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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 亭遇


  宝华寺原来叫相国寺,位于钟毓山的南峰灵秀峰,历经了三朝,经数代扩建,从山腰一直修到了峰顶。南朝天宝年间,有高僧发了宏愿,要在峰顶塑一座十方观音像,化缘了近三十年,又请了工匠辛苦营建了十四年,方才竣工。十方观音像落成开光大典那日,从大相国寺中及相邻寺庙中来做法事的众比丘、比丘尼围圣像齐诵妙法莲华经。诵经中途,云中有一束金光透下,恰恰笼住在观音圣像及灵秀峰顶,光华璀璨,妙不可言,人皆称是相国寺的佛缘,自此改名叫宝华寺。

  常山王虽是中宫抚养长大,但谢皇后从未避讳过他的身世,在他幼时便着人带他于生辰日拜祭生母,故而虽然常山王未有一日见过自己的生母,自懂事后年年生辰都自发的低调简朴,到宝华寺中为亡母祈福,宫中一向夸他多有仁孝。

  廖姨娘是妾室,严府中自然不会为其操办丧仪,不过在城外姑子庙中停了几日,寻了一块好地葬下而已。严秀卿身有母孝原不应出门,但严秀卿既然是为亡母做百日祭,又是去的寺庙,当然另当别论。严老太太有心通融,严夫人自顾不暇,故而到了腊月十八这日,严秀卿为免引人注目,换下了麻衣,只着了月白素服,别了两朵白绒绢花,悄不声的自角门上了一驾牛车,在几个护院丫鬟陪伴之下去往了宝华寺。

  宝华寺中是前两日日便派人打点好的,寺中安排了一处洁净禅院,并一个极老的知客接待。那知客僧法名圆通,实在老迈,走几步便要带喘,故而倒是不避女客,只是到底岁月不饶人,未免有些力不从心。好在他带了一个七八岁小徒弟叫做韵达,虽然年纪小小,但是极机灵,说一知十,腿脚又灵便,圆通吩咐点取用什么,他跑腿张罗地极快,加之严秀卿要做的也不是大法事,故而这一老一少还周旋得来。

  十九日一早,韵达便领了人来院中做法事,待法事做过,到了申时,圆通便命韵达带着严秀卿去莲心池放纸船。这宝华寺一向香客众多,只在莲心池畔,严秀卿便遇到了当日在东篱园内见过的两位夫人,只是她素服在身,见人家没有留意到她,也不便前去拜见。

  放完纸船,严秀卿见天时已晚,还不知道常山王爷人在何处,不免有些心焦,脸色就带了些急躁。珠儿眨眨眼睛道:“姑娘,姨娘已去了极乐世界,还请节哀才好。”

  严秀卿因珠儿是宫中赐出,故而一向待她宽容,虽然听了珠儿的话丝毫不觉得安慰,心中大为不快,但还是没有斥责,只默不作声。又想到那日珠儿与宝儿提到的常山王来宝华寺上香,有心打探,又怕落了行迹。沉吟片刻,严秀卿一边信步回往禅院,一边状若无意说到:“这宝华寺果然名不虚传,香火极盛,只这莲心池畔,都多见贵人。”

  珠儿心知她在套话,不过她早于华国公府通过声气,有心递话,故而说道:“这算什么呢,今日寺中尚有真正的贵客哩。”

  严秀卿心道:来了。按捺住心头的跃动装作好奇的样子问到:“还有什么人,你随我一向在家中,外言不得入,又是怎么知道的呢?”

  珠儿瞧瞧左右再无他人,悄声道:“此刻大殿下也在寺内呢。今儿原是他生辰,也是生母的忌日。殿下年年都要来为生母祈福的,这也不是秘密,宫内呆久了的都知道。”

  严秀卿哦了一声,心道这等于什么都没说,如何能设法一见呢。重阳那日她明白感觉得到大皇子于己是有所心动的,只是时间久了,这一丁点儿旧日渊源难免变淡,倒是要时时加深一下才好。甄钰得了旨意安心守孝,她严秀卿身上也是有孝的,只是好在一年后便可操办。这一年里倘若宫内不忍萧峻无人伺候,让那朱家的孺子先入了宫。萧峻情浓之际,可还记得她严秀卿?

  珠儿看她透出失望神色,心中好笑,虽不敢真笑出来,嘟了嘴道:“姑娘别不信,婢子有个干哥哥是殿下身边贴身服侍的小内监,婢子还知道殿下每次都在松涛亭后的空空禅院落脚呢。“

  严秀卿听得“松涛亭”三字,眉心一跳,她方到所居禅院的时候,依稀记得圆通老和尚曾提过禅院西侧便是松涛亭,说是位于一陡坡之上游客罕至,于亭内可观云海蒸腾、可听松涛阵阵,清晨可看日出盛景,到了傍晚可赏霞光万丈。

  待回了禅院,歇了一会儿,用过晚膳之后,她轻描淡写地问韵达道:“小师傅,这附近可有什么清净去处,我这一向都肠胃不好,容易胀气,想要走两步消消食儿。”

  韵达偏头想了想道:“施主可以往松涛亭去走走,那里景致虽佳,但地处偏僻,一向人少。”严秀卿巴不得一声,带了宝儿便要出门。珠儿心中微晒,冲宝儿使了个眼色,宝儿会意的点点头,拍了拍自己的荷包示意,随严秀卿出去了。

  主仆二人一路往韵达所指的松涛亭行去,到了亭内,望出去果然霞光闪耀,给松林都批了一层金纱,端的是美不胜收。严秀卿却没有赏玩景致的心情,坐亭内只抬眼往山上看去,见其上不远处果然又有一座禅院,虽没有见着名字,但只怕十之八九便是常山王所居的空空禅院。想到此处,严秀卿心中不禁有点热切,暗想怎么设个方儿好往山上一行呢。

  宝儿入了亭内四处张望了一番,对严秀卿道:“姑娘,山间空有蚊虫,婢子点根小香驱虫吧。”

  严秀卿根本没听清她在说什么,无可不可点了点头。宝儿便自荷包内摸出一支指长的线香点了,捏在手里四处熏了一番。那香极短,只一会儿便燃尽了。

  严秀卿略坐了一会儿,终于下了决心道:“宝儿,坐着似乎蚊虫甚多,咱们到处走走吧。”宝儿讶道:“姑娘,方才婢子刚刚才给您熏了香啊,想来过一会儿蚊子就少了。”严秀卿暗叫不好,今日只怕白跑一趟,气得倒仰,忽而听到一个温润谦和的声音:“前头可是严姑娘?”

  她不敢置信,抬头循声望去,竟然看见常山王带了一个小太监往亭内走来。那小太监与宝儿目光微微对视了片刻,又若无其事的分开了。

  严秀卿心中狂喜,拜下参见,娇滴滴唤了一声:“王爷千岁金安!”萧峻大踏步走入亭中,亲手扶了她起来问到:“严姑娘怎么在此处?”

  严秀卿就着萧峻的手,盈盈起身,掀眼皮飞了萧峻一眼,嘤咛道:“奴的姨娘前儿不幸去了,家内不便,故而奴今日来寺中为她做个法事。”又含羞带怯地反问道:“王爷怎么在此处?”

  萧峻听得严秀卿也是为生母而来,心中先就亲近了三分,自自然然握了她手至亭内坐下道:“今日原是孤的生辰。”严秀卿闻言大惊,急急起身跪下道:“不知道是王爷的千秋,秀儿不仅没有寿礼,还有孝在身,冲撞之处,还请王爷恕罪!”

  萧峻见她颇有畏惧之态,复又想起几次相见,这严秀卿都别有楚楚之姿,甚是可怜可叹,想来身为庶出,在严府也是多受磋磨。一时又想到自身,觉得竟是同病相怜,看待她的目光又深了几分,不忍见她如受惊小鼠模样,赶紧又扶了她,宽慰道:“虽是生辰,也是孤王生母的几日,故而每年孤都来这宝华寺中为她念几卷经,也是尽了人子的心意罢了。”

  他触到严秀卿肩头,发觉她隐隐发抖,也不知是怕还是惊,一时也未有多想,把严秀卿轻轻抱过,拍了拍她的后背道:“莫怕,孤还能与你置气不成。”宝儿与那小内监早在亭外背过身去,一左一右守了亭子

  严秀卿轻轻埋了头,双手窩了脸,用指腹在两颊不动声色地用力刮过,眼睛睁大了瞪了地上的蚂蚁半晌,方抬头看向萧峻。萧峻低头看向怀中佳人,见她眼波盈盈,似含珠泪,粉腮绯红,不胜娇羞之态,扑鼻一阵女儿异香,心中不由感到一阵莫名的悸动。鬼使神差地,他问到:“秀儿可会下棋,此处夜风幽凉,只怕久站染了风寒,不如回禅院中手谈一局?”

  严秀卿原来不过想见上一面,说上几句话,教萧峻不至于忘了他,不想萧峻有此一约,一时心内又是懊恼,又是雀跃。雀跃的自然是常山王也想与自己多相处一阵,懊恼的是她根本不会下棋。

  不过严秀卿倒真有几分急智,脑筋一转,做出一副黯然神色道:“秀儿哪里会这些,姐姐倒是琴棋书画都通的,那日东篱雅集原该姐姐去的。只是姐姐临时微恙,不得已秀儿才赶鸭子上架。所以当日也不过只能清歌一曲罢了。”萧峻不知道为什么,只觉得心内痒痒,只想着与她多相处一刻也好,随口提议,竟没想到她不会下棋,心中着急,灵机一动道:“那便我教你好了。”

  严秀卿原本要自己提议学棋,不想萧峻先提出来了,十分欢喜,抬眼深情地看向萧峻道:“王爷~”眼里装满了浓浓的仰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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