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五十九 解毒

　　

　　“刀口狭长三分入肉一分，与骨相接，但庆幸未伤及骨头。二宝，剪子递给我；小虎，止血纱布。二宝，酒；小虎，把刚才我配好的药抹在纱布上。二宝，帮忙撑开伤口周围我剪开的衣服……小虎，涂药的纱布给我，然后准备绷带……”

　　混混沌沌中，我隐约听见梦瑶有序又带着些担忧的声音，只是我脑海内一片懵然，并未觉任何痛苦和异样，只有微弱意识，听得细小声音，无力思考。

　　不知许久后，梦瑶再担忧说：“总算止了血处理好了伤口，可是麻沸散药效也差不多要过了，元芳失血太多，刀口又深，还险些伤到了骨头，一会儿醒来，肯定奇痛无比。而且这段时间都不宜动武，不然伤口恶化，后果难以想象。”

　　狄仁杰亦担忧说：“元芳不能动武，我们处境便更危险，不过好在没有生命危险，现在婉青也不知道是怎么了，我不敢让她醒来。这一次，对方是铁了心要我们性命，也不知道我们还能不能躲过这一劫。”

　　二宝接过话：“可我们到现在都不知道他们是什么人，元芳少爷和婉青姐姐又受了伤，真让人害怕。”

　　隐隐如抽丝般疼痛传来，我努力恢复意识，背上刀口处一阵阵抽痛传开，药力作用，又痒又痛。二宝惊问：“元芳少爷，你醒了？”梦瑶附在我耳边问候：“元芳，觉得怎么样？”我忍痛张嘴：“有些痛，没什么大碍。”手撑着床起身，却牵动伤口撕裂般疼痛。梦瑶急伸手扶我：“才刚上了药，你不能动，我扶你起来。”狄仁杰二宝亦来搀扶，我坐起，没见婉青，问：“婉青怎么样了？”

　　狄仁杰面露些许担忧：“我还没让她醒来，馨柔看着呢。”梦瑶说：“看婉青姐姐的样子应该是被人下了什么药，只是我们一直在一起，怎么会只有婉青姐姐这样呢？”

　　“婉青从来没有不正常，我也不知道为什么。”狄仁杰疑问，忽听馨柔求救声：“救命啊，狄仁杰哥哥……”我们疾步过去，婉青正双手掐着馨柔脖子，馨柔面色通红，已无多少力气。狄仁杰急唤：“婉青。”只一瞬已捏住了婉青手腕，婉青手腕反转，滑脱出去，更快攻向狄仁杰。狄仁杰反击，又怕伤害她，故不敢用尽全力，可婉青此刻与先前一致，对对手不屑一顾，只一股残暴怨念聚于眼中，招式致命。

　　婉青一再相逼，狄仁杰无策，也只能强压下她戾气，逼迫婉青抵到廊柱上，控制住她双手。“婉青，我是怀英，你这是干什么？”

　　婉青面不改色，将狄仁杰狠狠直视，狄仁杰亦狠狠握住她欲挣扎的双手，厉喝：“你看清楚，我是你的怀英！”

　　婉青仍旧不为所动，但眼底戾气渐渐散去，皱眉抿嘴，似痛苦不已。狄仁杰关怀问：“怎么了？”婉青双手被缚，可确实面色痛苦，狄仁杰虽也焦急，却不敢轻易放手，只细语问候：“婉青，婉青，你到底怎么了？”

　　忽见婉青目光更狠，看着空荡远方冷言：“挡我者，死！”猛然运功，将狄仁杰击出去，狄仁杰扶门站定，痴痴看着婉青唤：“婉青。”婉青身如闪电，眨眼便到狄仁杰身前，有力双手已将狄仁杰脖子宁住。狄仁杰挣扎：“婉青，你干什么？”婉青冷道：“杀你。”

　　“我是怀英。”

　　“也该杀。”

　　“为，什，么？”狄仁杰已无多少力气挣扎，面目都已扭曲。二宝急唤：“元芳少爷，怎么办啊？少爷撑不住了。”我亦焦急，可我此刻根本出不了力，“二宝，点穴。”二宝疾步过去，刚近婉青身旁，便被婉青发觉，反手一掌给击退。梦瑶扶我的手忽放松，取出银针直走过去。我急唤：“梦瑶……”婉青再回首，目厉如刀，狄仁杰趁机反驳，婉青回首与狄仁杰相抗，梦瑶得空，将银针扎入她脑内，狄仁杰顺势控制住婉青。

　　我们皆微微松懈，婉青却痛苦不已，不住摇晃脑袋，低声□□。狄仁杰急问：“梦瑶，她怎么了？”梦瑶答：“我没办法只能分散她的注意力，此刻她脑内神经紊乱，才不会再有杀人的念头。”狄仁杰心疼更甚：“可是这样她很痛苦啊！”

　　抱头□□的婉青已将戾气褪去，清明的眼内脆弱不堪，直扑向狄仁杰怀里：“怀英……”

　　“婉青……”狄仁杰紧紧抱住她，“梦瑶，你能不能想个别的法子减少婉青痛苦？”梦瑶为难，焦急不堪，为婉青把脉、探索皆被拒，只听她断续混言：“怀英，我不是愿意的……我必须杀了你们……不要逼我……杀了狄仁杰，我才有机会报仇……我不是愿意的……杀了你们……”却见她话语忽软忽硬，面色也时狠时弱。我们焦急看着，不知如何是好。狄仁杰一颗心只在婉青身上，将她紧紧抱住，深情呼唤：“婉青，你到底怎么了？我要怎么样才能救你？”婉青依旧胡言乱语，狄仁杰无策，吩咐：“梦瑶，你用针封住她经脉，她这样真的很痛苦。”梦瑶亦无奈，点点头，取出银针欲施，听一制止声“且慢”，我们寻声望，江灵。

　　她疾步进屋，说：“可不能再封住经脉了，不然毒气凝聚在体内，就无法清除了。”我们微微诧异，一是为她言语，二是惊她怎知我们状态。狄仁杰急问：“你是不是知道怎么救她？”江灵蹲下身，熟练取出银针，只往婉青头顶百会穴处轻轻施针，不一会，婉青呼吸渐平，痛苦减少，缓缓闭眼。倚在狄仁杰怀中，昏睡过去。江灵说：“把她抱到床上去吧。”狄仁杰照做，一边问：“江灵，你是不是真的有办法救她？”

　　江灵坐于床边，替婉青把脉，说：“从婉青姑娘中毒迹象看，并不是很深，我尚有六成把握，这是第一次毒发，伤亡已算轻的，若此次不能及时治疗，任她心底怨念加深，就无法相救了。”狄仁杰问：“这是什么意思？”

　　江灵答：“此毒不过是寻常蛊毒，可是加之人心邪恶的怨念就会药力加倍。婉青姑娘心结已有二十余载，虽然平时极力抑制，可她心内终无法彻底抛弃报仇，所以才会让这□□侵蚀。”

　　狄仁杰惊诧不已：“为什么她从来没有跟我提起过？”

　　江灵答：“那是因为她爱你太深，不想违背了你的意愿。或许她本不愿再报仇，但蛊毒是何物，你们也都清楚，所以并不是她愿意的。”

　　梦瑶忽问：“你是怎么知道的？”

　　江灵再答：“之前在华荼镇我便已将你们身世打听清楚了，至于婉青姑娘何时中毒我还不得知，方才我回去见船被毁，便料到你们出了事，这才赶过来。狄公子，如果你不介意，我定当尽力一试，只是我不敢保证能完全清除，婉青姑娘要是还想报仇，那我便会功亏一篑。另外，此毒热性极强，施针的时候体内热气需发散，所以要麻烦你以真气为她驱除体内热气。”

　　狄仁杰犹豫一瞬，低声说：“我会的，江大小姐，有劳你了。”又叮嘱我们去休息，我们实想看着婉青好起来，皆在此等候。

　　二宝馨柔静静站着，我随梦瑶站于江灵身后。狄仁杰担忧无限，我们不忍再添麻烦，皆不言语，江灵轻轻点头，说：“狄公子，请让婉青姑娘坐好，一时半会是不行的，要确保她支撑得住。”江灵站起，狄仁杰扶婉青坐好，自己也坐于婉青身旁，稳住她沉睡的身体。我从桌旁端过凳子放到床前，江灵婉言：“谢谢。”

　　江灵施针，细如发丝的银针一根根扎入婉青体内，由头至肩，自肩及掌，看得人触目惊心。不过一炷香，婉青脸上，脖子上，手臂上皆细汗密布，狄仁杰满脸担忧，欲看婉青反应可又无法分心。江灵聚精会神，每一根银针都似要在她计算时间内达到效果，她只凝神注意婉青经脉、血脉流向，却不管自己已是大汗淋漓。

　　梦瑶握着我的手越来越紧，眉头也皱得越深，好一阵了，却不见一点作用，任谁都担心。见江灵无暇顾及自身，梦瑶松开我的手，拿出手绢，府下身去同江灵擦汗。江灵微微诧异，偏首见是梦瑶，微扬浅笑，继续替婉青施针。

　　一个时辰过去，婉青身上衣物已尽湿，梦瑶替婉青擦汗。却见婉青热气不退反而更甚，发丝间冒出些许白气。颈脖处隐约可见血液往下流动，江灵拿捏银针力道更小心，谨慎再三。婉青脸色愈渐苍白，手臂上鼓起而流动的血管清晰可见，到手腕处，江灵拿针尖轻划一道小口，如墨的血滚涌出来，渐积成珠，滑落下去。

　　一颗颗细小血珠涌出，直至血液变红，才算流尽了毒液，而此时，天色已黑，不辩远物了。江灵将银针一根根收起，婉青依旧未醒，脸色仍苍白。江灵低声说：“能清除的毒素都已清除了，睡一阵子她就会醒来，这个可以不用担心。只是还有一件事情要告诉你们，如果我猜得没错，这里的车船被毁，只是他们故意为之，我回去时，一直要我杀你们的原木已经不见了，他们的下一个目标是长安，很可能此刻已经入长安了。”说罢，江灵微颤，险些跌倒。我伸手扶住，“没事吧？”她轻言：“没事，许是坐久了。”

　　梦瑶递来茶盅，小声责怪：“你这般用心解毒，根本就是累的。你肯帮婉青姐姐，真的谢谢你。”江灵莞尔：“我不过是想减轻自己罪过而已，不敢求谢。江灵话还未完，原木之父本是倭国驻在大唐的使者，但在唐几十年，发觉大唐朝政变动，所以野心蓬勃，一面与我大唐交好，一面在倭国境内谋划反唐策略。所以他们才会对我和你们这么了解，如今我已不得信任，他们计划已成，肯定会生动荡。他们已走，我也须尽快追过去，你们在此一路小心。”江灵说罢便走，步伐无力，狄仁杰忙跟上：“你真的没事？”

　　江灵答没事，狄仁杰道谢：“我不知道该怎么感谢，如果日后有用得着我的地方，狄仁杰绝不推辞。”

　　江灵浅笑：“狄公子客气了，如今长安城内怕是早已出现怪异现象了，而各国来此朝拜的大会之期已近，我只怕届时会生变故。”

　　狄仁杰说：“多谢你提醒，一路小心。”江灵轻点头，缓缓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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