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卿缘何来
??林间光影熹微。
微风吹过耳畔，惊醒了有些呆然的少年。
——她很危险。
单凭刚刚的那一刀就足以令尼尔注意到这个少女身上潜在的危险性。
看着收刀入鞘的少女，尽管一切的锋芒都被收敛于内，但尼尔知道当她再次拔刀的时候，她整个人都将会成为最锋利的武器。
这个与他年龄相差无几的少女，俨然成为了一把剑。
尼尔悄悄地将小狐狸抱紧，用眼神示意它不要说话，而小狐狸则偷偷望着神秘的少女，眼珠子咕噜咕噜地转不知道在想什么。
少女单手握住剑鞘，缓缓地站直了身子，她的全貌也在清晰地映入尼尔的眼里。
她的打扮是上白下红的典型巫女服，洁白无尘的服饰映衬出她的肌肤和银发更为雪亮。刚刚鬼神一般的姿态仿佛随着长刀入鞘而敛去，再加上她紧闭双眸的淡然神态，丝毫没有因为之前干净利落的斩杀而染上别样的色彩，不沾半点血意，浑身上下反而都散发出一股宁静的气质，如莲花般清丽脱俗。
——静若处子。
这时，少女双眸闭合的脸庞转向了尼尔，明明目光没有直视，但尼尔分明感觉到自己正被牢牢地盯住。
“请问阁下，刚刚这里发生了什么事？”
音色空灵，少女语调平缓的声音如同她本人表露出来的气质一样，有股令人心境平和的魅力。
尼尔闻言稍稍一愣，随即饶有意味地打量着这个不知为何要闭着眼的少女，脚步无声地朝旁边移动了几步，刚好离开少女正面的范围，而少女好像真的看不见一样，依然保持着原来的方向不变。
“阁下，请不要玩这些无聊的游戏。”
忽然响起的说话声，令打算绕到少女背后的尼尔僵立在原地，微微流下冷汗。
——眯眯眼的角色果然不好惹啊。
少女转过身来，依旧那样面无表情。
“咳咳……”尼尔端正了身子，装作刚刚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的样子，镇定自若地开口说，“从礼仪上来讲，在问别人事情之前不应该先报上自己的姓名吗？”
一番说得过于冠冕堂皇的措辞令少女陷入短暂额沉默。
尼尔笑了笑，摸着正在翻白眼的小狐狸的脑袋，好整以暇地看着不语的少女。
“神鸣流，照云子珑。”
顷刻后，少女轻声地介绍了自己的身份。
——神鸣流？
尼尔心中咯噔了一下，眯起眼细细地注视这位气质超然的少女。
神鸣流正是刹那所在的流派，而这一流派的人都是退治妖怪的专家，难怪这名少女会二话不说就直接把妖怪给砍成两半，事后还面不改色。
照云简单地道出自己的身份后，便不再多言，对于尼尔同样没有出声的缄默她脸上没有流露半点不耐烦的神态，而是静静地守候在尼尔的面前等待他的答复。
尼尔低头望了一眼小狐狸，又转眼扫视了一遍妖怪们的尸体，用自己特有的懒散腔调对少女说，“刚刚真是吓死咱了，突然间有一群妖怪莫名其妙地包围我，我想他们大概是饿了出来找吃的吧，不过幸亏我实力杠杠滴，才免遭横祸。”
话虽如此，但尼尔的语气中全无惊惧之意，倒是多了几分有意的调侃。
少女听完后没有任何表情变化，看不出是接受还是无视，不过尼尔可以肯定对方压根就没相信他的话。
“那你以后就呆在多人的地方，别往没人的地方走，小心被出来觅食的妖怪当成食物。”
不出片刻，少女冷冷地反唇相讥，就转身欲走。
没想到这个酷酷的少女还有如此不甘示弱的一面，尼尔没有感到尴尬，反而忍不住要笑出声来。
“很好笑吗？”
少女猛然回身，微薄怒意在言语中酝酿，憋笑中的尼尔见到少女轻轻蹙起的眉头，连忙地捂住嘴摇了摇头。
不过难得有神鸣流的人出现在自己的眼前，心中有结的尼尔自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照云小姐，我想拜访神鸣流，不知能否带我前往？”
尼尔踏前一步，直截了当地提出了自己的目的，他不觉得自己摆出各种理由来对方就愿意领他到神鸣流总部去，倒不如直来直往更显得光明磊落。
这一刻照云的眉宇蹙得更深，似乎有些看不透跟前的人。
“你有何意图，西洋的魔法师？”
尼尔眨了眨眼，没想到照云已经发现了他的身份。
“嘛，大家都知根知底了，干嘛还这么见外呢？”尼尔瞟了一眼照云腰间轻轻推出鞘的长刀，连忙举起双手表示自己没有恶意，“我是樱?d刹那的老师，怎么说咱们可是一家人呢，而且单凭我一个人根本翻起什么风浪吧！”
结果尼尔这么一松手，差点把小狐狸摔到地上，它机灵地抓住尼尔的衣服牢牢不放，很是不满的叫了起来。
“呜呜呜！”
原本有点僵持不下的气氛被小狐狸的活跃打破了，照云的神色出现少许无人能觉的变动，她微微睁开眼帘，当看到尼尔怀里的小狐狸时，一道凌厉的精光转瞬即逝。
一直都在注意少女的尼尔仅是惊鸿一瞥，那双宛如剑芒璀璨的翠绿色眸子便已经给他留下了不可磨灭的印象。
由里至外，都如剑一般的少女。
照云真实的目光在摇头晃尾的小狐狸身上流转了片时，清冷的脸容上竟然流露一分浅笑。
“那请随我来吧。”
说罢，照云翩然转身，走在前方领路。
尼尔无奈地看着那道倩丽的背影，把小狐狸放到自己的肩膀上，像是发泄郁闷似的揉乱了小狐狸的毛发。
“看来咱又是沾了你的光啊，小家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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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代王朝的更迭，几度战乱的覆灭，也改变不了京都冶艳的天空。
京都，依然是那个京都。
樱花，依然是那些樱花。
改变的却永远是人。
——物是人非。
二条城上，宫殿之顶，一道如墨漆黑的身影静静地矗立，仰望着白云稀疏的澄空。
“一别多年，这片天空未曾变过啊。”
声音有些沙哑，但是却分辨不出是男是女。
“只不过这空气有些浑浊罢了。”
悠远的声音从空中传来。
身穿着阴阳师传统的服饰的叶王从虚空中缓缓落下，宽大的衣袖被风灌的高高撑起，他轻身落在黑影的身旁，随意地接过他的感慨，便淡淡地瞥过去。
黑影的黑，来自那一身全是黑色的服装，宽松的斗篷，装饰着一根羽毛的大帽子，活脱脱是一位表演神秘魔术的的西洋戏子打扮，却有着普通人所没有的深邃与黑暗。
感觉如同黑洞，将周围的一切吞噬殆尽。
然而更令人恐惧的是，黑影脸上那个刻画着五只眼睛的惨白色面具，以及手中一根似乎是某种生物的脊梁骨制成的拐杖，构筑成的诡异画面令人打从心底里发寒。
“毕竟是人类的社会。”
黑影拄着拐杖沉声说道，声音如玻璃切割，令人难受得想捂住耳朵。
然而叶王脸色平和，似乎这种诡异的声线对他造不成任何影响，他随意地坐在宫殿顶的砖瓦上，把手搁在屈起的左膝盖上，淡淡地遥望着二条城外迷离的景色。
“十三家中的棋子们已经答应了我们的要求，明晚就会有所行动。”
叶王平淡的话音落下后，黑影顿时发出刺耳的低笑声。
“祸起萧墙，说的就是他们这种愚蠢的家伙。”黑影的语气里充满嘲讽，他转过身面向叶王，面具上虚假的五只眼睛仿佛注入了生机，如同真正的眼睛一样，“这次我御伽之国是为了配合你们的行动才搞出这么大的烟幕来，希望叶王大人能够为封印之事尽力。”
叶王鼻中发出轻音，他点了点头，“我明白，我们不过是互惠互利而已，假面之王。”
“利益的关系永远是最完美的关系。”
假面之王留下意味深长的一句话，透过骇人的面具继续眺望京都的全景，思绪仿佛回到了遥远的时光。
“真可惜啊，雪歌，你再也看不到这样的景色。”
一声莫名的感慨从假面之王的面具后传出，叶王眼底里浮起异样的霞彩，好奇地观望着这道黑色侧影。
刚刚的一番话里他竟听不出其中蕴含的意思是什么。
是欣喜？
是怨恨？
是怀缅？
叶王暗自眨了一下眼眸，又微微摇着头低低一笑，笑得有点自嘲，也有点愉悦。
——我也有看不穿别人内心的时候啊。
“嗯？刺杀失败了？”假面之王忽然被什么事情惊扰了思绪，面朝奈良公园的方向，“京都妖怪的小公主被身份不明的人出手救走，看来这次的事情并不会如我们所想的那么顺利。”
“顺利与否，其实对我们而言意义不大……”叶王捻起一片樱花，凑到鼻子边，轻轻闻着那微弱的清香，“我们需要的是混乱罢了。”
“或许胧月千落已经留下一枚暗棋，这次的混乱可能都在他的掌握之中。”
“哦？很少见你会如此欣赏一个人呢，这个胧月千落到底是何许人？”
“他的来历我不太清楚，只知道他是现今关西咒术协会近卫咏春的养子，不过从他身上我感觉到跟水无月雪歌一样的危险。”
假面之王的拐杖在瓦片上轻轻碰了碰，整个二条城仿佛在一瞬间陷入一股莫名的压抑中。
叶王皱了皱眉，有点疑惑地问，“既然是养子，为何他没有继承近卫之姓？”
“具体原因不知道，不过这其中倒是有一个有趣的故事。”即便看不到假面之王的真容，但叶王感觉得出他面具下的脸容好像在笑，“传闻近卫咏春收养他的时候，确实曾想过给他冠上近卫之姓。然而，年幼的胧月千落拒绝了，并指着天上的一轮弯月说，「我应月而生，当以月为姓」，故至此之后，胧月便是他的姓。”
“那他当真是一个了不起的孩子啊。”
叶王微微色变，樱花般刹那间在他的指尖上变得粉碎。
“正因为他的了不起，自然被某些人盯上了。”
假面之王转过身，身影缓慢地走过叶王的身侧。
“胧月千落是近卫派系的亲信，激进派的老人们不能将其纳为己用，当然会看他不顺眼，夺权的事情无时无刻在暗中涌动。恰逢胧月千落不在国内，这些人自然兴风作浪，我想她此行西去，恐怕是招来了不少的杀身之祸。不过，我相信他不会这么简单就死掉的。”
黑色的身影诡异的扭曲，假面之王仿佛被卷入了无形的漩涡一样从虚空中消失，只留下飘渺的一句话。
“就跟怎么杀也杀不死的水无月雪歌一样。”
宫殿之上，只剩下叶王一人安然独坐，目不斜视地遥望前方。
——恨与爱，往往只有一线之隔。
花雨幽谧。
俊美的阴阳师深远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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