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节 万奥谷口

　　

　　山海关外强敌压境，龙霆等人易装出关。

　　眼看秋尽冬来，关内未曾落雪，关外已是四野茫茫。而今正是多事之秋，道上行人稀少，荒山死寂，原野冷漠，北风在山林中呼啸而过，声如万马奔腾，吹雪走石声势骇人。四人四骑以快得惊人的速度赶路，鹅毛大雪落在四人身上，化作雾气蒸腾，远远看去就像一团云雾在雪原中冲刺。

　　漫天风雪中，对面出现了骑影，渐来渐近，一人一骑小驰而来。打头的雷烨目光如炬，到了十丈外，人影已可看清。领先的骑士是个年轻人，中等身材，穿月白劲装，外披同色大氅，背扎长剑，大红剑穗迎风飘扬。

　　年轻骑士生得英俊，说轻薄些，简直可称一声美字，美得有七分像个大姑娘而不像男人。窄剑眉倒竖英气隐隐，但那双眼睛可就水汪汪得不像男子汉了。白净脸皮透着红润，一张不像男人的小嘴，嘴角含着一丝微笑。

　　雷烨赶路心切，哪还有功夫和他客套，风猛，马驰雷烨自然的吼道：“那娘娘腔的后生，快让开，小心……”年轻骑士被人喊做：“娘娘腔”心头火起，突然勒住坐骑，左手一抬，一颗寒星突闪，射向雷烨口中。雷烨听风声有异，疾驰之下有难收坐骑。索性舌顶牙膛，吐气成箭，“啊”一声怒吼，劲气迸射，寒星被气箭击中一分为五，射向雷烨的胸，颈，下腹之间五处要害，快得几乎令人肉眼难辨。俞恨闻声辩位，指剑连点，五缕剑气透过雷烨身躯，将寒星击落。

　　一刹那，年轻骑士飞身而起，落到了四人身后。一瞬间，雷烨坐骑狂冲，将无人马匹撞得血肉横飞。电光火石中，四人顺势下马，压后的龙霆急转身横刀抵御，那年轻骑士鸳鸯连环腿的凶猛进攻。连环八腿，将“流光”震得在鞘中直颤。龙霆暗道：“此人练就一种诡独的阴柔奇功，已臻将内家真力之化境。”

　　阴柔真力练至化境，可以隔纸溶金，隔墙灭烛，被击处皮肤不伤，直震内腑难辨伤势，等到稍受外力撼动，内腑突然崩散，立时致命。这骑士并非歹毒之人，出手之间只用了三分功力，杀招之间却无杀意，目光含怒亦无杀机。龙霆也并非单纯的防御，抵挡之间以真气反震，以极刚破至柔，骑士落地之时，双脚剧痛钻心，几乎站立不住。

　　双方都手下留情，一招之下互无损伤！

　　骑士双手一展，六朵银质的梅花正夹在指间。龙霆手扶刀柄不愠不火的道：“小姐，我劝你别动。你我之间只有一刀一步的距离，冒然妄动对你没有任何好处！”所谓一刀一步，是指对峙的两人，无论谁上前一步，都可以给对方致命的一击。这样的距离最为凶险，最见毅力，修为，与经验。即使身经百战的高手，也不会选择在这样距离内冒然出手。龙霆的气定神闲，给那女搬男装的骑士，造成了巨大的压力，豆大的汗珠已经顺着她的额角缓缓滴落。

　　“如果出手的是我呢？”话音中，众人眼前一花，骑士身边多了一个身着月白衣裘。怀抱长剑，英姿飒爽的女孩。她俏生生的站着，说不出的优雅高贵，冰清玉洁，晶莹的白雪在她面前黯然失色，仿佛这雪是上天有意为她而落下的陪衬。她轻握在剑鞘上的玉手，更有一种缠绕在剑锋上的温柔，只是白皙秀美的脸庞上多出了一丝，如水墨点染的杀气。

　　龙霆心底猛然一震，他那古井般平静的心，似乎短短的一瞥中，经历了一次地壳的变迁，不由自主的炸起了波澜：“凌香！她还活着？不！这不可能！”龙霆压下那在他心中徘徊了多年的倩影，手按刀柄沉声道：“你可以试试！”

　　白衣女子的纤手不急不徐的搭上了剑柄，目光却始终注视着脚前一尺的雪地。俞恨心中也一动：“未想到剑道高手，竟如此之多，楚狂焰能驾驭漫天剑雨，这女子竟能举手之间，‘剑心合一’，无人能预测她出剑的方位，她的修为至少要高出楚狂焰三倍有余。”古飘浊心道：“龙霆危矣，此时此地，他何以会杀气全消！”心悸之间，古飘浊右掌一道风刀隐隐现出，只要能救龙霆，他不在乎背上一个偷袭的恶名。雷烨侧跃一步，横提破军，将两个女子可以退去方向封死。

　　风停，雪落之声，清晰可闻，众人早已屏住了呼吸，等待着那雷霆一击。

　　忽然，有人高声叫道；“不要动手！”话音落处，雪原中窜出了一道，如蛟龙般矫捷，旋舞的旋风。风中妖气隐隐，雷烨三人同时撤掌，却见风止雪散，一人立于场中，他正是在猎王庄中与龙霆，雷烨有过一面之缘的白龙。

　　白龙拱手道：“龙爷，别来无恙？”龙霆手不离刀，眼不离人，应声道：“托福！”白龙哈哈一笑道：“凌香妹子，这几位是我的朋友！”白衣女子缓缓放开了剑柄，龙霆的心却又是一颤：“她叫凌香！她也叫凌香？”白龙清咳一声道：“各位，我妹妹年少气盛，得罪之处，请各位担待一二。”雷烨先哈哈笑道：“一场误会，既然都是自己人……”他话音未落那女扮男装骑士先喊道：“自己人也要先赔我的马。”说着送怀里掏出一个金算盘，一边打着一边嘟囔道：“三五十五，四五二十，……一共一百六十两！”雷烨叫道：“你个小王八蛋，那是金马啊？”

　　她反口要骂，却被凌香阻止道：“苛米，不要胡闹！”那叫苛米的女孩，一脸不高兴嘟着嘴站到了凌香身后。龙霆本想与凌香见礼，思量之间却又不知如何开口。踌躇半晌转首向白龙道：“白兄，何以会在此处？”白龙道：“在下被胡老爷子邀来助拳，正要赶往万奥谷。”龙霆道：“在下等也要赶往万奥谷！”白龙大喜道：“有龙爷这样的高手相助，何愁禁地不破！”龙霆道：“不瞒白兄，我们此次东来，在谷口处失去了方向，正想绕过白山于后方入谷！”白龙笑道：“万奥谷的谷口就在我们眼前，二十几年前万奥谷确是武林异人隐居之处，昔年也曾造就了无数的高手。但是二十年前狐族入主万奥谷，谷口便已移位。那谷口远在天边，近在眼前！”龙霆道：“噢！白兄的意思是说，谷口我们脚下？”白龙笑道：“当然不是，你看那……”众人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望去，却见山腰上有一座猎户歇脚的木屋。

　　龙霆道：“那是谷口？”白龙道：“不错！”又转头向凌香道：“妹子，你先去开道！”凌香微一点头，向木屋飘去，凌香脚点雪花，踏空而行，如一朵白云，轻灵雅逸。

　　雪地中猛然见跃除了大批武士，他们能无声无息的潜伏在雪中，闭气如此之久，功力之强可见一斑。龙霆扶刀挺进却被白龙挡住，白龙笑道：“我这妹子，与人动手向不喜欢有人助拳，你冒然上去没准会讨顿臭骂！”龙霆道：“可是……”他话未出口，凌香剑已出手，淡淡的剑影如风飘过，凌香收剑落于屋顶。三十余名武士的咽喉处，同时爆出了一点鲜血，血流一滴，便不再渗出。奇寒凌厉的剑气，在一瞬间将伤口冻结，也将武士临死时惊惧的表情凝结在了脸上。

　　龙霆惊叹道：“她竟能将七尺飞红，运用到如此境界……！”白龙笑道：“那是自然，不然我这妹子也不会纵横三界。”龙霆不解道：“你说纵横三界？”白龙又解释道：“这世上有一个来往于三界的杀手组——异灵庄，凌香就是异灵庄的首席杀手！这次为了帮助胡老爷子，我特意请她来助拳。”众人微感惊异，仔细打量着凌香。却见凌香将剑微横淡然道：“都出来吧！不必再躲了！”

　　她话音刚落，就见山野中闪出了无数人影。武林高手斜提兵器，魑魅魍魉隐爪潜伏。凌香淡淡一笑化作了一缕微风，盘绕参天古树，在林海间穿行。风过之处，人影接连扑倒，淡淡的血腥糅合着兰花的香气在四野中飘荡。

　　白龙拉起龙霆道：“走我们先进去，这里凌香妹子她们足以应付！”五人一闪身向木屋飘去。木屋忽然房门大开，一阵奇异的腥风，扑面而来。

　　龙霆久走江湖，足迹遍穷荒，见过的奇禽异兽多至不可胜数，对那些宠然巨物不陌生。云梦泽的龟龙、巴山人猿，浙东的山魈，岭南的巨蟒等等，都曾亲手博杀。至于那些千斤巨熊与虎豹豺狼，更不足论。但他所嗅的到异味，与那些猛兽全然不同。腥气间灵气逼人，这猛兽绝非人间之物。

　　低吼声中果有一头形如巨狮，指爪大如海碗的异兽扑来，众人同时惊呼道：“狻猊！”白龙的衣袍之下，甩出一条三丈长的巨尾，将狻猊紧紧缠住。狻猊亦是龙种，岂能轻易受制，巨爪向白龙劈头盖脸的抓下。白龙手擎兽爪子，与狻猊纠缠在一起向山下滚落。转眼间，滚作了一个雪球，巨大的雪球，将需几人合抱的林木，贴地撞断，隆隆巨响之中，一同摔在山下。

　　雪中白龙也现出了本相，白龙长达十丈，粗如水桶，头生独角的巨蟒。原来他也是洪荒异种，独角赤血蛇。白龙与狻猊纠缠之处，遥遥喊道：“你们先走，我等随后便来！”龙霆向四周扫视一眼，见除白龙，狻猊激战猛烈之外，凌香，苛米早已控制了局势。那些山精，树魅被屠杀一空，不过是时间的问题而已。见凌香无险，龙霆才招呼众人，闯进木屋。

　　四人脚跟刚刚站稳，木屋“噗”的凭空，坠入雪中，消失了踪影。四人只觉得自己在随木屋不断的下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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