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水无月巴
??无名居所内，青烟袅袅。
尼尔闭着眼安静地躺在素净的被褥上一动不动，甚至有人在他的身上动作而不自知，看来是陷入了昏迷之中。
刚刚出手解救了尼尔的女人，没有睁开眼，但一双洁白莹澈的手却准确并轻轻地解开他身上的衣服，在脱开他手臂上的袖管时，为免被血黏住的衣布牵动伤口，女人的动作也变得极为轻柔，一根根黏住的血色轻轻而断，无声无痛。
难以相信一个没睁开眼的人能够做得如此细腻无瑕。
很快，尼尔的上衣就被解开了，身体偏白的皮肤上布满了丝丝细碎的伤痕，不过这都只是皮外伤，伤势最重的是子珑在他双臂上造成的伤害，虽然已经结疤，但不时仍有鲜血溢出。
然而，除了这两道伤痕外，有一道连缝过的伤痕在肩关节格外鲜明，感觉像是被人缝补了一圈。
青山素子和子珑，包括小狐狸都蹙起眉看向了这道伤疤。
——这种伤是怎么回事？
“他的右臂曾经被人整只斩落。”
正轻轻抚过尼尔肩关节处伤疤的女人蓦然道出了令人心惊的事实。
闻言，青山素子和子珑皆微微色变，而听懂其中的意思的小狐狸更是捂着嘴小小的惊呼了一声，圆圆的水眸里写满了难以置信。
指尖蓦停。
女人莫名地浅叹。
“你也是一个苦命人……”
言罢，女人从盆子里拿起一条温热的湿布，垂着乌黑的长发，温婉宁静神态中合着眸，拧干了湿布，便轻缓地擦拭着尼尔身上的血污，每一处伤处都用着相同的力度抹过，感觉犹如娟娟细流在身上流淌，心细如发的美丽让在场的另外几人都不由得为之倾倒。
哪怕是同为女性。
“师尊，这些事由我来做就好了。”
看到自己的师傅如此细致地处理尼尔的伤口，子珑忍不住要接过这种细碎的工作，同时心里也有点吃味。
——明明师尊都没有这样待过我。
“无妨。”
女人手上的擦拭没有停下，头也没回，只是淡淡应了一声回绝了子珑的请求。
“哦。”
子珑有点失落地低了低头，然后望向了青山素子，“当主大人，此间事了，那我现在就去送信吧。”
“不必了，子珑你就留下来休息吧，毕竟刚刚还跟日向交手。至于送信的事情就由我亲自到八坂那里走一趟，顺便还有些事要跟咏春会长商量。”说罢，青山素子恭敬地向女人微微弯了弯腰，“您意下如何，巴大人？”
女人没有立即回话，待擦拭伤口的工作做完了，她才将毛巾放回了木盆里，把精致秀丽的面容朝向青山素子。
“素子，你是当主，由你决定。”
“我明白了，巴大人。”
青山素子双手置于膝上，又再恭敬地对女人施了一礼，转头把目光投向了静静守在尼尔旁边的小狐狸。
“九重殿，你要跟我一起离开吗？”
小狐狸抬头对着青山素子眨眨眼，接着又低头目不转睛看着尼尔安然沉睡的脸庞，眼睛里满是犹豫不决。
“你想要照顾他吗？”
女人突然轻抚着小狐狸的毛发，浅笑柔然。
“呜……”
小狐狸低着头似是默认，女人依然挂着婉柔的笑容，抬头对青山素子说，“素子，你跟八坂说九重呆在我这里，有我照顾她，而且在这里想必比她那要安全的多，我想她也会放心的。”
“好的，巴大人，那我先告辞了。”
“嗯。”
行礼告别后，青山素子便转身走出了房间，只剩下三人一狐狸。
女人斟酌了一会儿，缓缓抬起手，掌心亮起柔白的火焰，与尼尔平日里施展的魔法有些相似，但这种类似火焰的光芒却更为温暖。
火焰悠悠跃动，慢慢地在空气中化成一朵白莲，在手心中轻轻转动。
第一次从师傅这里看到这种力量的子珑，她瞪大眼微微张开嘴，注视着圣洁白莲的眼里充满惊艳。
或许是感觉到子珑的那份惊讶，女人侧过脸来对她淡淡一笑。
“这是我从故人那里得来的力量，很适合对堕入鬼道的人疗伤。”
她的说话声仿佛能令周围的气氛沉稳下来。
丝丝细语中有种莫名的依恋。
子珑听得出，但是听不懂。
女人不再多言，她将掌中的白莲焰印在了尼尔的胸口，然后微白的火焰自胸口四散，漫过身上的伤口，而双臂上的伤口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
不消片刻，尼尔的身体上已经没有半点受伤的迹象。
女人微微呼出了一口气才把手挪开，额头上俨然渗出了一丝汗水。
“师尊，擦擦汗吧。”
子珑乖巧地拿出另一条毛巾递给了女人。
女人含笑接过，然后低头看向尼尔，“他已无大碍，应该很快会醒的。”
小狐狸连忙凑到尼尔的脸庞，用湿润的小舌头舔着尼尔的脸仿佛想唤醒他。女人没有阻止，只是静静地守在旁边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师尊。”
“怎么了，子珑？”
女人从思绪中回过神来，睁开眼帘望向子珑，那双看不到东西的紫蓝色眼瞳迎着屋外射入的光芒幽幽闪烁。
“关于日向的事情……”子珑顿了顿，疑惑的目光投向了尼尔，“明明日向已经被封印了，为何尼尔·史普林菲尔德拿起那把剑的时候，封印会完全消失？”
“也许跟你所想的一样，问题出在这名少年身上。”
读懂了子珑的想法，女人点着头轻声说。
“不过到底是怎么回事，只能等到他醒来再问吧。”
话音刚落，可能是为了回应女人的那句话，尼尔猛地从床上弹了起来，缩着身子并拢双脚，紧紧咬着嘴唇满脸纠结的痛苦。
“呃，你怎么了，不舒服吗？”
子珑看到内容一脸奇怪的表情，不由得担心问道。
“我……膀胱……快崩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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解决了生理需求后，尼尔回到房间里，这才就发现房间内少了一个认识的人，却多了一个不认识的人。青山素子不知道哪里去了，而在这里的是一个同样穿着巫女服，但是气质上更为出尘的女性。
不过这个女人跟子珑一样，也是整天闭着眼，即便知道他来也不把眼皮睁开一丝。
神鸣流的剑术都是要闭着眼睛修炼的吗？
“这位是……”
尼尔拍了拍凑到自己脚边的小狐狸，望向眼前静坐的女人。
“她是我师尊……”
子珑刚介绍了一半，女人便已接过话来。
“水无月巴，神鸣流一介剑士。”
一语尽，女人幽幽睁开了眼眸，在尼尔视野里出现了一双没有焦距的眼睛。
“你是瞎的！？”
“喂，你这人很失礼！”
子珑很不满，几乎想要拿起斩龙给尼尔的太阳穴来上第三次暴击。
“呃，抱歉，我这人比较直白。”
尼尔连忙对着子珑摆摆手，现在一看到对方拿起刀他的脑袋就隐隐发痛，随即装出一副吃惊的表情很认真地给对方重来一遍。
“你是沙加！？”
“信不信我立刻将你变成冥斗士。”
水无月巴微笑着摇摇头，示意尼尔她并不介意，然后直接问，“少年，刚刚你被日向的魔气所操控的事情，可还记得？”
“日向？”
见尼尔一脸疑惑，子珑便答，“就是你之前拿的那把刀。”
“哦，原来是那把奇怪的刀……”尼尔若有所思，“我只记得我拿起那把刀之后，就什么脑袋一片黑，连后面发生了什么事我也不知道，只记得最后我被人救了。”
“是师尊救了你。”
“原来是水无月小姐，真的很感谢你。”
“不必在意，救人是应该的，更何况事情发生在我等神鸣流。”
水无月巴摇摇头，又问，“那你可记得拿起日向的时候，还有别的什么异象吗？”
“我……不知道。”
尼尔无意识地伸手摸向自己的心口，他觉得真正吞噬他的黑暗并不是来自日向，真正的黑暗是来自于身体内最深处的某种存在，日向的出现不过是一个楔子而已。
——真正令我没入黑暗的，是我自己。
“是么。”水无月巴沉吟片刻，便揭过此事，“看来你是被日向的魔气入心，一时引入鬼道无法自控而已。”
子珑有点奇怪地望向自己的师傅，按道理来说她应该也察觉到尼尔有意隐瞒一些事，但不知为何她不继续追问下去。
【既然师尊不问，我也不必多嘴，师尊应该有自己的考虑吧。】
“那个，我这次专门到神鸣流，是有一件事想跟你们确认一下。”
这时静默的片刻，尼尔有点迟疑地道。
“何事？”
尼尔微微呼吸了口气，沉声地问出了牵挂已久的事情。
“神鸣流，可有溘乌斯的修炼之法？”
“溘乌斯？”
未曾听过这个名词的子珑皱起眉，奇怪地歪了歪头，但她的师傅水无月巴则是流露出一分意外的神色，甚至连无神的双眸中也泛起一片光芒。
“溘乌斯乃是古法，至今几乎没有几人修炼，你为何会知道溘乌斯的存在？”
“我是从别人那里听说来的。”
“请问是何人？”
水无月巴严肃地问道，尼尔停顿了片刻，觉得不告诉对方的话未免太不合情理，抿抿嘴只好道出了那个人的姓名。
“罗喉。”
“罗喉？”水无月巴两道好看的眉轻轻蹙起，“没想到，外人居然会知道神鸣流还有溘乌斯的存在。”
抑或说，这人并非外人。
“师尊，溘乌斯是什么东西？”
子珑藏不住好奇心，放轻声音向水无月巴求问。
“溘乌斯是一种特殊的灵力，是一种乃是存在于人体中，最深处，最原始的力量，可以说是一个人最本源的存在，跟我们所知道的气和魔力不太一样，气和魔力可以为所有人使用，并且互通，但是溘乌斯却只能属于一个人，每个人修炼出的溘乌斯更是尽不相同，哪怕是双胞胎也可能会出现截然相反的溘乌斯。然而，溘乌斯又是必须有气或者魔力作为基础才能修炼，只能以别的力量作为引导才能转化出溘乌斯，或者说，溘乌斯是超脱于这些之上的力量。只不过要修炼出溘乌斯甚为困难，对资质的要求也较为严苛，所以现今也很少人继续修行这种力量，渐渐地也失传了。”
稍微解释了一遍后，水无月巴再次望向尼尔，对他点点头。
“在神鸣流确实有修炼溘乌斯的方法，但是修炼溘乌斯也不是一时半会能够学成的，恐怕你需要在神鸣流呆上一段日子才有希望。”
原本见到希望苗头的尼尔被对方这么一说，立刻抱着头悲嚎起来。
“那不行啊，这次我只是出来旅游，而且我还有老师的工作的说！我要是翘班了的话，说不定这个月的工资都被扣光了，我接下来的日子就没法活了！你就不能随便给我一本秘籍自行修炼，或者直接把几甲子的功力给我就好啦！”
“你当是大白菜啊，说给就给。”
不待水无月巴出声，子珑就没好气地吐槽了。
“我倒是有办法可以在短时间让你试试能否修行溘乌斯，只要一天就够了。”
“真的吗！？”尼尔依然保持抱头的姿势，但脸上已经换上了惊喜之色，不过很快又变得为难，“但是工作咋办？我可是被人死死盯住的。”
尼尔可是对自己恶迹累累的教学生涯很有自知之明的。
“是吗？”
水无月巴闭目沉思的安静神态亦是令人百看不厌，仅仅看着就能觉得心境平稳，而片刻后她露出的绝色笑颜更是令尼尔不能言语。
“子珑，这件事就拜托你了。”
美人笑，笑倾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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