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破界
残阳西下，血色的余晖拉长树影，浓浓阴云连成一片，将曾经光芒万丈的残阳围在中央。
阵阵阴风飘过，半牙谷上方笼罩着的层层阴云，为这罕为人知的禁区涂了一笔重重的压抑。
昔日里人迹罕至的半牙谷，此刻，却被一群不速之客打破寂静。
人影散乱，泥尘飞扬。
远处，七八个黑衣挥舞着皮鞭，奋力抽向胯下气喘吁吁的骆狮兽。
黑衣前方五十丈，一个浑身是血的少年跌跌撞撞的向着树林更深处逃去。
风吹动少年被血粘在一起的头发，露出黑发下面凝着倔强的脸。灵动的眸子此时却在拼命的寻找着躲藏的路。
尽管他跑的不慢，但黑衣和他之间的距离在不断缩小，驼狮兽可是耐力型代步灵兽，出了名的能跑。
少年咬着牙，竭力调动着自己命路里为数不多的灵力，拼命的奔跑，他知道，跑不掉，就是死。
但他不能死，他还背负着使命，怎能死在这区区半牙谷？
“要完了，血脉没反应，这种程度的命路根本跑不掉。快到禁区了，他们还在死追么？”喃喃的同时，少年飞快的变了个手印，为数不多的灵力再次从命路里喷涌而出，少年的速度快了一些。
半牙谷禁区，位于半牙谷南边的一片森林，是泯楠界之中，最靠近神迹的地方，处处隐匿着不知名的异兽，传说这里是最后一个出现神的痕迹的地方，肃灵者们几千年来不断的探索，却是死伤无数，这是到处有灵力汹涌着的暗流，没有强横实力，皆是有去无回。
可能一个神迹暗流涌现，下一刻你便能看到自己的身体。那是错乱的力量，足以将任何一个肃灵者撕成碎片。
因此这里又被称作死亡之地。
经过一块古老的几乎被风化成粉末的石碑，领头的几头驼狮兽突然放慢步伐，低头嘶吼着，不肯再进半步，跟着所有的驼狮兽都停了下来，身体不断发抖着，脖颈处旺盛的深褐色毛发跟着身体抖动，似是在惧怕什么。
“黑爷，前面好像是禁区的范围。”一个黑衣拍了拍胯下的驼狮兽，道。
“跑了这么久，这小子还有灵力么？亏了他有那么好的天赋，可惜血脉不纯，不过他终归是小少爷，你们几个回去拖住家主，这件事不要露出蛛丝马迹，在我们得手之前，万万不可让那老家伙知道。”被称为黑爷的黑衣面无表情的回道。
“那断瞳……”
黑爷摆了摆手，打断了那个黑衣，“断瞳我会带回去，怪只怪他命不好。多说无益，你们回去拖住家主，此事若是败露，你我都是一个下场。”
说着，黑爷用手比成刀在脖子上划了划。
“黑爷，只要得到了断瞳，家主即便知道又能怎样？再者，他根本就是废物，一个没有血脉继承的人，拥有断瞳简直是浪费。”
“或许吧，不过废物可跑不过驼狮兽。”
黑爷翻身跳下驼狮兽，抚了抚狮毛，焦躁的驼狮兽用头蹭了蹭黑爷，安静了一点。
“天色不早了，人多目标大，毕竟是禁区，我一个人去追他就好，你们回去，莫要声张。”
众人允诺，驼狮兽纷纷掉转头，飞驰而去，不带一丝犹豫。
“这天气，恐怕要变！”抬头看了看阴沉的可怕的天空，黑爷转身向着少年追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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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少爷，乖乖把断瞳交出来吧，断瞳和命孰轻孰重你不清楚么？你觉得你跑得掉么？”黑爷一面调动命路里的灵力，一面企图用言语打破少年的心理防线。
少年冷哼了一声，头也不回，“你追我一路了，要是我们身份换一换，你会交出来么？”
说罢，少年左脚微卡地面，身形徒然转向另一个方向，被浓密的树影挡在了黑衣的视线之外。
“你真当老夫追不上么？老夫不过是想多些挣扎的乐趣罢了。”
黑爷脚步一顿，也向着与少年相同的方向跑去。
阴云更密了，残阳渐渐被遮住，好似一点一点被乌云所吞噬。
雨点窸窸窣窣，谷子一般撒向半牙谷，一场暴雨即将来临。
少年闪躲着坑洼，急速奔跑，忽然脚下一软，身体贴着地划出一道泥槽。
泥水打湿了少年被血黏在一起的头发，在地上沁染出一层血污，一种虚弱的感觉从命路传来。
灵力告竭！
“老夫说过，你跑不掉。”黑爷的身影出现在少年面前。
少年微微抬头，从夹杂着血和泥水的头发缝里死死的盯着黑爷。
“你也不要怪我，你本该是个天才，十四岁的你现在应该在温暖的家里，而不是在这儿和我聊天。你的天赋是你的骄傲，毕竟你一个人竟逃了这么久，当年的我，办不到。”
黑爷不看少年，转身开始在少年的周围走走停停，不时的用手抚摸着树，仿佛不担心少年会跑掉。
轰隆隆——雷声闷闷，雨下的更大了。
“我敬你为少爷，你也不要怪我，你知道的，怀璧其罪。家族的人都对你的断瞳虎视眈眈。真正了解你和你天赋的有几个呢？”
黑爷转过身，继续说
“就算有他护着你，可没有血脉的支撑，断瞳不过是让更多人盯上你而已。”
黑爷缓缓蹲下，身体前倾，两张脸几乎贴在一起，那双古井不波的双眸静静地盯着少年的脸。
“怀璧其罪？呵，不过是你为你的孽行捏造的借口罢了。”沙哑的声音从少年喉里传出。
“就是一只眼睛而已，乖乖交给我，黑爷可以考虑给你留个全尸。”
“眼睛？而已？”
少年冷笑一声，紧盯着黑爷的眸子掠过淡紫色的光芒。
“有些事，你不会明白，对我而言，这不是一个眼睛那么简单，这眼睛不属于你，是他的。死也不会给你。”
“用你那空荡荡的命路来守护么？”黑爷耸了耸肩，步步紧逼。
“来吧，拿出你的剑，我给你一次活着的机会。用你引以为傲的自信击败我。”
少年不语，也没有动作。整个半牙谷，只有雨水沙沙作响的声音。
忽然，少年左脚猛地向后一踏，身体旋转飞起，泥水飞溅。
“死吧！！”少年嘶吼着，突然，一道绚丽的浅紫色光芒在黑爷脸前绽放。
那是剑的光芒，少年出手了，奋力一搏！
“哼，困兽之斗。”
当光芒逼近黑爷的一瞬，黑爷身影随之而动，同时一把漆黑的剑浮现，一个横挡，两把剑相撞，擦出火花，在这雨里，异常明亮。
变换剑招，少年猛的一踏泥水，铩羽剑一个调转，一道剑气掠过黑爷脸庞。一缕头发随风飘散。
“好快的剑，不愧为铩羽剑，没有灵力的加持，仅仅凭借剑的本身也可以快到这种地步。”
黑爷却是小小的惊讶了一下，一个十五岁的小娃娃，就算打娘胎里开始修炼，现在又能到什么地步？
如此快的剑，只能有一个解释，剑身不是凡品。
黑爷眉头动了动，脸上斥着不悦，小孩子的认真，让他觉得可笑，但被一个灵力告竭的小屁孩削掉头发，却是一件很丢人的事。
“既然如此，看来只有让你连爬起来的力气都没有了，你才会明白我们的差距。”
在半牙谷中还能够露出如此自信的笑，只有黑爷，家族中命路五尺，王座高手。
把其他人支走，半牙谷神迹暗涌是原因之一，还有一个，是因为这个少年。
……
“黑木阿，断瞳是绝不能浪费在一个废物身上的，楚昕那小子疯了，但烂摊子还要老夫给他收拾，过些天楚昕会去胧城，你该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是，黑木明白。”
“你跟了我这么多年，办事从来没有失利过，此事很重要，我不希望看到失误。”
三长老意味深长的看了黑木一眼，摆了摆手，“下去吧。”
黑木转身退出屋子，他知道，他的双手为三长老沾过的血腥太多太多，而这种关系终究不长久，总会有一天，三长老会把他扔了。
他不甘于这样，之所以留下他，是因为现在三长老还需要他，但谁又能担保，第二天满脸笑容的三长老不会把他变成一具冰冷的尸体。
他要强大，要摆脱，面前的少年便是个机会，因为藏在少年身上的秘密实在太多。
驼狮兽，只是耗费体力的工具罢了，一个十四岁的孩子，能够在王座强者的追杀下，逃了这么久，单说他的天赋好，黑木是不信的。
黑爷双手伸出，一缕缕灵力游离在两手之间，两手张开，灵力像棉花一样被岔开，浮动在黑爷身边，夹杂着狂暴的不安，火一般跳动着。
长剑划过灵力，一道带有毁灭力量的剑气杀出，雨点落在剑刃上瞬间被蒸干。
与此同时，少年也是一剑杀出，硬碰硬？笑话，谁敢跟王座强者拼灵力。
轰！
剑气撞开，两道剑气统统消散，运气？
不，是暗流！
雷雨天带有一丝劫的力量，暗流更加汹涌。
一次好运，次次都好运么？
唰！
又是三道剑气轰出，没有技巧，只是蛮横的力量。
三道剑气飞速向着少年斩去，完全没技巧可言也不全对，三道剑气巧妙的封锁了少年的退路。
只能死挡，无懈可击！
轰！三道剑气消散，少年面前一个阵法结界浮现。
绝对守护！
“有意思，看来楚昕那小子真的很疼你这个弟弟啊。不过你真的以为，这种阵法结界能保得住你么？”
少年面无表情，似乎已经绝望。
黑木的剑动了，前面的几招不过是玩玩而已。
闪耀的剑刃照亮了天空，欲将乌云穿破！
霎时，漫天的剑光杀出，不断的装在结界上，结界剧烈晃动。
少年面色依旧平静，结界挡不住命路五尺王座的肃灵者，这是显而易见的，他在拖时间，对方杀他是轻而易举的，之所以弄得这么久，那就是另有所图。
他确实触犯到了少年的底线，对方想要的不仅仅是他的命。
燃烧血脉，需要一点灵力的激活。
轰的一声，剑光绚丽地斩到结界上，结界瞬间支离破碎。
黑木一个封印扔出，他看到了少年眼中的坚定，迟一步，可能就没机会了。
封印笼罩了少年，密密麻麻的符文闪动着向少年身体里涌入。
黑木满意的走到少年面前，很可惜，一个天才已经陨落，三重追封的威力他清楚的很，一旦被封，神智皆毁。
黑木的剑指向了少年的眼睛，该是取断瞳的时候了。
少年笑了，那是一种释怀的笑。
“今天，我不会忘。”
突然，少年的身体爆发出澎湃的力量，变故骤生！
无数飘着光芒的三重追封符咒溢出，少年的左眼爆发出光柱，远古的力量缓缓苏醒。
黑木眼中满是惊骇之色。有那么一瞬间，黑木仿佛看到一头远古巨人在咆哮。
铩羽剑光芒大绽，天地为之失色！
闪电满天蔓延，血管一般布满整个天空，暴雨洪水一般涌入半牙谷。
那是天地无法容纳的力量，容不得一丝的泄露。
铩羽剑一剑杀出，蛮横的灵力轰飞了黑木，少年如同一团烈焰，在雨中燃烧着。
铩羽剑斜着指天，整个半牙谷充斥着毁灭的力量。
“遭了！”少年猛地抬头。
咔嚓——！！
一道神威击中少年，少年挥剑而上，毁灭的力量不断的输出，一人之力，与天相抗！
黑木的视野白茫茫一片，声音消失了，感觉消失了，世界要毁灭么？
那是一种什么力量？能让命路五尺王座感受到生命的卑微。
过了许久，感觉重新回到黑木的身上，乌云散去，阳光重归半牙谷，仿佛一切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可是，那个少年不见了。
远处插着的铩羽剑在阳光下闪耀着光芒。证明着少年存在过的痕迹。没有一丝灵力的残留能证明少年曾经出现过。
除了那把剑。
战斗过，是会有灵力残留的痕迹。但现在身边一点灵力也感觉不到。
是梦？？
一摸胸口，撕裂般的疼痛传来，刚刚少年的一击留下的伤口还在，若不是他千钧一发的护住心神，恐怕现在已经身死。很早他就觉得小少爷不一样，现在似乎才意识到他面对的是什么样的力量。
眼睁睁的看着煮熟的鸭子跑掉，黑木满腔怒火之下感受到了深深的悸动，拔起铩羽剑，此刻，黑木更觉得这是天意。
命路五尺的王座强者，奈何不了一个少年。
“天道使然，看来，是他命不该绝，天道要乱了……”
远处，黑木没有注意的空气中，一棵巨树后面，在那融化黑暗的周围，一片结界的碎片正缓慢愈合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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