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五回 邀入伙坐谈遭遇 斥劣行草莽归心

　　涂琼见众人均无意见，便对龙云邀道：“我见龙兄弟初来汴梁，不如由我大江盟做东，请兄弟一叙，如何？龙兄弟身手了得，我等愿与龙兄弟交个朋友。”龙云心想，自己在这汴梁人生地不熟，有个大江盟可以探探情况也不错，而且自己上来这么久，见着船上众人井然有序，为首这人也是彬彬有礼，不像是个烂贼窝，倒是可以多了解了解。

　　心中计议已定，龙云便说道：“如此，那龙云就叨扰了。”涂琼心中大快，吩咐左右下去准备，复对龙云说道：“还请龙兄弟移步内舱，请！”龙云也不推辞，当先进入，金灿推着涂琼也进去了，剩下几人相互看了看，却是水柔发话了：“你们几个爱进不进，妾身得去看看刚认的弟弟去了，可不能被你们欺负了。”说着也进了内舱。

　　内舱中摆着一方八仙桌，已有仆人在往上摆着酒水菜肴，涂琼被金灿推到桌前，又引龙云入座，说道：“江上舟中，不比岸上自家宅院，些许粗茶淡饭，聊表心意，切莫见怪。”龙云连道不敢，刚刚坐下，身边一阵香风袭来，原来水柔已经坐在了自己边上，露出来的半边脸笑盈盈地看着龙云，说道：“姐姐坐这里，弟弟你说好不好呢？”

　　龙云面色绯红，有点吃不消这个便宜姐姐的热情，口中喃喃说不出话，坐也不是走也不是。尴尬间，却还是穆勰救了他，只听得穆勰说道：“四妹且收了你的神通吧，龙兄弟尚不及弱冠，我们倒没欺负他，反而见你欺负他的。”水柔只是咯咯一笑，不再调笑龙云，稍稍挪了挪位置，依旧笑嘻嘻的看着龙云。

　　等穆勰也坐下，龙云发现，金灿依然侍立在涂琼身后，霍熙则是端了一坛子酒自己在一边喝，座上也就涂琼、穆勰、水柔和自己。酒菜上桌，涂琼并不谈论其他的，只是招呼龙云，却是穆勰按耐不住，总是欲言又止。龙云见状也是坐立不安，只得问道：“不知诸位又什么话想对龙云讲的，不妨直说，若能为力，龙云愿略尽绵薄。”

　　见龙云话已至此，涂琼也不好再有所遮掩，便说道：“不知龙兄弟见我大江盟如何？在下不才，想请龙少侠屈尊入伙。”

　　龙云闻言，面色不变，心中却是换了几番计较：今日所见，大江盟不过是占江牟利的帮派罢了，但这领头的五人却不似那般做派，这大江盟似乎不是眼见所知。另外，今日与我交手的霍熙有些能耐，常言道一山不容二虎，这拉我入伙却是为何？还有，这个平白叫我弟弟的柔姐姐……想到这里，龙云不由得看向水柔，哪想到水柔也一脸笑意的看着他，龙云顿时脸如火烧一般。

　　按下心中想法，龙云不答应，也不回绝，只是说道：“龙云只是路过汴梁，并无亲眷故友在此，况且龙云还有其他事，不能再此地久留，入伙怕是不妥。不知涂大哥此意……”涂琼叹口气，说道：“实不相瞒，近日我大江盟遇到强敌，已到了生死存亡时刻，见龙兄弟身手了得，想请龙兄弟帮个忙。”

　　龙云闻言，心中了解了个大概，无非就是大江盟打不过，见自己本事厉害，想借自己的手而已。龙云心中冷笑，口中不咸不淡的问道：“不知对方是何人？”

　　涂琼似乎感觉到了龙云态度的变化，并不直接回答，只是问道：“不知龙兄弟是否知晓这大江盟的来历？”不等龙云说话，涂琼自己端起酒杯，似是陷入回忆，自言自语道：“我本是一介书生，受聘于东山知县，教习府上小姐。相处之下，我们二人互生情愫，此事被知县知晓，欲把我逐出东山县，幸得蓉蓉相求，许我进士之时便可迎娶蓉蓉。初闻此事，倒是欣喜，就在我赴京赶考之际，却听闻蓉蓉已许给本府一位老爷为妾！想蓉蓉知书达理，温文贤淑，正值芳龄，却要给一个年过半百的糟老头子做妾！”

　　说道这里，涂琼仰头饮完杯中酒，犹自不解恨，端起酒壶又牛饮了一口，继续说道：“听闻消息，我也不去赶考了，连忙赶回去问问是真是假，却收到了蓉蓉上吊自杀的消息……”涂琼满目悲伤，双眼噙着泪水，眼神又是温柔又是仇恨，“蓉蓉死了，那知县却将罪过归在我身上，还叫人打断了我的双腿，弃于荒野。蓉蓉一死，我本想就此了却残生，却被金灿所救，更是见到这个被贪官污吏所侵蚀的世道。既然上天要我活下来，那就用我平生所学，来会会这个污浊的世道！”说道后面，涂琼的眼神无比犀利，却也深深藏着一死怨恨。

　　龙云不说话，等着涂琼的下文，虽然自己也很同情他的遭遇，但既然涂琼现在是大江盟的帮主，眼下的事才是自己需要关心的。果然，涂琼见龙云无甚表示，一扫刚才阴霾的情绪，说道：“金灿也是个山中孤儿，救下我后就一直跟着我。辗转来到汴梁，便遇到了四妹——水柔。”

　　说道这里，涂琼两眼看着水柔，似乎在征求她的意见。水柔看了看涂琼，又看了看龙云，咬了咬嘴唇，似乎下了一个很大的决心，才点了点头。涂琼这才接着说道：“水柔妹子生的国色天香，却被卖到**，**要她接客，妹子不从，还用簪子划烂了自己半边脸，**无奈，便叫妹子做些打水洗衣的粗活，还不断打骂，正巧被我遇上，便将妹子抢了出来。”

　　这些话说出了，龙云心中却还是有些不忍的，毕竟敢划破自己面皮，对任何一个女子来说都是无边的折磨。龙云看着水柔不禁多了些钦佩。

　　水柔看着龙云，心中也是忐忑不安，最后见龙云并无半点厌恶，反倒是流露出钦佩来，让水柔心中大定，心情也稍好一些，复又开始调笑起来：“好弟弟，别听酸秀才瞎说，来，跟姐姐喝杯酒。”说着拿起酒杯敬道。

　　龙云也端起酒杯，说：“姐姐辛苦了，龙云先干为敬！”说着饮完杯中酒。龙云这一声姐姐却是由衷而言，水柔听了心中感动，除了当日涂琼和金灿救下自己外，还没有人能给自己这般感觉，也是饮尽杯中酒，看向龙云的眼神却又多了一丝说不清的神色。

　　涂琼还想说下去，这时边上的穆勰也发话了，说道：“我和霍熙就没那么坎坷了。我呢是碰巧医死了一个人，这个人碰巧有些势力，所以我呢一不小心就倒霉了，要被抓起来吊死，霍熙呢，也是本地人，铁匠一个，为了救我，也得罪了这帮人，碰巧大哥那时候要建立大江盟，所以就跑这儿来躲风头来了。”

　　涂琼补充道：“老二治死的那个是个恶霸。”龙云点点头，算是认可。

　　涂琼又说道：“来汴梁不久，我见本地恶霸横行，百姓多有敢怒不敢言的，而且这些恶霸占据着江上陆上的阜口，往来行商也好，本地百姓也好，都得给他们缴纳月钱，犹如饮血牛虻一般，我便和一帮乡壮在江上建起了这个大江盟，欲还这里一片太平清明。”

　　龙云闻言，却是嗤道：“可据我所见，你这大江盟与你口中的恶霸并无二致。”涂琼却是叹着气说：“后来人渐渐多了，便也管不住了，毕竟手底下的兄弟也是要吃饭的！”

　　龙云更是斥道：“我不知道一开始你是否为民请命，但现在我看到的，就是一帮打着大江盟的旗号，做着你口中恶霸的事，无论贫贱富贵，皆尽缴纳月供，民众谈之色变，犹如猛虎。就算是你赶走了原来的恶霸，现如今你大江盟却是一个真正的恶霸，是你口中的饮血牛虻！”

　　说道后面，龙云干脆起身，拿好自己的东西，对涂琼说道：“我莽夫一个，不如你书生懂得道理多，但我好歹知道慎始而善终的道理，好歹也明白治军不严将之罪的道理。抱歉，贵帮的忙我帮不上，告辞。”

　　龙云要走，穆勰却是苦苦挽留，僵持片刻，却听得涂琼说道：“让他走吧，我们的确不值得龙少侠援手。”涂琼似乎想明白了什么事，似乎老了许多，说完这话，便让金灿将自己推走了。

　　屋内众人见状，尴尬不知如何是好，龙云在门口顿了顿，也不回身，说：“柔姐姐，若是有什么需要小弟帮忙的，可以来找我，我就在城南的福顺客栈。”说完，便离开了。

　　水柔闻言，本来龙云不愿帮忙时的不快一扫而空，嘻嘻一笑，对房内的穆勰和霍熙说道：“妾身去问问酸秀才的打算，你们慢慢玩吧，嘻嘻。”说着，裹挟着一阵香风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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