,一半是我从老家带来的,大有哥家里也存有许多。此番兄弟结亲,全都将了出来使用。家中现时确实不大宽裕,只将将维持了吃食。”高文举不欲与他争辩此事,摆手道:“来日回家好生生活,待天候好转,自可安生经营。成婚以后,安生与兰英过日子,有咱家,短不了你家的衣食。”刘二见他如此说,也借坡下驴,道:“哥哥说的是,待来年天候好了,春天田地下了种子,秋天收获了,日子就缓过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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