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三章旧人重逢 3

　　窜过一片树林子，见得前面路口处，两边悬崖，中间一条路径通过。范文看了心里直叫苦。他看了看那山径，叫那几个兄弟继续追。他自己却不见了踪影。

　　前面那伙人逃了一时，个个都累了，满头满身的大汗淋漓，气喘个不停，在那悬崖小路上，趴在几块大石头后面，朝着这面支着枪。孟卯沉醉未醒，嘴里依旧咕噜地说着胡话。

　　这边几个人摸过去，那边忍不住砰地一枪打过来，子弹擦着一个人的头皮直飞过去，几个都吓了一跳，情知对方就藏在对面瞄准，只得趴下来。也支起了枪管，却谁也不敢露面，在那里僵持着。

　　一个人问：“有手榴弹吗？”另外几个直摇头，说走得慌，也不曾想到准备手榴弹。

　　那个想想，从地上拾起了一块石头，扑地掷了过去，哗地一下，掉在了那些人的旁边。

　　那些人起初以为是手榴弹，吓得变颜色要找躲处，一个站了起来。

　　这边砰地开了一枪，那个人啊地叫了一声，栽倒在了石头上，腰杆间直冒出汩汩的血水。躺在那里呻吟叫唤。

　　其余几个见了，都说：“见鬼了。”另一个为头的喝道：“打，开枪打，往死里打。”几个都露头来开枪，一时之间，怦怦地枪声乱响，一股股烟雾直窜起来。火药味儿在弥漫。

　　这边也还击，子弹纷纷打在了石头上，嗤嗤地作响。

　　这边一个说“扔手榴弹。”一个摸索着掏出了一颗手榴弹，拉了弦，轰地扔了出去，那手榴弹划着弧形，却路径处狭窄，碰在了一大块石头上，轰地一下子响了，腾起了一大股烟雾。

　　对面那几个见了手榴弹，心里有点儿怕，你看我，我望你，那意思就想往回退。

　　一个犹豫说：“退吧？”另一个说：“退吧？呆会儿范当家的，怕不打死你。”那几个听了，只得咬着牙关，继续趴在那里。

　　那边，为首的那个喝道：“怎么搞的？扔在了石头上，你没吃饭啊？”

　　那个听了，又扯出一颗手榴弹，就要拉线。一个说：“慢着，再取两颗出来，一起扔了过去，炸响了，我们就冲过去，一块儿干掉他们得了。”那几个嗯了一声，都去怀里摸手榴弹。

　　此时，对面那几个窝在那里正瑟瑟发抖呢，枪口也瞄不准，胡乱指着天空。

　　此时，一个人影子一闪，从悬崖边摸索了过来，见得几个正要拉线，手里什么一抛，几柄飞刀径出。那几个拉线的，都被着了一下，咦了一声，倒在了地上。

　　为首那个和剩下的一个见了，大惊，来不及打量，撇下孟卯，拔足就要飞逃。

　　刚窜得几步，两柄飞刀又激射而至。那两个都趴在了地上，嘴里唉咦地呻吟，半死不活地，在那里晕沉沉地。

　　那个影子正是范文，他起初见了山势峭立，估摸着硬攻吃力不讨好，让那几个在这里佯攻，自己却攀援山崖，从那边从天而降，几把飞刀了事。

　　此时，硝烟散去。那几个探头来望，看了范文在这边站着，才知他已得手，都乍呼呼地嚷着冲过来。

　　石旮旯里几丛小草，被手榴弹炸得有如烧焦了一般。

　　孟卯此时依旧在昏朦之中，嘴唇哒吧着，似乎还在喝什么好酒一般。范文看看他，心里又好气又好笑，嘴里说：“你这个醉鬼！醉成这个鬼样子，命都差点儿丢了，还不醒来？”

　　一个兄弟扯他一把，说：“他这么沉，如何弄走他？”

　　范文说：“你们两个来架住他，拖着他走，免得在这里喂狼。在酒醉乡里就把命都丢了。”两个兄弟过来，一左一右，架住了孟卯，跟在范文的后头，往前而去。

　　孟卯第二日醒来，揉揉惺忪的睡眼，看看周围的人，一个都不认识，心里好生纳闷，问：“你们都是些什么人啊？”张老大说：“什么人？救了你的人。”孟卯听得糊涂，说“什么救了我？”

　　几个看他一脸糊涂，都哈哈大笑。

　　此时，范文进来了，见了他醒来，说：“三当家的，醒了？”孟卯看他一眼，快要跳起来说：“打鬼匠，是你？”范文说：“不错。如何？有什么想法没有？”

　　孟卯看他一眼，说：“什么想法？你不要去祸害良家女子就好了，万事大吉。”

　　范文呵呵一笑，说：“你怎么就如此担心这个啊！”孟卯说：“担心？你是狗吃屎改不了的啊！”

　　旁边的杨老六看不过去了，插嘴说：“我们范当家的菜救你一命，不要如此这般不晓得好歹嘛？”孟卯说：“救我一命？”一个人说：“可不是，你在那里野店里喝得糊里糊涂的，被几个日本二狗子架着走，幸亏了我们范当家的发善心，一心要去救你，与他们死追，在山谷里好一场大战，在硝烟里救了你呢。”

　　孟卯听了此话，看看这个屋子，结巴起来，说“当真？当真有此事？”

　　范文说：“小事一碟，不值得一说。”转身喝那个兄弟：“屁那么点儿小事，你说够了么？”那个兄弟低头不再说什么了。

　　孟卯看看那几个脸色，心里明白过来，嘴里说：“我说怎么就梦见过年放鞭炮，原来是打枪啊！”说着话，挣起来，就要给范文磕头。

　　范文急忙一把扯住，说：“你我弟兄伙一场，哪个跟哪个？何必这样？”一个偏要跪下，一个就不让，僵持在那里。

　　此时，一个老妇进来，手里托着几个盘子，说：“开饭了么？”两个方才放手，孟卯用拳头捶了范文一下，说：“好，算我欠你打鬼匠一个人情。”范文笑眯眯地说：“你我弟兄伙，谁跟谁呀？”饭菜摆上，几个都落座。倒了酒，边喝边闲谈。

　　孟卯喝下一大口，看看那几个，说：“你去哪里找了这些人来？”

　　范文说：“那日下山，杀了几个鬼子，又被鬼子追杀，逃到一片伐木林地，鬼子追来，在那一个黑窟窿里藏身。到后来，还是被逮了，抓去关押起来。就在监狱里做了他们的老大。后来，带着他们打出监狱，上了山头，自己做了一方老大。嘿嘿！”孟卯说：“你那日逃走下山，我还担心你回去投靠敌人呢，看了这个担心是多余了。”范文说：“担心什么？我打鬼匠，虽是好那么一口，但是，对鬼子，最终还是见不惯的。见了一个，恨不得立即就杀掉一个。”孟卯大声喝道：“这样好。这样才是好兄弟。”

　　范文说：“你怎么一个人到了此处，其他人呢？”孟卯说：“我们攻打县城，几进几出。在回山的途中，撞到了那么一伙二鬼子，我死追那个杜帮主，因此到了此处。”范文说：“死追杜帮主，追到了吗？”

　　孟卯叹息一声，说：“被他兔崽子溜了，不知躲到了哪里去？”范文拧过酒壶，说：“那就让他多活一晚，过不了三两天，他死定了，死得硬翘翘的。”两人又喝了几碗。

　　杨老六进来说：“范当家的，都打听的清楚了。”范文说：“那就好！”

　　孟卯说：“什么打听清楚了？”

　　范文说：“我们要去打一个炮楼，把里面的二鬼子，统统地砍头。”孟卯一拍胸脯说：“算我一个。”范文迟疑了一下，说：“怕他们急着找你？”孟卯说：“甭管他们。什么急着找我？怕我是三岁小孩子。”范文看他脸色，说“孟哥子好本事，又性情爽快，不如过来，我两兄弟一起打天下，江山平半分。”孟卯说：“先拿下这个炮楼再说吧。”范文说：“那好说。会拿不下来？让你看看我的兄弟们？”

　　屋外数十个人，个个背着大枪，打足了精神立在那里，就如一些木头人一般。看着也还威风。

　　范文走在前头，孟卯跟在后面。孟卯看了那场面，心里说：这小子还有了一点儿出息，摆弄得这许多人，个个都听话。

　　范文看看那伙人，腰杆笔直，心里挺满意，开口说：“兄弟们，我们去打炮楼，一定要拿下来，拿不下来的，用他自己的闹嗲盛酒来喝。说白了，给我往死里打。说话呀，怕死吗？”一片声音吼起来：“不怕死！”

　　范文笑容浮起了，说：“好得很，开拔。”张老大带头，往前面走。站得齐整，走起来却是乱纷纷的。

　　孟卯与范文并肩走在中间。孟卯说：“那个炮楼里，人多吗？”

　　范文说：“四五十个。”孟卯说：“嗯！和你的人数差不多呀。”范文说：“一堆儿去死里打，绝对打得下来。对方怕死，我们只要不怕死，就干得赢！”

　　走了一程，前面果有一个爬楼立在那里。

　　孟卯握紧了手里的鬼头刀，要第一个上。范文一扯他，说：“别忙！”

　　看了一会儿，招呼着大队人马，个个都趴在了石头后、树丛间，偷眼去看那炮楼。

　　范文招呼杨老六过来，对他咬耳朵。杨老六会意，带着三四个人，大摇大摆地朝着炮楼过去。孟卯奇怪地看着，不知道范文要搞什么鬼。

　　杨老六带着那几人，到了炮楼不远处，啪地朝炮楼上放了一枪。扯嗓子大喊：“炮楼上的二鬼子们，赶紧下来投降。不然，打破炮楼，把你们统统地炸死了。”

　　说完了，砰地又放了一枪。

　　炮楼上的人一看，哟呵，几个人，都敢来打炮楼。怦怦地朝下面打枪。杨老六也带着几个人，就在那里还击。一边还击还一边吵嚷，把那炮楼里面的人的，都骂了个狗血淋头。

　　炮楼里的人个个都火了，在队长的带领下，开了门，过了桥，乍呼呼地冲过来了。

　　杨老六见了，手一招，几个人一起跑，朝着那边跑去了。

　　那伙伪军就往那边猛追。

　　孟卯正觉着奇怪。范文说：“该打炮楼了？”一挥手，爬着的人们，个个抖擞起来，一声喊，就如猛虎一般，朝那个炮楼冲去。

　　炮楼上的人一看，赶紧扯起吊桥，关了大门。在枪眼儿里朝下面放枪。砰地两声响，冲在最前面的兄弟，顿时倒了两个。

　　众人赶紧趴下来，朝上面乱放枪。

　　砰砰地，两下里对射。

　　子弹嗖嗖地射过来，射过去。直如一条条火线交织一般。

　　范文见了冲不过去，当着孟卯的面，就如丢脸一般，心里急得火冒。看看那地形，又没个沟渠可以顺着过去。

　　心里寻思，再过得一会儿，那队伪军杀回了，自己这一伙人，就全部死在这里。想到此处，脊背上汗水都流出来：这个大当家的不好做呀！

　　王老九说：“范当家的，我们退吧。”范文嘴里饿狼一样胡乱嗷了一声。看看那边，说：“张老大，你带着几个人，就趴在这壕沟边，一定要顶住了二鬼子。不得我的命令，不许后退半步。”张老大说：“范当家放心，死也不退。”张老大带了五六个人，趴在了壕沟边，守住了炮楼出口。

　　范文带着一队人，折回来，朝着那一队冲出来的伪军迎头而上。

　　那队伪军追出了一里路程，听得炮楼这边枪声大作，情知不好，赶紧往回撤。

　　两边人马看看就要近前了，范文大喝：“趴下开枪。”一声令下，个个都立即趴到了，那边伪军还在担忧着猛冲。范文大喝：“打！”一派乱枪打出，迎头的伪军，顿时死了七八个，后面那些慌了，还剩二十个左右，身前身后一片坦坦平地，又没个藏处，正在慌乱之际，只得朝前打枪，眨眼之间，又死了五六个。

　　其余的赶紧趴下来，才一时避过了子弹。两下胡乱对射。打得怦怦直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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