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四章 迷惑

　　

　　崔正阳刚出生的时候，王奶奶的父亲去探望，像鬼神附体般说：“我们穷乡僻壤要出个金凤凰了！”

　　崔家人一喜，却听他随后又语焉不详地说：“可惜，他夺了后人的福寿，只怕他下面一辈人有缺寿的。幸好，如果风水布置得当，后人的寿数可补，他的仕途也会有长进。”细问却又不肯再说。

　　结果崔凤鸣生而患有轻微的心脏病，要医治也不好除根，动手术反而风险更大，只能静养，随着年龄的增长心脏的负担是越来越重，可不是正应了王奶奶老父亲的话吗？所以崔家人暗地里把他奉为神明，也曾得他的眷顾和抬举给崔正阳的父亲看过他珍藏的旧书，真个是内里乾坤，锦绣连珠。

　　崔正阳的父亲又在王奶奶的手中捡回了一条命，临死前给他留下话，说他的前途和崔凤鸣的病都着落在王家家藏的旧书里，要他一定要想办法拿到。

　　崔正阳作为一个党员，一个国家没品级的干部，本不该相信这些牛鬼蛇神的话，可他从小就听父亲老一脸神往地说起王奶奶的父亲是多么神奇的人物，接受科学文化教育的他本来一直嗤之以鼻，他觉得父亲就是个封建迷信的落后分子。

　　可他以白衣之身，却抓住了一个奇妙的机会，居然一跃坐上了十里八乡眼馋心热的位子，可不是成了“凤凰男”吗？而且村里屡次要平了那片林地开垦成棉田却屡屡遭遇奇异状况，还有凤鸣的病，他渴望的平步青云……

　　他不得不相信，而且接触上市里的大人物后，他惊奇的发现，在这些比他官品大的多的人中，居然也流传着信奉玄异之学的风气，甚而高官富豪都以结识高人异士为荣，上任就职、破土动工、安宅求子都秘密地寻求异术的指引，而且美其名曰“另类科学”，他不得不重新审视起王家家藏的宝物来，也许王奶奶老父亲在他出生时说的那番话是有道理的。

　　崔正阳不是不懂感情，他也心疼女儿得不到所爱，可他更明白有了爱情后的破灭更是噩梦。何况女儿的病使她不能像正常人一样离开家生活，只有生活在夫妻俩的眼下才能安心，正好王家的大儿子是个善良温顺的小伙子，他们也中意，便一直谋划着能和王家联姻，把那宝贝给谋划过来，好从中寻找破解他们家被设定的命运。

　　马志刚得了狂犬病一事却把他的布置全部打乱了。他在幼年时就经历过一例狂犬病发作的例子，那时候人比现在还要迷信，造成了相当大的恐慌，很长时间一家人都记忆犹新。

　　后来□□时王奶奶因为宣扬封建迷信被□□时，崔正阳的父亲因为机缘巧合看到了她家的藏书，回来就悄悄告诉家人，说他碰巧看到书上记载了狂犬病那一页，大意说是因为人被疯狗咬过后灵魂受伤缺失，所以不能再存活于世上，如果把缺失的灵魂找回来，就能救活，那书上有法门和口诀，如此云云。崔正阳当时还是个十来岁的孩子，听到只言片语也不以为意，反而哀叹父亲是个老封建，要不是自己的亲爹早就给举报到造反派那里□□他了。

　　马志刚一发病，崔正阳幼年和少年的记忆都被勾了出来。他思量再三，虽然这个外甥不是什么好鸟，也不能眼睁睁看着他这么年青青的撒手而去。

　　他先是托人联系到了市里的大师，那个大师平时在市里颇有名望，听过他的请求后，先是告了声罪，替那只疯狗忏悔了一篇经文，正在崔正阳等得不耐烦的时候，他才说自己无能为力，救治这种灵魂受伤的法门已经失传了。崔正阳犹豫再三才说如果他能找到法门，不知道大师能不能施以援手，大师立即拍胸脯保证，如果是有道行的人留下的真法门，他愿意救拔世人于苦海，云云。

　　崔正阳这才豁出去跟王永富摊牌，没想到这个老小子居然推得干干净净，一问三不知，这一下子可陷入了僵局。

　　在王家，王永富正翻箱倒柜的翻找着什么，地上一片狼籍，可找了好久，依然是一无所获，垂头丧气地一屁股坐在了地上。突然间，像是想到了什么，他腾一下站起来，拍拍屁股上的土，一边转着脑筋一边向外走去。

　　当王永富进入崔家客厅的时候，看到的正是一片愁云惨淡的场景，王秋娟在落泪，崔正阳生闷气，崔凤鸣关在自己屋里。半夜来访，本就令人意外，崔正阳抬头见了来人，更是意外万分，都已经决裂了还来干什么，看笑话的吗？太气人了！

　　他嘶哑着嗓子说：“你来干什么？赶紧走！”王秋娟则用忿恨的目光瞪着他，王永富也不着恼，先作了个揖：“昨天是老哥哥不好，一时糊涂猪油蒙了心没明白兄弟的意思！今天特地来道个谦。”崔正阳万分意外：“这么说，你愿意把宝贝拿出来借我们用了？”

　　“不、不是这个，”王永富尴尬地说：“我突然明白过来，你说的那东西就是□□我娘被□□时烧的那个么儿吧？”

　　“是啊！你找到了没？”

　　王永富有些气恼他的迟钝，他平时可最是个伶俐机灵的人物，莫不是这家人都撞鬼了？他耐着性子苦笑：“兄弟，这烧都烧了，你让我找什么呢？灰渣子吗？”

　　崔正阳意外地打量他几眼，发现他不似作伪，疑惑地问：“你是真糊涂还是假明白？”

　　“我是真不明白，望兄弟明言！”王永富无比诚恳地说。

　　“唉！难道婶子没有告诉你，当时□□时烧的不是真品，是她事先预料到不好，让我爹帮忙紧急制了份假的？”

　　“啊？”王永富的嘴巴张得像河马一样。

　　“就因为这，那时我爹才有缘份看到那本书，由于时间紧急，他只是照葫芦画瓢的乱画个大概，反正那些红卫兵们也分不出真假。他当时想仔细揣摩里面的内容，却被婶子在一旁拦着，说这书不能轻易示人，现在红卫兵是非要捕风捉影地搜这两本书，她只能请能画两笔的我爹过去造个假的敷衍一下，断了他们的念头。”

　　其实崔正阳还有些话没有说，那就是当时他父亲心痒难耐，还是趁王永富母亲不注意的机会撕了一页原稿下来藏到袖子里袖回家，而且在她发觉后几次私下讨要不得的情况下警告他父亲，不要妄动上面的主意，这个不是命理特殊的人不能碰，真要碰了不是自己遭殃就是家人受累。而崔正阳父亲撕下来的那页保存至今泛黄发脆的纸页上，用繁体竖版毛笔字记载了一个触目惊心的秘密，那就是在运用法门时，如何把坏气运转嫁到其中一个家人身上，并嘱非万不得已不可用。

　　这页纸父亲临终前传给了他，他像命根子一样珍藏着，谁都没有给看过，上面的内容也没向别人提过。就算是知道他大概计划的媳妇王秋娟，也不知道这页纸上的秘密。

　　王永富闻言方如梦初醒，转而更加疑惑，为什么这些事情母亲从来没和自己提过，反而是作为外人的崔正阳熟悉内情，这让他心里有一种非常不是滋味的感觉。

　　“兄弟，你这么说我明白了。可你看，我娘连这都不告诉我，怎么会把宝贝传给我呢？”王永富委委屈屈地说着，情态像是恢复到了童年时期。

　　崔正阳也不气馁，提示他：“你再好好想想，也许往常婶子跟你说过什么相关的话，你没注意呢？或者她临走前，给你过特别的提示？还是，被别人捷足先登，先一步拿走了呢？”

　　王永富听着他的提醒一个个摇头否定，听到最后一句，却猛一警醒，以拳击掌大叫一声：“没错！在我娘病的那段日子，有几个人常去她屋里转悠，不知道宝贝是不是被她们赚走了？”

　　崔正阳忙问：“是谁？”

　　“一个是来我家帮工的吴玉倩，不过她是到我们家来报恩的，再说依她的人品也不会这么做。另一个是和陈明允在一起的沈欢，她请我娘给一个小丫头治过撞科，不知道是不是有所图谋老往我娘屋子跑，比亲孙女还亲，实在让人想不通。再一个嘛，”王永富看了一眼王秋娟，欲言又止。

　　“你快说！卖什么关子！”崔正阳见说到了关键地方，他反而停下来，不理会他的示意急得正催促，这时王秋娟却看出了端倪，嘴角撇出一个轻蔑的笑：“是她？”

　　“没错，就是她，李茂才家的！”

　　“你是说秋贞？”崔正阳失声一个口误，因为思考着宝贝的归属问题一脚踏进了禁区都无知无觉，这下可惨了，果然就见王秋娟脸酸嘴臭地厉声骂道：“叫得可真亲热，你们到底是穿过一条裤子的！”

　　崔正阳碍于王永富在场不便当场发作，脸红脖子粗地问：“那个秋、李茂才家的怎么了？”

　　王永富微微一笑，像什么都没听到似地说：“她年轻的时候是得过我娘的照顾不错，不过，这么多年了，因为某些事情，也不怎么来往，这次我娘病了，她却来得勤了，也有可疑。”

　　王永富故意把“因为某些事情”咬得很含糊，因为在场的几个人都心知肚明，这可不是什么愉快的值得回忆的事情，因为这些事，王秋贞几乎伤心一生，被迫嫁给了不中意的男人，过着避世般的生活。

　　“那嫌疑就是在沈欢和秋、李茂才家的身上了？你确定？”

　　“八九不离十吧！你要是信我，咱们就分头查证，真要把那宝贝找出来，别说借，我就当做嫁妆送给凤鸣了。”王永富拍拍胸脯豪气地说，他这个态度令崔正阳很满意。

　　却听王秋娟说：“你们打算怎么分头查证？李茂才家的就分给我们正阳呗，反正人家也是旧相识了。”

　　崔正阳尴尬万分，王永富忙出来打圆场：“哪能哪能，崔书记不是和陈明允关系不错吗？先从他那里套套话吧！李茂才家的，我让松松他妈想办法。”其实他这是睁着眼睛说瞎话，陈明允的话是那么好套的吗？而且，松松的母亲根本和王秋贞没什么往来。不过，这些事情不能当着王秋娟的面计较，另选时机商议吧！

　　“那好吧，只是我那外甥还可怜巴巴地躺在床上等死，这个不知道管不管用的营生子还不知道在哪儿！”王秋娟说着眼泪又流了下来。

　　“好了好了，我们都抓点紧找，那就辛苦老哥了！”崔正阳烦躁地瞅了眼媳妇转脸又对李永富换了一副笑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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