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节 地煞长辞

　　

　　破晓时分，一道黑烟自城北跃过了金菊园的围墙，扑入院内。

　　黑烟来势奇快，卷落围墙之即，却猛地向下一沉。踏草折花之声入耳，黑烟穿过了花丛，撞碎房门扑入厅内。面色苍白如纸的楚狂焰，扶着梨花椅喷出了一口鲜血。屋外被压折的金菊爪瓣上，混合着鲜血的露珠缓缓滑落。可见楚狂焰受创甚巨。

　　“身为狐妖还会被伤成这样……”楚狂焰抬头看时，却见唐小蝶坐在桌边，笑盈盈的看着自己。楚狂焰一阵尴尬含糊道：“我只是一时大意……”猛然间楚狂焰眼中杀机顿起，厉声道：“你都知道了？”话音中，右手爆出剑芒，无上剑气盘旋于指尖。

　　唐小蝶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只半月型的飞刀。楚狂焰神色一变失声道：“绝龙斩！”唐小蝶笑道：“既然我们在合作，我自然要对你有充分的了解。我们现在仍然是伙伴关系，不是吗？”

　　楚狂焰似乎，更在乎的是唐小蝶手中的暗器。“绝龙斩”传出的阵阵杀气，令他呼吸异常艰难：“绝龙斩失传百年，如何会在你的手里？”唐小蝶淡淡一笑“绝龙斩”顺着她的与臂滑进了袖管，楚狂焰这才送了一口气，但是他的手上的剑气却仍未散去。唐小蝶道：“‘绝龙斩’随唐公斩情，消失百年。十年前却被一名自称冷残缺的人送回。我想这个解释，你会满意吧？”

　　楚狂焰心中又是一震：“魔界四大魔王，四人出自唐门。若这遇鬼杀鬼，遇妖斩妖的‘绝龙斩’经过魔君冷残缺的锤炼，威力必然更盛百倍……我不能冒险一试！”

　　楚狂焰慢慢散去剑气，语气缓和道：“唐小姐，你这是……”唐小蝶道：“我仍然要跟你合作！”楚狂焰心中一宽，又听唐小蝶道：“你拿到碧血了吗？”楚狂焰道：“只抢到了一滴！”唐小蝶道：“一滴？一滴碧血虽然也能炼制金丹，不过功力却要大打折扣！”楚狂焰眼中杀机一闪即逝：“唐小姐似乎什么都知道？”唐小蝶笑道：“我和地牢里的胡东来聊了聊，所以……”楚狂焰质疑道：“他肯说？”唐小蝶笑道：“我自然有我的办法。不过有一句话我不得不说，楚兄，风liu倜傥有余，却极其自负。既无霸气，又无霸才。即使得了无上金丹，想要称霸三界，恐怕也……”

　　楚狂焰怒道：“谁说我要称霸三界，我只想变成人！”唐小蝶惊讶道：“你说什么？你杀了这么多的人，流了这么多的血，难道就只是想变成人？”

　　楚狂焰处心积虑，建立飞鸿山庄，结交天下名流。又暗地里效力东厂，肆意屠杀忠臣良将，仁人志士，以搜寻碧血。又不惜屠戮族人，夺取七宝，难道就只是为了变成人？这未免太过匪夷所思了！

　　楚狂焰长叹一声道：“不错，我只是为了变成人，变成真正的人。我有过无数女人，但是，只有一个人让我动心。若我不变成人，而与她结合，她也必会遭受无妄之灾。”

　　狐族修炼千年，或许可以得道成仙，但是终究不是人体。即使修炼到九尾，也不能冒然与人结合，否则凡人不被妖气所侵害，也必然会遭受灾祸。

　　唐小蝶紧盯楚狂焰真情流露的双眸，心中不由得微微动容。缓缓道：“下一步，你想怎么做？”楚狂焰道：“一滴碧血足够炼制金丹，但是不抓到胡盈儿，难以逼胡东来就范！”楚狂焰咬牙道：“那小狐狸在龙霆他们的手里，逼不得已我也只要全力一博了。”唐小蝶道：“你还忘了一个人？”楚狂焰不解道：“谁？”唐小蝶笑道：“地煞张千刃！”楚狂焰道：“他？”

　　唐小蝶道：“不错，他曾经答应过万奥谷，无论你否救活小小，他都会为万奥谷做一件事！你还记得吧？”楚狂焰不解道：“他能杀得了龙霆？”唐小蝶笑道：“何需杀人呢？张千刃是一个义气深重，信守承诺的人。他不会去杀朋友，更不会失信于人，所以只能杀自己。黑道中人报复心极重，不然他也不会血洗绿林。他必然会在临死时，告诉龙霆为他报仇，这样龙霆等人就会被引向万奥谷。”楚狂焰道：“对啊！恒威的铁血武士，不会将小狐狸带在身边涉险。留在恒威的人就不足为惧了，多谢小姐提醒！”

　　唐小蝶道：“我一句话，我还是要提醒你，最好别伤害潋滟，莫颜。否则恒威的疯狂报复，不是狐族能够抵挡的！”楚狂焰冷笑道：“万奥谷里，有他们意想不到的劲敌，他们不会生还的！”唐小蝶淡淡一笑不置可否，像楚狂焰这样自负的人，也不会去听别人的劝诫。

　　恒威镖局中，龙霆等人正焦急的等待这小狐狸与阿钰互换身体。却见张千刃提着两个酒坛子推门走了进来。

　　龙霆诧异道：“千仞兄，你这是……？”张千刃笑道：“我来找你们喝酒！快拿碗来！”莫颜转身去厨房，取了五只大碗。张千刃拍开泥封将酒倒满，端起一碗道：“龙霆，这一碗我敬你，敬你涉险东瀛义薄云天。”说完将酒一饮而尽。张千刃又倒一碗道：“雷烨，这一碗我敬你，我们联手将倭狗杀的痛快！”说完又干一碗。

　　将众人一一敬过。张千刃再倒酒道：“这碗敬赵文远……”“这碗敬阿卿……”“这碗敬……”话为说完，张千刃一口鲜血喷在了碗中，张千刃淡淡一笑，将血染的酒一口喝下。

　　龙霆等人齐声惊呼道：“千刃兄，你……”张千刃摔去了酒碗，拉开衣衫，他那只威震武林的“点龙笔”正插再他的胸口上。张千刃早已自尽，只是用“西域忍死法”挣着尸体，拖延着生命来和朋友道别，

　　龙霆上前一步将张千刃要扑倒的身躯抱在了怀里。

　　张千刃吐血鲜血道：“龙霆万奥谷的人，要我来杀你，他们是狐族……”雷烨喊道：“老张你撑着点，俞恨你快……”

　　张千刃笑道：“不必了，我要去找小小，去找我们的孩子……”一代黑道豪杰，带着无限的期望，无限的遗憾去了。

　　古飘浊扶着张千刃的尸身吼道：“千刃，我要让那帮狐狸全都下去陪你……”龙霆缓缓的放下张千刃的尸身。让他安坐在椅子上，垂首含笑的张千刃，就像静静的坐在那里。可是他在尘世上已经再无牵挂了。

　　或许，多年以后，江湖中不会有人再记得，曾经有一个地煞张千刃。但是他在兄弟的心中只留下了地煞的传奇，无尽的追忆。

　　雷烨拉住了龙霆的手臂吼道：“我们现在就去给老张报仇！”龙霆皱眉道：“我总觉得事情来得蹊跷，我们……”他话未说完，雷烨与古飘浊已经喊道：“你不去，我们去……”说完，转身要走。莫颜拦住雷烨道：“雷大哥，龙霆说的……”雷烨一把甩开了胳膊吼道：“滚！别拦着我！”莫颜几乎摔倒在地，委屈得泪水直流。龙霆略一沉思道：“我们走一趟万奥谷！潋滟，莫颜你们看好门户。豹子，傲鹰你们留下，安葬千刃的尸体，看好小狐狸。告诉她不要担心，若她爷爷在万奥谷，我们一定会把他带回来。”雷烨，古飘浊见龙霆肯去万奥谷，面色才稍稍缓和。

　　四人说走就走，快马加鞭，直奔山海关。

　　恒威镖局中三个女孩与化成人形的小狐狸相处在一起，比想象中的更为融洽。小狐狸出自真心的叫她们姐姐，她们也对这惹人喜爱的妹妹疼爱有加。不到半日，她们竟觉得谁也离不开谁了。只是，外出的叶无语，迟迟没有回来。

　　深夜，叶无语终于回到了镖局，小狐狸上前与她见礼时，她只是不冷不热的“嗯”了一声，便自顾将带回来的金菊插进花瓶。阿钰看着忙忙碌碌的叶无语，低声道：“叶姐姐怎么这样啊？回来也不打声招呼，拿着这朵像宝贝似的！”莫颜笑道：“妹妹，你这就不懂了。等你动情的时候，眼中也只有一个人，其它的任何事物，对你都不再重要了！……”

　　莫颜话音未落，只听“啪”的一声轻响，含苞的金菊忽然炸开。带着扑鼻香气的黄烟，弥漫室内。屋内的五个女孩同时“咕咚”一声栽倒在地。院子里的双卫听见声音有异，抽刀向屋内扑去。未冲出几步，忽然觉得腰间麻痹，双腿一软栽倒在了地上。铁豹子最后一眼看到是，一双女人穿的红色快靴子在眼前飘过。

　　唐小蝶和楚狂焰见屋内黄烟散去，才带着十几名黑衣大汉闯进了镖局。唐小蝶扫了一眼倒地的众人道：“把他们全部搬上车！”楚狂焰道：“干脆杀了他们，岂不是更省事？”唐小蝶笑道：“楚兄，我说过这些人杀不得。别忘了，你答应过，我助你对付龙霆，但是恒威的人皆交给我处置！”楚狂焰面无表情的道：“悉听尊便好了！”唐小蝶挥手之下，黑衣大汉将恒威众人抬上了停在门外的马车扬鞭而去。

　　唐小蝶站在张千刃的棺材前，抬手抚mo着棺盖叹息道：“他也是个多情的人！”楚狂焰笑道：“没想到，唐小姐也会为黑道草莽叹息！”

　　唐小蝶如同未闻轻叹道：“叹点龙一笔，冷酷天下无二。惜豪杰千刃，多情世间第一。”

　　唐小蝶一顿道：“你为情炼丹，他为情自尽。你不该拜他一拜吗？”楚狂焰一愣道：“虽然我最瞧不起这些，不懂风雅江湖莽汉。但痴情如斯，确值得我一拜。”说罢，向棺椁深深一躬。

　　楚狂焰站起身时，唐小蝶已经向门外走去。

　　楚狂焰，一是炼丹心切，无意久留。二是风liu成性，为讨好唐小蝶才一拜张千刃，心中也颇为不愿，直身以后更不愿再看棺椁一眼。不然他必然能看到棺材盖上，多出了一块指甲大的白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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