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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


  我们在江边的夜宵摊子上吃了些东西,而我心里始终觉得有点儿愧疚,毕竟若彬过来这么久我都没带他出来转转,也没推荐些什么特色的东西。今晚正好,他明天走,我算是尽一下地主之宜吧。

  若彬吃得很开心,我想,应该给他一瓶啤酒,但我的头还痛,手腕子上的伤口还在痛,想想就算了。

  吃完东西,若彬问,接下来呢?姐夫带我去哪儿玩儿?

  我说走得有些累了,我们回去吧,我明天要上班。

  他说你不是要休息吗?

  我说得上班,换个工作环境。

  他说那你不如跟我到成都去,我帮你找份工作。

  我呵呵笑,说那谢谢了,你先给自己找份工作才是正经事。

  其实不不想回家的,因为这段日子以来,感觉自己过得实在是浑浑噩噩的,不是感觉是真的浑浑噩噩。梅欣去广州前我们还甜蜜得如胶似漆,没想到一个月之后,世界就变了样子。再回到家里,特别是若彬走了,空荡荡的房子将会因为突如其来的冷清而变得象个豪华坟墓。但是不行,我得面对,我不但要面对,还要打个漂亮的翻身仗。

  所以我要强迫自己养精蓄锐才行。

  回去的路上,若彬一直望向窗外,忍了很久才说,姐夫,其实我不想走。

  我说你总留在这里也不成啊?你还得上课,还有自己的事情做嘛。

  他说我的课程已经全部上完了,我可以找工作了。

  我说但我没计划收留你。

  他不说话了,他或许伤心了,那就伤心吧,我的小舅子。

  其实这个小舅子虽然有些超前卫,总体而言还是可爱的,至少他不象别的孩子那样流里流气满身的臭毛病。

  说他超前卫,也就是因为他追逐同性恋的流行,现在的人真的是什么赶潮流不好,非得拿这样的事情寻刺激。

  不过我的想法并不坚固,我知道它很脆弱,在我拍了若彬裸照准备跟他搞个恶作剧的同时,我上了网,输入了“同性恋”三个字,然后打开了一个前所未闻的世界。然后发觉这个世界不是粗浅的我能够弄清楚的,我头晕晕地退了出来。

  我只好把若彬定位于一时冲动寻求新鲜刺激,因为我不想他是真的爱上同性,不管那个同性是他嘴巴里的李楚原还是我。

  我这是在害怕吗?

  如果是我又在怕什么呢?

  推开房门,房间里有种熟悉的味道。若彬把席子卷了起来,磨蹭着又铺开,有些坐立不安的感觉。

  我说去洗个澡,然后早点儿睡吧,我给你姐打个电话,问问她机票定好了没。

  姐夫……他有些神经质地跳了起来,说姐夫你别打……

  我说怎么了?……我跟你姐再吵架,该办的事情还是得办的,再说,我们还没翻脸呢不是吗?

  他说不用打的啊,定好了票就会送过来,姐夫,你能不能再陪我聊一会儿?

  我说洗澡去,不聊了。

  他悻悻地往卫生间走去,又回头,姐夫你跟我一起洗?

  我说鸳鸯浴是吧?别做梦了,快去,你洗完我要洗。

  若彬在里面哗哗地冲着水,我乘机把他的背包打开,把一千块钱装在信封里,塞到他的包底下。

  然后顺便拿起了他的相机,我想,他曾拍了我那么多照片的,应该全都删除掉才好。

  我打开相机,才发觉里面原有的照片已经全部删除了,没有一张我的,拍下的是这个房间,茶几、柜子、电视、窗帘、窗帘外那棵桂花树、吊灯、沙发……他拍得全是静物或景色,但一张户外的都没有了。

  这一刻我恍然觉得,他把他的心都留在这个房间里了,即便他没有我的照片。

  我的心有些酸酸涩涩的感觉,不忍再删除,就把相机放好,把背包带子重新系上了。

  若彬出来了,说你去洗吧。

  我应了一声,转身进去,目光没有再在他身上停留。

  午夜我做了一个梦,确切地说应该是在梦交,我抱着一个滑软的肉体从云端到谷底,翻腾着叫喊着无比快感无比窒息,然后那些湿漉漉的舌吻让我兴奋不已,激情地迸射伴随着电击般的颤栗,我开始呻吟,放肆而淫荡地呻吟,然后猛地醒了。

  窗外月光如水,我把被子踢得不知去向。

  我不知道自己到底在睡梦中弄出了多大的声响,如果吵醒了若彬,又是件尴尬的事情。

  恢复了一分钟,心跳平稳,我爬起来找被子,这时电话响了。

  大开打过来的电话,很明显他喝醉了,因为他只有喝醉的时候才会打我电话。

  我听到他的声音,含糊不清不知道说什么,我回了一句,失恋了?因为他只有喝醉并且失恋的时候才会打我电话。

  他的声音仍旧含糊不清,我只好说,没关系没关系,足球队没组成,你可以继续招兵买马,我们可以组建橄榄球队嘛,你再凑四个就够了。

  我觉得我挺残忍的,这个时候还在揶揄他,不过他不会生气,我很了解,就算他再谈十一个女朋友也不成功,他也不会沉不住气的。

  然后,小开在里面喊,你放电话啊,你要吐到电话上啦!

  电话断了,听筒里发出很长的啸音,我摆弄着听筒,有些意兴阑珊。

  客厅里有声音,应该是若彬发出的,果然他已经站在卧室门口了,轻轻地轻轻地敲门,说姐夫?姐夫?

  我应了一声,你进来吧,门没锁。

  他走了进来,黑暗中有他的气息。我什么时候开始已经记得他的味道了呢?我有些奇怪。

  他摸索着坐到了床沿上,又摸索着把一个东西递到我手里,我一摸,毛茸茸的。

  我说干什么?

  他说,小乖,送给你吧,喜欢吗?

  我想起了,这是他那只放在背包里带来的毛毛熊,摸起来感觉毛软软的,应该是他心爱的玩具。

  有种异样的感觉,这估计是我有生以来第一次拥有了一个绒毛玩具,我小时候玩的是小汽车小手枪,还有什么滚铁环木陀螺之类的,从没想过要一只抱抱熊。小熊或者洋娃娃那是小女孩子才玩的。我以为我根本不会需要。但这只名叫小乖的熊确实很暖和,放在我冰凉的肚皮上,有些痒痒的舒服感。

  我说送给我了?你不要了?舍得吗?

  他说你喜欢吗?

  我不想回答这个问题,或者是有些不好意思回答这个问题,自从认识这个小舅子之后,他无时无刻不在把我往孩提时代里拉。他似乎是想卸除我的伪装,使我找到真正的自己,但我不习惯,所以我把毛毛熊塞回到他怀里,说,你自己留着吧,姐夫不要。

  他抽了一下鼻子,我猜想是不是哭了,但是没有,他在笑,他说,幸好你不要,我还真有点儿舍不得呢。

  他说,这只小熊是我生病时妈妈给我买的。嘿嘿你不知道,我妈最听我的。我要什么她就给我什么。小时候她说我长得漂亮,如果是个女孩子就好了,所以还个我穿小裙子。那些小裙子现在还有呢,她时不时翻出来逗我,笑话我,我也不生气。

  我说是吧?她就是这样把你培养成同志的吧?

  啊?他发现新大陆般说,姐夫你说什么?你说同志?你知道同志是什么意思啦?哈哈,你骗我,你还说你不知道渔场!

  我说同志谁不知道,被毁得最离谱的一个词儿。

  他说怎么能叫毁呢?我觉得很贴切啊。

  我不跟他辩论。

  他说,我姐小时候就象个男孩,可凶了,恩,她现在也凶,我妈一点儿也不喜欢她。

  我说你家真是奇怪,男的不象男的,女的不象女的。

  他说什么象不象的,天生我什么样就什么样,你管那么多干什么。

  然后他靠了过来。

  他往我身上爬,说,你都不要我给你的纪念品,那我也得必须给你留个纪念,要不你就把我忘了。

  我把他掀了下来。

  我说你又要耍流氓了是吧?快出去,要不我对你不客气了。

  他说哼,虚伪。

  我说别闹了,睡觉去吧。

  他说,姐夫你亲我一下行吗?

  我说胡说八道。

  他一个字一个字语气加重地说,姐夫,你、亲、我、一、下、行、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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