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五十八章 不祥之物
盘绕金蛇虚像的神鞭在进击，充斥天地的神辉却在退却，同时绽放三色霞光的少女也在攻击，碰撞已不可避免。[燃^文^书库][www].[774][buy].[com]
西西轻灵如燕踏着虚空，三色月轮洒下的光辉步步跟随，将圣徒的神辉消融，眨眼间便与张着狰狞巨口吞来的巨蛇相撞到一起。
但预料中会很恐怖的毁灭一幕并没有发生——在碰撞的那瞬间，西西陡然消失在了天地间，仿佛真被巨蛇一口吞了下去。
易川在神鞭那一记蕴含磅礴力量的抽打下稳住身形，仅是散出去的余劲，便震得周遭空破碎不堪起来。见到西西消失这一幕，他并没有表现出焦急，而是冷喝一声，庞大身躯缠绕的黑色煞气顿时呼啸大作，瞬然间便铺满整片天际，将那庞大神鞭死死定住。
这时西西诡异出现在了圣徒的头顶上。
她以不可思议的方式，突破了圣徒的神鞭，突破了他的防守，出现在距离他仅有十余丈距离的地方。
夜穹若隐若现的恢弘宫殿，突然射出一片洁白的光。白光似乎并不耀眼，但这瞬间却将三色月轮的光辉都压了下去，同时速度也很快，根本看不到任何有延伸的趋势，便跨越了漫长的虚空距离，出现在了圣徒的头顶上。
就像世人，连同圣徒在内梦寐以求的神道，通往神境的神道！
然而神道一般的白光，不是来接引他进入神世界的，而是来杀他的——白光在西西的牵引下，没有任何停顿，便倾泻在了他的头顶上。
然后他便消失了，连同那座能量凝聚而成的金色莲台。
天地间任何与圣徒有关的气息，以及那条被易川禁锢的神鞭，都在他消散的那瞬间消失得一干二净，仿佛从来就没有出现过！
世间第一人，仅是在恢弘宫殿射出的一片白光之下，便被照成了虚无，没有任何还击之力的消失于天地间！
三色月轮停止了攀升，光芒飞速黯淡，但没有消失，西西的三色神纹也同样有些黯淡下来，看着圣徒消散的虚空轻轻舒了口气。
易川踏着虚空向西西掠去的同时，身形飞速缩小，待来到她身边时，已变成了正常人，他面上的阴冷煞气消散得无影无踪，神情狂喜看着她，身形略微颤抖说道：“你……你……你的眼睛能够看得见？”
没有关心圣徒的死活，对于他来说，这世上能比西西眼睛更重要的事情不多，甚至是没有，先前刚发现这一点，还未来得及说话，自以为挑到了好时机的圣徒便冒了出来，强行将他的欣喜打断。此时战斗已经停了下来，他的关注点自然便又回到了她的眼睛上。
看着那张尽管很惨白无神，但也将喜悦绽放得淋漓尽致，微微有些偏瘦的脸，西西微咬着唇，笑着点了点头。
“真的？”易川狠狠甩了甩头，就连眼睛，嘴唇都开始剧烈颤抖起来。
从小开始，每当心情激动得无以言明的时候，他都会表现成这幅模样，那是一种根本无法控制，也无需去控制的喜悦。尽管是第一次看见，但西西也仍旧很清楚，因为她能从他的呼吸，以及散发出来的气息判断出来。
“……我……骗你干嘛？你都已经看出来了不是么。”
她的语气也微微有些颤抖，刚想接着往下说，易川却忽然动了起来，一把抄着她抱了起来，仰头对着虚空连连咆哮了起来。
从无尘的金钵中逃出来后，他的刀便没有再放下，不是在他手中便是在西西手中，然而此时却被无情抛却，划破空气发出不甘而幽怨的呜咽，重重往地上落去，最后狠狠砸进了寸草无生的干裂大地中。
他在咆哮，在嘶吼，宛若一头发了狂的野兽，声音很沙哑，充满歇斯底里的意味。就像胸中积蓄了很久，沉淀了很久的一口怨气，终于得到了彻底宣泄的机会，又像是苦苦为某一刻的到来，等待了很久终于到来时的那种发自内心，压制不住的狂喜——没有经历过，便根本无法体会到他此时的情绪为何如此极端、复杂。
为了治好她的眼睛，两人已经吃了太多苦头，甚至可以说，今日所遭遇的这一切，很大部分都是为了这个从见到那一天开始，便一直没有放弃，越来越坚定的目标。
西西没有再说话，任由他抱着自己对着夜穹狂吼。
这种喜悦，不仅是他的，同样也是她的，这一刻两人都已经期盼了太久太久，所以此时确实不应该影响破坏到这份喜悦。
即便是谁都不行。
…………
…………
观主一行人已经离开了原地，正向着爆发出冲天光芒的那个地方赶，速度虽然很快，但完全可以看得出来，每一个人都很小心，在尽最大可能的收敛着自己的气息——尽管观主两人已经做了隐藏，但也依然需要小心。
在圣徒消失，将世界变成这个样子时，四头异兽，以及守着驴和先生的庆之便已与一行人分散，但其实相隔也并不多远，所以在启辰的同时，苦行僧也将他们一一找了回来，一起在往两人的地方赶。
在不断前进的同时，前方的半空中，还有着一团呈漩涡状的青光，青光里时不时会浮现出一些模糊画面，以及断断续续的声音。这一路上，一行人便是靠着这团青光，得知两人此时的确切情况。
虽然很模糊，但这已经是观主苦行僧的极限。
当圣徒的影子在一道白光的照射下，从模糊的画面中消失时，一行人忍不住楞了一下，对这样的结果大为震惊，随后便意识到，圣徒其实并未被白光击杀，只是选择了暂时隐匿。
紧接着，一行人便看见了易川抱着西西，立于虚空中吼叫连连，情绪极其不稳定的这一幕——两人的对话，他们并未听见，所以并不知道让他如此失控的真正原因，只认为是发生了什么极其不好的事。
其中以林月月吴三省的心情最为糟糕，神情凝重冰寒得甚至都要将空气冰冻下来，随时都会有暴走的迹象。不过好在观主仔细探查片刻后，得知了事情的真相，一行人的情绪才由怒转喜。
尽管知道了事情的真相，但一行人的速度还是加快了。
…………
…………
声嘶力竭的咆哮过后，便是一段沉默，或者说含情脉脉。易川垂着头，看着臂弯中的少女，看着那双能清晰折射出自己倒影的黑澈眼球，许久，干涩沙哑至极，但丝毫掩盖不了喜悦，又有些担忧的话语，才缓缓说了出来。
“真的……好了吗？”
他依然还是不敢置信，或者说担心这不是事实。这一天他已经等了太久，两个人都已经等了太久，即便是面对圣徒这个恐怖的人物，即便两人的世界，已经彻底被这个人的出现而打乱、打断，但他曾经下定的那份决心，也依然没有放下。如今，这梦寐以求的一天极其突然的到来，根本无需他做什么，所以在经历那阵狂喜，情绪渐渐稳定之后，自然便是害怕，害怕这一幕其实不是真实。
“这，真的是真的吗？”他又重复问道。
西西微微一笑，露出两个很可爱的小酒窝，点着头说道：“我真的看见你了的。”
“太好了！……”易川双臂不自觉加力，将她抱得格外的紧，仿佛是害怕稍稍一放松，这一幕便会散去。
“我从未想过这样的事情，会在这样的环境中突然到来，真的太好了……我错了，以往的我不该经常骂老天是个不开眼的东西，他老人家其实一直都有眼，一直看得见我们的遭遇呢，我错了，真的错了……”
听着他语无伦次的念叨，西西的笑容也愈发浓郁了，轻轻抬起手，碰撞他的脸，掌心来回的摩挲着。
尽管这个状态下的他，脸很苍白，很冰凉，很粗糙，但她也依然很满足。
足足过去良久，念念有词的易川，才渐渐停下他原本以为永远不会有的忏悔，眼中渐渐恢复理智，旋即抱着她往地面落去，眼睛再也不肯从她的脸上移开。
“很好看，很漂亮。”站在被一刀砸出来的坑洞旁，四目相对着沉默了许久，他才咧嘴笑着说道。
“你是指人还是眼睛？”西西眨了眨眼睛，问道。
“全部。”易川说道：“都很好看很漂亮，很完美，比天上的那些星星还要完美。以前就没有看够过，现在更加看不够了。”
西西蹙眉说道：“你不是说过，那些星星只是看着很好看，其实大多都很荒芜粗糙，和好看不沾边么，难道我也是这样？”
“当然不是。”易川说道：“好吧，我不应该这么比喻。”
“那要怎么比喻呢？”西西又问道。
易川想了想，宠溺说道：“比任何完美无瑕的东西都还要完美。”
西西还是不怎么满意，因为他说的是东西，人怎么能和东西比，但是她知道这种情况下的他，语言是极度匮乏的，于是不满了嘟了嘟嘴后，便勉强点头认可，然后说道：“你抱得我很疼。”
易川连忙松了松手臂，歉意一笑。
“其实我也看不够，想一直看。”西西白皙如脂玉的手，继续在他脸庞上来回游移，说道。
“那就多看看。”易川怔了怔，说道。
然后两人便沉默了下来，一切尽在不言中。
再次过去许久，两人的情绪总算彻底恢复了过来，然后易川轻吸一口气，小心问道：“你一直都知道要怎么才能治好眼睛是么？”
之所以小心，不是害怕这一幕不真实，太短暂，也不是认为她一直在“骗”他，而是渐渐恢复理智后的他，想到了什么。
西西浅浅一笑，手指继续在他冰冷粗糙的脸上画着圈，说道：“知道，也不知道，因为这需要一个很漫长的过程，所以知道也没什么用。”
易川想了想，说道：“那现在你能看得见多久，这样需要付出什么代价？”
这便是他意识到的问题——如果只是需要用出神的力量，便能治好眼睛，他相信这些年以来她早就已经这么做，既然没有做，那便说明这只是暂时的看得见，而且还需要付出一些代价——两人已经相依为命了很多年，完全能够从对方的一些细微表现中，看到最真实的东西。
他不想面对这样的问题，但必须面对。
西西笑了笑，说道：“我觉得这些不重要，你说是么？”
易川怔了怔，随即点头，紧接着又摇头。
“傻的。”西西笑着捏了捏他有些严肃起来的脸，说道：“我想真正看见你，就像你想我能够看得见那样想，所以既然想，那别的就不重要，不对吗？”
易川沉默，确实就像她说的那样。这些年下来，两人的性格早已磨合到旁人无法想象的程度，即便仍有些地方不尽相同，但在某些方面，两人其实都是一样的极其固执，所以确实很不重要。
想明白了这一点，他便不再做无谓的担心，换了个角度问道：“那需要到什么程度，才能真正治得好？”
西西想了想，说道：“我也不知道。恐怕需要完全掌握这两种力量才行，但是……这样很难，因为那个最先成神的家伙虽然没能如愿杀死我，但我也没能在妈妈的身体中完成将两种力量融合的过程，尽管爸爸妈妈消亡前，将我封入那个蛋中，终归也还是差了很多，所以我才会需要那么长时间才能出生，也始终没能完成这个过程。”
“所以……其实当年我们遇上的那个老人说得没错，我这不是病，而是命。别说知命无解，天命无解，就算是真正出现了神，也解决不了，只有我自己完成这个过程才可以。”
略微停顿了一下，她神情微黯说道：“其实就算能够暂时看得见，我也不怎么愿意，不是需要付出什么，而是我害怕会发生什么。”
“会发生什么？”易川问道。
“害怕会伤害到你。”西西说道：“我的眼睛……是不祥之物，一旦控制不住，就会发生很糟糕的事情，你也不应该总是盯着我的眼睛看，因为我害怕会伤害到你，也不许不高兴，这双眼睛确实不详。”
说罢，她便微微偏过头，不再看他：“我已经看见你了，也就满足了。”
易川蹙着眉，伸出一只手将她的脸掰了过来，认真看着她，看着她的眼睛说道：“我不信这个。”
“这是真的。”西西说道。
“那就是真的吧。”易川不让她再转过脸，说道：“就算是真的我也不在乎，不害怕，你不会舍得伤害我便是。”
西西说道：“万一我控制不住怎么办？”
“那便控制不住吧。”易川眉头轻扬着笑了笑：“我的……你是神，所以就算被你不小心杀死了，你也能将我活回来。”
“不许再躲了。”
西西拗不过他，只好无奈地叹了口气，认真四目相对着，但已经变得很小心。
“这么好看的眼睛，怎么会伤人呢？我可不大相信。”易川嬉皮笑脸调笑说道：“什么叫会说话的眼睛，我……这才叫会说话的眼睛。”
西西无奈沉默一会儿，说道：“你想叫就叫吧，允许你叫一次。”
易川摇头道：“以后吧，只是故意逗你的。”
西西怔了怔，不再说话。
片刻后，她轻声说道：“为了治眼睛，这些年你做了这么多，会怪我不告诉你真正原因么？其实我不是不想说，而是我也很希望能有奇迹发生，我也希望有人能给我们这个希望。”
“不会。”易川摇头笑说道：“我怎么会去怪你，这样很没道理。”
“真的吗？”西西问道。
易川肯定点头道：“真的，只要能好，让我去做啥都行，何况只是这些，而且我也没感觉做了什么，反而还觉得一直是我在强行带着你做这做那。”
这一刻，他是真这么认为的。
“傻的你。”西西笑着扯了扯他两边脸颊上的肉，说道。
易川咧着嘴开心的笑了笑，正准备说话，眉头却忽的皱了下来。
“你们的话可说完了？”
圣徒的声音再一次响起，然后他的身形便重新出现在了半空中，依然坐着那座金色莲台，神辉熠熠，宛若神佛。
对于他的出现，两人没有任何意外。别说他们，就算是从遥远的地方往这里赶的观主一行人，也都很清楚，圣徒没有死在白光的照射之下。
这是不可能的事情。
“抱歉，差点忘了你的存在。”易川任由西西从怀中挣脱，在身旁站定，看着他淡淡说道：“虽然你真的很令人憎恶，不过还是谢谢你给了我们这么长的时间，到现在才跳出来坏事。”
圣徒置若罔闻，只是看着西西。
西西没有说话，只是冷着脸静静看着圣徒，额头的三色神光明亮了一下。
随即，高空那轮收敛光芒的三色月轮骤然洒下漫天光辉，同时浮现苍穹之外的那座神秘宫殿，也重新射出了一片耀眼的洁白光芒。
速度依然极快，眨眼间便跨越虚空到达圣徒的头顶。
然后他再一次消失在白光之下。
数息后，他再次出现在另外一个方向的虚空中。
白光再次疾驰而下，将他射成虚无。
“这老秃驴就是见不得我们好。”
西西面色不善说道：“真不知道一个一辈子都在当和尚的人，哪里来的这些酸劲，我们好干他什么事。”
她很不高兴，说的很刻薄，这样的事情很少发生在她的身上，所以她现在真的很生气。
易川随手一招，先前被他抛却的一刀，便从土坑中飞射而出，稳稳落在他的手中。
“他是害怕。”
话刚落，圣徒便又一次出现在虚空中。
——（晚安，无梦无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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