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三回 绝户计悬尸定罪 大厦倾各奔东西

　　万承礼回到住处后，等到夜深也不见邱茂回来，心中悸动不安，也不敢告诉其他人，直到次日一早，众人出门打探消息，才发现东门异常热闹，等过去一看，却是又悲又惊。原来，东门城楼上挂着一具尸首，不是邱茂又是谁？邱茂的衣衫已被除去，**的上身用血写着一个大大的“贼”字，边上还挂着一联白布，写着“临江贼首，无恶不作，**掳掠，烧杀抢夺”，还有一条横幅，上书“为民除害”四字。

　　临江百姓多有认得柳府这好爽的汉子，如今邱茂身死，被冠上“临江贼首”的名号，百姓对此也是指指点点，却没一句好话。

　　路人甲：“没想到这人竟然是个恶贼，还好官府老爷将他除了，太好了！”

　　路人乙：“听说这人还在柳员外府上呆过，不知道柳员外有没有受牵连？”

　　突然冒出来的路人丙：“嘿嘿，你还不知道吧，这恶贼就是为柳老头干活的，现在那老头也被关起来了。”

　　路人乙：“怎么可能，柳员外那么好的人，怎么会与这恶贼为伍，定是柳员外受奸人蒙蔽……”

　　路人丙：“行了吧，我还能骗你么？官府告示都出来了，那柳老头也不是什么好鸟，哼！”

　　路人甲：“知人知面不知心啊，没想到柳员外这等人居然也……”

　　柳诗雯乍一听到这个消息，心神大乱，口中喃喃说道：“不是这样的……跟本不是这样的……”万承礼在一边见到柳诗雯这副模样，怕柳诗雯堕入心魔，在她耳边轻咤一声：“醒来！”待柳诗雯回过神，说道：“昨日你也说了，如今柳员外并无性命之忧，其他的事就不要多想了，只要柳员外安全就好。”

　　柳诗雯一双秀目含泪，怔怔的望着万承礼，好一伙儿才点点头，万承礼这才带着柳诗雯来到布告栏前。布告栏前已是人山人海，万承礼好不容易带柳诗雯来到布告栏前，只见上面贴着两张告示：

　　查临江贼首邱茂，定州人士，于临江地界聚不正之徒，行盗抢之事，又贪人财物，欺霸商家，专横跋扈，目无王法。袭打公人，拒不受捕，其罪已定，按律伏法，悬门三日，以儆效尤！

　　查临江首富柳钧，临江人士，收容朝廷钦犯，招募私兵，指使手下盗匪，以不正手段欺行霸市，又借行事之便，刺探官府机密，贩卖情报，形同叛国。抄柳氏田产，宅院还与原主穆仝，其余资产充公，柳钧本人，验明正身，即日发往汴梁听审！

　　周围尽是些围观的百姓，看到布告，大多倒是不信的，不过也少不了一些混淆视听的和落井下石的。柳诗雯见到对柳钧的裁定，两眼一黑，就昏了过去，万承礼连忙将柳诗雯扶好，眼见也没什么消息可打探了，便将柳诗雯送了回去。

　　回去后发现出去打探消息的都回来了，袁世诚去郑思儒那里探了探口风，只知道柳府的事是那天的书生给搞出来的，郑知府只能保住柳府其他人的安全。青莲也回柳府老宅去看了看，见到了柳仝，如今却是叫穆仝，柳仝的母亲姓穆，柳府出事后柳仝便守着柳家的基业，只是如今按照官家的说法，穆仝是现在柳家旧宅的主人。

　　穆仝见到青莲倒还是客气，只是不住的问小姐在哪，如今可好。青莲也算机灵，也不说具体在哪，只是道小姐无恙，穆仝也说这家产还是柳家的，只等小姐回来便交付与她。青莲本来高兴，可听万承礼说到东门的变故，心中乱作一团。

　　正说到这里，柳诗雯不知什么时候醒了过来，说道：“爹给了我一张血书，将柳氏商行交与他也无不可，只是我要拿回书房里的东西。”说着将血书交给众人传阅。袁世诚也是知道柳钧写血书的事，只是见血书上的内容，心中却是不怎么高兴，为何？同是柳氏子孙，柳氏三姐妹唯有柳诗雯被提及。在他看来，这血书无异于遗书，关系到诺大个柳氏的归属，竟然全留给了柳仝。

　　柳诗雯又说道：“我要拿回我的东西，然后去救我爹！”言语之间少了当初娇蛮的味道，却多了一丝成熟与坚定。袁世诚将血书还给柳诗雯，说道：“我记得还有一封，却在何处？”柳诗雯皱了皱眉，说：“另一封是我爹留给龙云万承礼他们的。”“留给他们的？保不齐里面还有什么门道呢？”袁世诚不依不饶。

　　柳诗雯气的话都说不出，万承礼见状，对柳诗雯说道：“既然是给我们的，那就给我看看吧，他们想看，给他们看就是。”柳诗雯将血书交给万承礼，万承礼见是一阕七言，写着“照我赤子心，顾影叹柳林。诗书空成对，文笔断真金”，却是看不懂什么意思，便传阅给众人，也是不明白，最后又回到万承礼手中。

　　万承礼将血书收好，对众人说：“诸位也见过了，不知道诸位还有什么指教？”众人皆不语。柳诗雯这时才说：“我要去老宅取回我的东西……”说着两眼从众人身上扫过，眼见众人都没有应声的意思，不禁悲从中来，却听到了一人应道：“小姐，你要取什么东西，奴婢帮你取回来！”

　　却是自己的丫鬟青莲，柳诗雯两眼渐湿，却是自己的丫鬟依然向着自己，含泪点了点头。万承礼方才还在想柳钧血书上写得东西，此时刚刚回过神来，见屋内气氛不对，柳诗雯泪眼婆娑，便说道：“你要取什么东西，直说便是，我还是你小跟班不是？”说着还对柳诗雯笑了笑。

　　柳诗雯闻言也是含泪一笑，点点头，走过去，凑到万承礼耳边，悄声说：“我爹在书房有个很奇怪的盒子，藏在书桌的下面，我爹曾对我说过，那是柳家最重要的东西。然后……”柳诗雯顿了顿，脸色微红，继续说道，“书房里还有一只木刻的兔子，也是我爹送给我的，被我留在了书房，给我一起带回来！否则我饶不了你，再给我当三个月跟班！”说到最后，柳诗雯终于恢复了娇蛮的性子，看得万承礼一愣。

　　众人见柳诗雯和万承礼窃窃私语，知道万承礼应下了这事儿，便不再多言，自去休息去了，柳诗雯也找姐姐去了。万承礼见大家都散去，也不多等，便前往柳氏宅院去了。

　　万承礼见到穆仝，也就是以前的柳仝，总感觉怪怪的，不复前几日那般随和，便招呼道：“穆老板。”言语平淡，似是初识一般。穆仝见到万承礼这般作态，略感失落，也说道：“万老板无事不登三宝殿，有何贵干啊？”

　　万承礼闻言，心中有了计较，便说道：“前几日谈论甚欢，却落下了些东西在这儿，今日路过，便来坐坐。”穆仝点点头，说：“如此，便往书房一叙。”

　　引至书房，万承礼扫了一眼，就发现了柳诗雯说的兔子，不过巴掌大，正乖乖的摆在书桌上，于是开始寻找柳诗雯所说的奇怪的盒子。穆仝屏退左右，四下看了看，确定无人偷看后，在万承礼耳边轻声说道：“我被监视了，行事小心。”

　　万承礼心道“果然如此”，口中说道：“穆老板近日可有生意照顾小弟啊？”手中却把柳钧的血书交予穆仝。穆仝接过血书，一边看一边说：“怕是要扫了万老板的兴致了，近日可没什么好的买卖可以给兄弟啊。”趁着穆仝看血书的空档，万承礼一边和穆仝口不对心的聊着，一边按柳诗雯的说法，在书桌下的暗格里面找到了一个铁质的孔明盒，也是十分小巧，正是柳诗雯描述的样子。

　　万承礼将其收好，穆仝也看完了血书，见万承礼拿起了书桌上的木刻兔子，说道：“生意不好做啊，万老板以后也拉兄弟一把。”万承礼也应道：“穆老板有生意也照拂一下小弟呀！对了，小弟的东西找到了，不多打搅了。”说着便告辞要走。穆仝连忙拉住万承礼，说道：“万老板留步，我这有庄生意你愿不愿意做？”说着指了指万承礼手中的兔子，又指了指袖口，万承礼会意，将其收好，应道：“我可不是有生意不做的人，刚才怎么不说呢？”

　　“刚才这不是忘了嘛。”言语间从书柜上去下一卷画轴，又摸出一方印玺，说：“这是我方信物，收好。”万承礼毕竟是从镖局里出来的，知道穆仝什么意思，便接过，说：“穆老板如此照顾小弟，他日定当厚报，告辞。”

　　万承礼刚出书房，便碰到了那个书生，被他拦下，书生说：“这位老板，不如这单生意让与在下，如何？”万承礼闻言，心说果然有人偷听，便故作姿态，说：“穆老板都已许给我了，如何相让？”那书生哈哈一笑，说：“生意场上不外乎钱财二字，但若是性命都没了，要那钱财何用？万老板你说是吧。”

　　万承礼也笑道：“这是自然，只是阁下既然这么说，也不怕这单生意危险吗？”书生摇摇头，说：“在下专爱干危险的生意。”万承礼闻言，将印玺抛给书生，说：“既如此，那便让与阁下，”说着对后面的穆仝大声说道，“穆老板，这生意让给这位书生了，有其他生意做小弟再来叨扰叨扰。”

　　万承礼说罢就要走，又被书生拦下，说：“在下对字画颇为喜爱，阁下这东西能否割爱呢？”万承礼皱眉，说：“这是我家传之物，怕是不方便吧。”书生掏出约摸十两重的金元宝，说：“便与不便，不过一念之间，阁下若是生意人，应该不会拒绝这单生意吧。”万承礼只道不允，等书生耐心消磨殆尽，准备动手强抢的时候，才装作考虑很久而又万分不舍的样子，将画轴递给书生，接过金子，复又嘱咐道：“望阁下好生保管此物，莫要污损了。”说着，一步三回头的离开了柳府旧宅。

　　等绕过两条巷子，万承礼连忙奔回，却见到众人都已打好包裹，柳诗雯解释道：“姐夫和姐姐要回定州了，希望能借定州的力量保住柳家的商行……”万承礼忙问道：“那你呢？”柳诗雯苦涩一笑，说：“我？我还能去哪？爹已经押赴汴梁，说什么我也要跟去……”说到这里，青莲却插嘴道：“小姐，我和你一块儿去！”言语十分坚决。

　　柳诗雯闻言，看着青莲说道：“我不再是什么小姐了，青莲你也不是我的丫鬟了……”谁知道青莲闻言，却哭了出来：“小姐你不要我了么？青莲无父无母，蒙老爷收养，又有幸侍奉小姐，好不容易有了家的感觉，小姐你却不要我了，我还怎么活啊？”柳诗雯连忙安慰道：“青莲，我不是不要你了，只是从今后起，你不再是我的丫鬟，你我姐妹相称，你就是我的妹妹——柳青莲。”

　　青莲闻言，呆了片刻，破涕为笑，甜甜地叫了一声姐姐，直乐得柳诗雯暂时忘却了家变之痛。万承礼也说道：“柳仝兄弟被监视了，今天我也碰到了那个书生，此地不宜久留，我们还是尽快离开吧。”众人皆同意，袁世诚去备车马等物，万承礼则去采买干粮。

　　再说那书生拿到印玺和画轴，端详片刻，将印玺交予左右，打开画轴，却发现是白纸一张，左思右想不得其解。左右提醒道：“主人，会不会是您多虑了？”那书生摇摇头，说：“他如此看重这画轴，必然有所蹊跷，先收好，带我慢慢参详。”

　　复又转向穆仝，冷冷地说道：“怎么，还想有什么诡计吗？做事前最好想想你的父母妻儿！”穆仝战战兢兢，连道不敢，略一思考，便将柳仝血书掏了出来，递给书生，说：“这是刚才那人送来的。”

　　书生接过一看，又问道：“这画卷……”穆仝连忙说道：“这是他从书房内找的。”书生沉吟片刻，才说道：“恭喜啊，这下名正言顺的当上了柳氏商行的大掌柜，希望你不要让我失望，哼！”又拿过那副空白画卷，一边看一边吩咐道：“叫孙擒虎跟上去看看，暂时不要惊动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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