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破门

　　众人见礼完毕，天色已经全黑，高有银张满仓王大有引着许多人来到张家河村前的空场喝水歇息。王大有将粟米肉食交于高大山，高大山分派婆姨煮饭不提，这边众人亦是转圈坐下，场子中间点起篝火，也不觉得寒意。高有银王大有几人坐在一起。王大有将前番事由与高有银陈述一番，末了说道：“舅父，委实是活不下去了，我出来时村里只有二日喝粥的粟米。这林老大横行乡里，我前些日子二十两银钱只买得一袋谷子。那林大只因言语不和，就坏了南山村许多人口。咱这次决心做了买卖，顺带给赵四兄弟报仇雪恨，还望舅父助我一臂之力。”

　　赵老大一帮兄弟被害的事情，高有银也有所耳闻，加之村里各户亦是数米度日，来日生计无以为继，不作多想便点头答应：“理当如此。大有，不瞒你，我家这里各户也将将断了吃食。林老大为人我也知晓，早想为民除害，只是不得机缘。这次你来，咱爷们正是要替天行道，让大山带十个人取两把刀随你。你且将打算说与我听。”王大有又将他们四人制定的计划陈述一番，一边张满仓张铁牛赵四也是用心听着。

　　高有银听完说道：“大山前日寻得银钱，去那林皋村买了袋粮食。大山，你且将你村中地理告于你表哥。”高大山就在旁边，取了柴禾在地上划着，指点着说：“父亲，叔父，表哥，我且讲了。我前日里去林皋村买得粟米，仔细探看，又曾听人讲过村中物事，是以知道。这林大家里前院是堂屋客厅，后院是他自己的居所。左边跨院，也就是西边，是厨房并仆役住所。右边跨院是粮仓并看家护院的武师住所。院墙是砖头打的基座，土坯垒了半丈高。房屋却是青砖碧瓦，真是有钱人的住所。”

　　高大山又抬头看了看王大有，瞄了眼刘二，“大有哥，咱要想进得寨门，还是得人翻墙，从里面移了抵门梁，去了锁头开门才行。他那寨墙上的木桩看着吓人，其实无甚用处。咱们只要用锯子其根锯开那么一小段，墙下面有人支着，两人翻了进去，砍翻守门的，放了吊桥，咱们即可进去。他家院子正对着寨门，不过三五十步，咱们直接冲了过去就行。”高大山又补充道：“我听那村中泼皮讲，赵老大那家里武师不过八个人，仆役也只十多个。武师还分了一半守夜，咱们不须怕他。林老大对其他村里人也是十分苛责，与他亲近的只有十多个本家兄弟，都挨着住在他家房后。其他的佃户村民却也人手不多，我听那泼皮的意思，他村中众人只怕也早想抢了他。”

　　王大有听了甚是高兴，说道：“这么说来，这次咱们一定要做个好买卖。”刘二插话道；“大山哥，他村里有狗没，咱是不是得预备几只油粽子？”高大山嘿嘿一笑；“放心吧，刘二兄弟。他村里往年是有养狗的，这天旱了三年，田里一点收成都没有，狗早给人打了吃了。就是林老大家里也没狗，不知给谁偷了去。”王大有低头想了会儿，又抬头与众人商量：“舅父，满仓叔，要是照这么来看，咱们人手分派得好好合计合计。开门以后冲进去的人也得分派好了才行。”高有银让王大有分派事由，张满仓也点头称是。

　　王大有拱了拱手：“我是这么想的。咱先进去的人得身手特别好。我和大富、大山、赵四搭个横梁先过护城河，我们进去三人，开门放桥。剩下的人分四队。第一队我村的二十人，赵四一起的南山村五人，带上四把钢刀，与我、刘二一起全力攻打前门。第二队为铁牛一起的西河村十人，攻打东院墙，只作声势，不许人逃走，也不要拼命。第三队为满仓叔一起的西河村十人，攻打西院墙，也不要拼命。第四队为大山带领的西河村十人，大富一起的下河村十人，带四把钢刀，去后墙堵住林老大的本家兄弟，千万不许他们过来。咱们切记只杀林老大院子里的人与他的本家兄弟，不要去理会别的村民。各位以为如何？”高有银说：“不错，就按大有说的办。只是火把得准备一些，好四处放得火来，也吓一吓村民，省得出来搅事。”张满仓也点头同意。众人这就计议完毕，只待吃过饭来分派人手家伙。

　　不一时，饭食已然做好，众人前后分批吃了肉粥，却是碗也不够用处。众人也不进屋，六十多人就在地上铺了柴草，又取了几床褥子铺上，盖了棉袄，场子中间篝火点旺，众人挤在一起便睡了去，却也是走了半日，实在是困乏。高有银又分派了几个亲近的老人守夜，不让人出去，也严防有人偷袭。老汉们取了王大有带来的油罐，寻了破布，自扎了火把备好。

　　月亮悄然爬到半空，朝西面偏落，时候已然到了丑时，守夜人将王大有等人唤醒。众人纷纷坐起，活动了身体，抖擞了精神，又喝了热水，点验人数分好五队预备出发。那边刘二又请高大山找了绳索横梁，以备过护城河之用。这一行六十八人前后排成四队，各队青壮前后拉着绳索，由熟悉路程的高大山在前领着，借着亮堂堂的月光，一路望着林皋村走了下去。正是八月十一日的夜晚，天气甚是晴朗，天空中没有半块云彩，夜间月光下黄土路也看的十分清楚，众人脚下不甚磕绊，只不到十五里的路程。时候大概刚过了丑时，众人已然到了林皋村南面的高坡。其时月亮几欲跌破山梁，众人只席地而坐，休息片刻。

　　王大有低低的声音再次叮嘱众人：“等月光不见了，第一队随我等先走，火把且莫点着。我四人先且过河开门，你们在门口河边候着。我等开门放桥，你等方可点燃火把冲杀进去，与我一起围了林老大家的正门。”顿了顿有道：“第二队，第三队，第四队等望见寨门火把，且点燃火把一同过去，各自攻打各处院墙。”众人纷纷答应，却是一路上听了不止五遍。刘二却是不大紧张，他自小穷困潦倒，拦路打劫的勾当不曾做过，偷鸡偷狗偷鸽子吃肉的活计却是熟的不能再熟了，心里只是忍不住的兴奋。大有原是要刘二留在张家河，刘二却是寻了棍棒硬要随了过来，预备与第一队一同前进。众人此时将棉袄早已穿在身上，坐在地上，一时间除了众人呼吸声，夜间不闻旁的声响。

　　众人方才调匀呼吸休息片刻，那月亮却也跌下山梁去也，山下一片田地方原是亮堂堂，此刻却是乌蒙蒙的一片，举目看那林皋村，却也只有个稀稀落落的影子，却是无半点灯火，耳中依稀听闻有守夜人打更的梆子声响，似是寅时刚到。众人已是全都站起身来，王大有、王大富、赵四、高大山四人却是擎了钢刀拿了斧锯在前走下山梁，刘二领了二十余人亦各绰棍棒携了火把紧随其后，其中五人却是抬了木梁，预备过河之用。这田间土路却是好走，因是林皋村人物来往众多。众人脚下平稳，不一时来到了大寨门口，护庄河边。

　　高大山在寨门东边选定了过河之处，三五大汉将木梁抬去小心放平扶牢，却也是生息全无。其时天色黑暗，王大富身量矮壮，擎了钢刀先行小心过去，于那边战稳扶好，王大有三人也各带钢刀斧锯沿木梁窜了过去。这四人过得河来，也暗暗长出一口气，若是不慎落入水中，真是喧哗声大，偷袭难成。高大山领着三人，来到寨墙东南角僻静之地，王大有最是壮大，只得在下做了人梯，王大富手持锯子，站了上去。墙头只巴掌宽，上头木桩枝枝桠桠，大富手扶墙头只锯了两三个，却是不耐烦，听闻村中巡夜人已然远去，望见此处又离寨门好远，唤赵四递了斧头，轻声说道：“下面且闭了眼。”大富三两下劈了一人宽的缺口，持着斧头翻身跳入墙里。地下平整，大富在这边轻声呼唤，那边赵四上来丢了三把钢刀下去，与大山依次进去，这边王大有却是不得进去，只持了钢刀，往寨门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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