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异域凶兽

　　??潭州之南，群山巍巍。

　　一条宽阔的圣安江在此穿流而过，将山脉和大地一分为二，犹如巨龙一般蜿蜒向东而去。这条江源自内陆雪山之上，在流经数千里之后，以不可阻挡之势进入茫茫大海。

　　多少年来，人们既依赖于它的哺育，又畏惧于它的咆哮。滔滔江水汹涌澎湃地奔流，从未向谁妥协过。

　　人类在与圣安江共存和斗争的千百年里始终处于弱势，直到十几年前，在众神的庇佑下，人类成功修建了巨大的潼阳水坝，将势不可挡的江水阻隔。从那时起，人类终于可以从容地治理桀骜不驯的圣安江，算是在与江水长久的抗争之中第一次占据了上风。

　　这座潼阳水坝绝对是天地间的庞然大物，它呈扇形夹在两个山谷之间，将上游的江水阻截成一个巨大的水库，最窄的顶部也有两丈余宽，与天地浑然一体，气势磅礴。

　　水库里雨季蓄水，旱季放水，使得原本汹涌的圣安江变得安详平和，造福了下游百姓。

　　时值深秋，整个潭州进入了雨季。

　　杜泉此时站在潼阳水坝之上，极目向西望去。天空之中乌云翻滚，似乎快要压顶到头顶，所见之处皆是一片阴暗。厚厚的云层里电光交错，雷声一次又一次地轰鸣，犹如千万巨兽咆哮而来。滂沱的大雨将本是平静的水面打得凌乱不堪，狂风已经呼啸了许久，水浪向大坝一遍又一遍地拍打而去。

　　这已经是暴雨持续的第五天，万物都在忍受着雨水的冲刷，群山都被笼罩在水雾之中。今年的雨季持续了太久，整个山脉都被骤雨所浸透，汇成了无数条小溪，流进了圣安江。而圣安江也一改往日的平和，它翻滚咆哮地威胁着潼阳水坝，更威胁着水坝以东的下游两岸。

　　杜泉是潼阳水坝的总管，此时他的全身已经湿透，狂风夹着雨水扑面而来，水滴不住地从头发和下巴上滴落。他约莫三十多岁，一脸的胡茬让他看起来比实际年龄还要苍老几岁，直至今日，他已经好几夜没有合眼了。圣安江在今年雨季的推助下变得异常凶险，水库的水位上涨迅猛，眼看就要逼近临界线了。而这场大雨丝毫没有退却的迹象，再由它这么肆虐下去，水坝会有撑不住的危险。

　　几十个**上身的民夫都在等待杜泉的命令，大坝的六个闸门此时已经开了大半，六道巨大的白色瀑布从闸门里倾泻而出，一字排开直落到圣安江里，溅起几丈高的茫茫水雾。

　　“将六个闸门再拉高三尺。”杜泉终于发出了命令。

　　“大人！”一旁等待的工头神色显得有点慌张，“泄出的水量已经不小了，若是再开闸门，怕是下游的堤岸吃不住。”

　　“再开三尺，下游还撑得住，就算有一两处决堤，也不是什么天大的事。现在首要是保住大坝，若是大坝有失，那才是一场浩劫。”

　　杜泉大概是整个潭州最懂水利的人，工头不敢再有异议，便问道：“大人，你觉得这雨，何时能停？”

　　“密云遮天，狂风不减，看来几天之内是不会停了。”说完这句话，杜泉面露凝重之色。

　　几十个民夫开始推动水坝上十字形的机关。这些巨大的机关总共有六个，顶部用直径两尺的圆木交叉而成，每一个机关分管一个闸门。民夫们齐声喊着号子，任由雨水拍打光油油的脊背，卯足了劲一起发力。圆木带动着底部的精铁齿轮，开始慢慢转动，不时发出金属摩擦的厚重之声。六个闸门渐渐升起，向外喷发的瀑布越来越大。

　　看着下游的水流变得猛烈，杜泉的心中愈发沉重，他盼着下游还能撑得住。潼阳水库的水位已经到了从未有过的高度，这样冒险的泄洪也是万不得已。若是不做出一点牺牲，水坝很快就会撑不住这巨大的水压，水库一旦崩塌，将会至下游于万劫不复的境地。

　　杜泉长叹一口气，若是三元神在天注视，就请原谅我吧。

　　突然，一个民夫指着水库的方向大声惊呼：“大人快看，那些是什么东西？”遥遥望去，远处的水面上划出了二十多道水痕，所经之处翻起白浪，像是有什么东西快速地向水坝游了过来。顿时所有人的目光都被吸引过去，水坝上的人常年和圣安江打交道，凭经验判断这些东西绝不像是鱼，而且从水痕看出来，体型也不会小。

　　天地间大雨弥漫，杜泉看不清游来的东西究竟是什么，但是他心中已经涌起不好的预感。正思索间，这些东西突然钻入了水底，长长的水痕顿时像是被切断了。杜泉忽然感觉到大事不妙，就在那些东西入水的一瞬间，他看到了他们身后的尾巴。杜泉的心立刻紧张起来，难道……

　　“唰唰唰……”好似大鱼跃出水面的声音在水坝的两侧响起，众人总算看清楚了来物，顿时吓得一阵胆寒。

　　“大人快看，是灵兽，灵兽！”民夫们吓得大声呼喊，声音都开始发颤，此时也顾不得还未完全升好的闸门了，全部都乱成了一锅粥。杜泉向水坝两边望去，只见二十几个面目可怖的灵兽从水中跃出，口中咬着锋利的兵器，沿着水坝向上攀爬。

　　这些灵兽面似蜥蜴，隐隐可见一排锯齿般的牙齿。他们周身呈墨绿色，背后布满了坚硬的鳞甲，将一条粗壮的尾巴甩在身后。灵兽们身手极为敏捷，三两下便已经爬至水坝顶部。他们一南一北，将水坝两头堵死，眼看谁也出不去了。

　　该死！杜泉又惊又怒。这些外域的家伙怎么出现在潭州的腹地，他们怎么可能通过边界守军的重重布防？杜泉万万没有想到这个时候会有灵兽来袭击水坝，他们定然是绕了一个大圈，然后选择水路进攻，实在是狡猾。他努力让自己变得冷静，大喊道：“都去拿武器，放灵鸽求救！”

　　两个民夫急忙从房子里抱出两只雪白的灵鸽，可是风雨实在太大，灵鸽根本飞不起来。片刻间，这群灵兽已经从两端冲了过来，将所有人都堵在了水坝的中间。

　　这时一只灵鸽终于拍打着翅膀起飞，只见一个硕大灵兽高高跃起，弹出血红分叉的舌头，“噌”的一声将灵鸽卷进了嘴里。然后重重地落在了杜泉的面前，表情狰狞地将灵鸽嚼碎，一口咽了下去。另一个灵兽向着还未飞起的灵鸽一将踩下去，雪白的灵鸽顿时变为一滩血肉。

　　杜泉总算看清楚了这群灵兽的模样，直教人心惊肉跳。眼前这个灵兽一半像蜥蜴，一半像鳄鱼，全身墨绿色的皮肤如同树皮一般粗糙，其中还遍布着黑色的裂纹。他高出自己近两尺，体型宽阔肥壮，四肢粗壮有力，尾巴上还长有一排锋利的刀鳍。最为恐怖的便是他那张丑陋的脸，充满了冰冷的血腥之气，暗红的眼睛下留有一道让人生畏的刀疤，这道伤疤穿过嘴角，直抵下颚。

　　杜泉被这灵兽吓得心惊肉跳。离了三尺远，他也能感觉到对方身上的一股浓浓地腥味。自己也算是见过不少灵兽了，可是却从来没有见过长相如此怪异的家伙，甚至《灵兽通册》里也毫无记载。周围这些灵兽的外形都相差不多，他们的肩部、腰部和腿部还穿有暗色的铠甲，手中提着大小不一的宽刀，打磨得极为锋利。

　　此时这二十几个灵兽已经将水坝上的人都赶到了一起，民夫们手拿着简单的兵器瑟瑟发抖，杜泉也早已拔出了佩剑，对包围而来的灵兽对峙。可是在这些凶悍的怪物面前，人类显得单薄得可怜。

　　“你们来做什么，难道不知道潼阳水坝有潭州的重兵在把守吗！”杜泉用高声呼喊为自己壮胆，他期盼着水坝周围的守军尽快看到水坝的危机。

　　脸上带刀疤的灵兽走到了杜泉面前，这个灵兽体型较之其他大了一圈，铠甲看起来也更为厚重，估计是这些灵兽的首领。只听他狞笑着说道：“我来帮你们这群愚蠢的人类治水。”

　　“治水？”杜泉一时不解，“治什么水，一千守军马上就到，就凭你们这二十几个灵兽难道还想占领水坝不成？”

　　“你说的没错，这个水坝现在归我管了。”刀疤走到一群民夫面前，厉声说道：“我现在是水坝的总管，给我把六个闸门全关了！”

　　“啊？”本已吓得惊慌失措的民夫们现在更不知道该如何是好，瞪着恐惧的双眼一起望着杜泉。

　　“不行，现在水位这么高，你是想毁了大坝吗？”杜泉喊道。

　　刀疤给同伴使了个眼色，几个灵兽立刻挥刀向民夫砍去，这些做工的人哪里是灵兽的对手，四个民夫顿时发出惨叫，皆被砍成两半，鲜血涌进了雨水里，场面凄惨无比。

　　“住手！他们只是民夫，你杀了他们又有何用。若是现在把闸门关闭，潼阳水坝就有崩塌的危险，一旦如此，你知道将会发生多么可怕的事吗？不但无数的人会被洪水淹死，你们灵兽也会死伤无数！”杜泉凄厉地嘶喊道。

　　刀疤忽然一把抓住了杜泉的脖子，将他提在半空中。杜泉挣扎着挥剑还击，没想到刀疤甩手一打，便将长剑击飞。

　　杜泉顿时觉得自己快被掐得断气，他只听刀疤恶狠狠地说道：“让他们关闸门，不然我先把你的心脏挖出来。”

　　“不……不可能。”

　　“哼！”刀疤面露不屑，一把将杜泉扔在地上。杜泉被摔得翻滚了几圈，身上顿时沾满了泥浆和污水。不过他一口气总算是喘上来了，趴在地上不住地咳嗽。

　　“大人！”工头见杜泉被打伤，忍不住惊心喊道。

　　可工头话音刚落，便传出利刃切过身体之声，刀疤将一个人头扔在了杜泉的眼前。

　　杜泉看着这个头颅，眼泪瞬间就流了下来。这是跟了他十年的工头，顷刻间就在他眼前身首异处了，而头颅上一双惊恐的眼睛仍未闭合。

　　“你若不下命令，我就一个挨一个杀，杀到你下令为止。”刀疤说道。

　　杜泉知道现在已经到了绝境，他缓缓站起来，悲愤地对民夫们说道：“诸位，不是我杜泉不惜诸位的性命，只是这命令我不敢下。潼阳水坝若是垮塌，你我的生死是小，下游的几十万百姓只怕会遭受灭顶之灾。我若这样做，我们以后都是千古罪人。”

　　刀疤失去了耐性，举起了带血的大刀，狰狞着说道：“那你就不必做罪人了，做死人好了。”说罢便要挥刀向杜泉砍去。

　　“头儿，这房子里还藏着这玩意。”一个灵兽对刀疤说道。

　　刀疤转头一看，是一副生铁打制的脚镣。潼阳水坝之上经常会派来囚犯来做工，这些脚镣就是为他们准备的。

　　刀疤邪恶地一笑，对杜泉说道：“给你换个死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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