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六十 计谋

　　

　　“爹，如今长安的形式怎么样了？”

　　傍晚时分，我们进得狄府，一路回来关于河神一事传得人心惶惶，何为人心惶惶，便是不久前从宫里传出陛下染恙在身，总是夜里梦到长龙要索他性命，为何索命，长龙曰“天下易主”，长龙生的如何模样，口口相传已和陛下形容的南辕北辙，但民间河神一事沸沸扬扬，好事之人便将二者合二为一，散布谣言：“陛下染恙，皆因河神不满，顺应天意，江山易主。”百姓信此好事小人，怕生灵涂炭，故而惶惶不安。而陛下对于整个局势无可奈何，只听从昭仪娘娘劝导，安心养病。

　　我们之所闻便是此版本，究竟内情如何，却待求证。纵观整个朝野，似乎波澜不惊，昭仪娘娘整日侍奉陛下不离，陛下只安心养病，对“江山易主”一类谣言置若罔闻，百官各行其事，平静得如同深夜的山林。

　　但，事实如此吗？

　　狄伯父说：“陛下确实染恙在身。梦见长龙一事纯属虚构，不知为何会有此番言论传出，如今天下太平，国库富有，不少州市富贵有余，并不存在民不聊生。”

　　“如此说来他们这般便铁定谋朝篡位了。”狄仁杰说，“对了，长安境内可有河神祭祀一说？”

　　狄伯父答：“祭祀一说还不曾有，但绝不会少，不然也不会有那么多人白白牺牲了，只是我还猜不透他们的目标是谁？”

　　我问：“狄伯父，此事是否是你负责？”狄伯父点点头，狄仁杰偏首看我，似是明白，狄伯父亦有所悟，我一丝担忧：“那我们可能无法安宁了。”

　　回到房间，也是丝丝担忧，敌人对我们了如指掌，而我们在明处，一举一动皆会有人监视，可对手我们却是茫然不知。只是观狄伯父和陛下的态度，实让我有些懵懂。他们对此事似乎并不着急，可这关系到大唐江山，作为陛下怎会无动于衷呢？昭仪娘娘一向睿智过人，怎会这一次不见任何行动？或许是，欲擒故纵？

　　江灵的提示中，原木的父亲田藤驻我大唐几十年，对我们自然是相当了解，如此，要想将其歼灭，便要让他在不知不觉中就擒，可是，计策呢？

　　就是让我们这一帮“义愤填膺”之辈明里牵制？

　　那这一计策又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武媚娘。难怪狄仁杰都要敬你几分。我竟猜不透这是何时开始的计谋。

　　“元芳，你在吗？”梦瑶声音传来，我答在，她推门进屋，问：“你呆呆的在想什么？”

　　“很多事情想不通，这么晚了你怎么不休息啊？”梦瑶咧嘴笑笑，“我睡不着，想来找你聊聊天。”

　　我关怀问：“是不是这几天太奔波了？”

　　梦瑶摇摇头：“不是。元芳，我突然觉得我们这次做的事没有目的，我不知道该如何形容，但我真的很迷茫，我们既不是要查真相，也不是要惩罚坏人，像是被围在一个大圈里，也出不去，也捅不破。你能懂我的意思吗？”

　　我轻轻点头，能懂。“梦瑶，即使再没有未来的路，我也会让它开满鲜花的。”梦瑶大眼一眨，有些懵懂，“你说的什么？”

　　我握住她细腻的小手，低语：“我想生生世世都跟你在一起。”

　　梦瑶更懵懂：“你干嘛突然这么会说话？小虎又给你说什么了？”我摇头：“他没有给我说什么，是我太喜欢你，你给我太多惊喜了。梦瑶，你真的长大了。”

　　梦瑶眼珠一转，颇为得意：“嗬，本姑娘一直都这么大是大非的。”我不禁浅笑：“真夸不得。”

　　梦瑶精致笑脸凑得更近：“我这叫懂得自我欣赏。元芳，你再说点我的优点吧！”

　　“为什么？”

　　“我喜欢听你说我的优点。”

　　“可是我好像看不到什么优点啊！”

　　“没有优点你都喜欢我，那证明王大公子确实眼光不行。”

　　“我只是眼光不行，你是真的不行，啊，怎么打人了？”

　　“说谁不行？啊？敢说本姑娘不行。”我急将她挥来的拳头握住，“谋杀亲夫啊？”梦瑶气结：“亲你个大头鬼啊？”我放开她，她亦不再打闹，坐下正经说：“我觉得我有必要把小虎好好教育一顿。”我不解，梦瑶继续说，“看他都把你教成什么样了？诶，对了，说起小虎，我看见他匆匆忙忙出去了，不知道干什么？”我亦收起玩闹的心里，狄仁杰出去，难道是进宫？

　　“不知娘娘深夜叫狄仁杰到此，所为何事？”狄仁杰躬身作揖，言语恭敬。

　　武媚娘凤眼将这个一载未见的狄仁杰轻轻打量，清亮的眸里一丝媚意，丹唇轻启：“才这么些日子，就学的这么规矩了？”

　　狄仁杰再谦虚回话：“娘娘聪明过人，狄仁杰不敢造次。”武媚娘笑意更浓，微微侧身，髻上步摇摇曳之声清脆入耳，狄仁杰不敢直起身子，他对这个深宫里的娘娘越来越猜不透了，就连此刻他都不知道眼前的人是为何笑得妩媚。

　　武媚，妩媚，人如其名。心如其人。武媚娘说：“以你们的头脑，只怕早已知道我的计策了，我便不拐弯抹角，船要毁，但是以你们的名义去做。”

　　“继续让他们把目标放在我们身上吗？可我们都被监视着，”

　　武媚娘打断：“这个就没必要告诉我了吧？不管什么方法，我只要结果。”

　　狄仁杰低首：“狄仁杰明白。只是还有一事要娘娘作答，元芳他……”

　　“人是你带回来的，该怎么去面对，你比我清楚吧？”

　　“可是就让他不明不白吗？”

　　武媚娘质问：“你是在逼问我吗？”

　　“狄仁杰不敢。但起码我想知道结局。我不会让他做徒劳无功的事。”

　　武媚娘莞尔一笑，“狄仁杰，你太小看元芳了。他比你我都清楚自己的身份，更清楚整件事情对他的危害，但他还是回来了不是吗？”

　　“可这件事本与他无关，”

　　“可这件事和你有关，和梦瑶有关，他不会不管你们。”

　　“所以，这才是你想尽办法让他回来的原因？”

　　武媚娘面含怒意：“狄仁杰！有些事，还用不着你来猜度本宫。”

　　狄仁杰不动，只说：“到底还是怀英想多了，娘娘就是娘娘。”

　　武媚娘轻抬头，藏尽那一丝柔情：“我只能告诉你，我武媚娘不会去陷害他。”

　　狄仁杰再作揖：“那多谢娘娘，狄仁杰告辞。”他转身便走，目中无人一般迈着冰冷的步伐。从爹的话中他便知道这一切不过是让他们去做挡箭牌而已，只是他带回元芳，到底是为他好还是害了他？还有婉青，梦瑶，二宝，甚至萍水相逢的馨柔，他们义无反顾的只是因为他是狄仁杰，是他们的家人。武媚娘同他们又有多大关系呢？只是他狄仁杰自以为是的一个朋友和对手，但身份终究有别，她是高高在上的娘娘，将整个天下看得明明白白。狄仁杰，你自诩聪明一世，终究“毁”在武媚娘手里。

　　武媚娘看着狄仁杰远去的背影，终有一丝不忍，但天下安宁，岂是寻常感情能比拟的？她相信狄仁杰和元芳会给她想要的答案，所以她不需要给予他们任何希望。有时候，柔情才会害了他们一生。而她聪明了一辈子，狠心了一辈子，终究还是悟不透有些事该还是不该。当许多年后，她孤零零站在高高的城墙，看着那个属于她的大周江山，她还是会有许多的遗憾，还是会夜夜有梦，梦里那一抹从高墙坠下的身影，似惊鸿划破天际，开辟了一条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道路，成全了她的千古一帝，但他和她又有什么关系呢？终究还是这天下将他桎梏了，而她终究是欠了他太多。

　　所以，一世世人间，她想留住那最后的情谊，似是留着一场梦，魂魄相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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