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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十九.决定


  

  历过一次生离死别,人生像翻过了一桢背景,彻底换了一个模样。

  或许是血脉相连,或许是看到父亲对母亲真情,这些日子,我也珍重起父亲来。父亲对母亲是真心的,自母亲去后,他陡然间发鬓染霜,整个人变得沉默又苍老。送了母亲回老家后,一直无声的父亲第一次开口说话,怎么也不肯再回京都,一定要留在安城,还让人在母亲的墓边修一个小木屋,要常伴母亲于此。

  谁也扭不过父亲,也不忍心违逆他,这是他对母亲的心,亦是对自己的心。

  “那你留在老宅,照顾父亲!”大哥开口,对大嫂说道。

  众人都怔了下,虽没人赞同,却也没有反驳。之前大家敬重大哥,也心疼他的重伤,对他的自暴自弃都是包容劝导,可是自母亲去后,大家都是冷眼看着,无从开口。我是之后陆续听说的,真真是气得无从说起。本来,他受伤后归家,拿家人出气,大家都是感同身受,不仅不责怪他,还想着办法开导他。可他摔倒了就不想爬起来,好几次气坏了父亲和母亲,尤不悔改,越来越胡作非为,对大嫂和几个妾室非打即骂,还在外面置起外室,大嫂没办法闹到母亲面前。不想,那个外室,居然是冬雪的陪嫁。冬雪和林佑涵和离之后,独占了分家所得的大部分财产,将桃姨太接了出去。本以为她们能安分度日,可跳梁小丑就是跳梁小丑,桃姨太担心冬雪和离后没了依靠,就想着一定要跟娘家人搞好关系,绕来绕去,最后将主意打到大哥的头上,做出这样荒唐的事。母亲查得原由,气得呕血,最后油尽灯枯,离我们而去——

  可怜我的母亲……

  想那冬雪母女,真真是让人咬牙切齿,恨不得她们在这个世界上消失,也难解我心头只恨!可转头一想,苍蝇不叮无缝的蛋,罪魁祸首却是我们的亲人,怎么不叫人难过又气愤?若不是看他在母亲坟前哭得伤心,我真想再也不认他!

  “大嫂要照顾允桢,京城宅子一向是大嫂打理,家里离不开大嫂!”我恨大哥刚愎不自知,开口替大嫂打抱不平。

  “允桢也不小了,哪里还需要人照顾,京城自有我,”大哥不耐烦地说,这些日子他也知道自己的错处,收敛了不少,打发了那个外室,强令冬雪母女再不许登门。只怕他也是觉得理亏,“再说,父亲年纪大了,总要有人在身边照顾!”

  这话倒也在理,不能留父亲一人在这边。二哥沉默了一会,道,“不然,让云蕾留下来吧!”说着,二哥又看向二嫂,接着道,“你带着小的,可儿我带回京都,京都离安城不远,我们逢沐休就回来。”

  二嫂听着话,脸色就幽怨起来,可还是对着二哥点头,说了声,“好。”

  “这样不行!”大哥反对,“皇上不日将立皇长孙为太子,不出意外,你会是太子少保,日后也会行走于詹事府,若是一心挂两头,如何能胜任,又如何能站稳根基?”

  “我知道——”

  “大哥说得不错,”二嫂打断二哥,说道,“可儿也随我留在老宅,你就安心在京都,好好做事,我会照顾好父亲和孩子的。”

  “可儿要留在京都,”大哥说,“若是以后太子有安排,你就带着可儿住到詹事府去。”

  “大哥,你真的觉得这样妥当吗?”二哥一直最敬重大哥,唯大哥之命是从,可是这次,他也忍不住说出自己的想法。

  “有什么不妥当的,习得文武艺货与帝王家,若不是当年父亲和我出生入死,哪里有你们的风光?现在轮到你们了,又不是要你们上阵杀敌,只须守住现有的,以谋将来,有何不妥当?”

  “这些我自然知道,可是——”二哥顿了一下,看了可儿一眼,又道,“到底八字还没一撇,这样算计,又有多少光彩?”

  “身为王家人,不论男女,自然都有义务为家族添砖加瓦,放眼古今,哪个世家大族不是这样累积起来的,何况这大大的好事,你怎么知道八字没一撇?”

  “我也觉得这事言之尚早。”三哥突然说话,又道,“家里的事,我也帮不上什么忙,回京都后,我预备跟皇上请旨往北边去。”

  我愕然看向三哥,三哥本是探花郎,如今却要为了家族兴旺拿起刀剑,我心里疼惜,可见他意已决,想劝也不知从何说起。本来,今冬三哥可以迎娶婉柔姐姐的,可如今母亲刚去,守孝三年,三哥的事还得往后推了。三哥志在四方,出去闯闯也好,可,这事还须得婉柔姐姐点头才好。

  “我早就让你去北边,不过现在也不算晚。”大哥点头,又道,“到时,我给信得过的部下去信,北边本就是我王家的地盘,焉能叫宇文荣鑫那厮坐享其成?”

  大哥说完,也没有人接话,他又看向大嫂。

  “我先随允桢回京都,以后就让允桢住进巨鹿书院,待我打点好,就回安城。”这是答应大哥的安排了,大嫂又转头对二嫂说道,“你还是回京都,孩子小,安城到底气候不一样,还是在京都待着好。”

  “大嫂——”

  大嫂拉住二嫂的手,拍了拍安慰道,“京都也要人打理,到底他们都是男人,有你在京都,我也放心些,我只放心不下允桢,到时你多顾着他些,也是一样的。”

  二嫂红着眼点头,一再承诺说一定会照顾好允桢。

  “多谢大嫂!”二哥拉着二嫂,对着大嫂郑重行了一礼。我和三哥见状,也跟着对大嫂行了一礼。

  大嫂偏身避开,回道,“二叔切莫如此,我是长嫂,本就该多担待些。你们只管放心,我会照顾好父亲的。”

  “你们都留下,帮着夫人伺候老老爷。”大哥对他的几个姨娘说。

  听大哥这么说,大嫂脸色也好看了些,她虽没说什么,想必心里也是有些安慰的。看大哥现在的行事,虽还是钻营了些,较之前却是好太多了,我们对他的埋怨也少了很多。终归还是血脉手足,只盼着他以后能越来越好,不要再走极端才好。

  安排好事宜,家人们就各自收拾去了。我和宝儿一起,去客房寻公公婆婆,母亲去世,公婆亦是十分伤痛,一直陪着,将母亲送灵归祖。虽然我有再多不舍,再多难过,可公婆也是父母,他们对我也是视若亲生,为了他们,我也要坚强起来。

  何况,谢家的事也是千头万绪,都等着我们,容不得半点软弱。

  这些日子,我也想得十分清楚。我是母亲千娇万宠着的,宝儿也是公婆的掌中宝,我的母亲走了,难过的时候我觉得再也过不去,公婆要陪护安王,将心比心,宝儿要去护送也是为人子该做的,人之常情。退一万步说,安王尚幼,公婆要照顾他长大,且不说这一路山高水长,就说十年二十年后又是怎样一个状况,很有可能这一别就是再也不能见,作为儿女,宝儿应该要送他们一路。

  我曾想过随他们一起去南羑,现在母亲不在了,我也没甚大的牵挂,谢家在京城更是没有牵绊了,就这样一家子去南羑,不管前路如何,至少一家人是在一起的。到了南羑,有着公公的步步为营,有着宝儿舅舅的照应,有着我一家人相互扶持,日子应该不会难过到哪里去。我跟公婆说过我的想法,但公婆不同意。

  公婆的意思是,京城终究是我们的立足之地,日后,他们也是想叶落归根,何况,安王现在还小但到底是一地藩王,谢家作为外家也不该过于亲近,且,最重要的,我现在生怀有孕,不能长途奔波。因伤心过度,这些日子我几次晕厥,大夫交待我一定要静养。路途遥远,交通不便利,舟车劳顿,我也不能保证自己会安然无事。子嗣为大,公公郑重找我谈话,让我切忌不要任性。若说是以前,我兴许就真的任性了,可发生了这么多的事,大家都倍感无力,这个孩子对我们都是支撑,所以我也不敢乱来。

  或许,分离需要承担,听话也是成熟。

  我和宝儿商量,公婆陪护安王,宝儿随行护送,我自己在京都养胎。本来,宝儿让我回王府,但是母亲已经不在了,我回王府难免睹物思人,还是留在谢府,安心等他归来。京都往南羑,慢一点行路,三个月也可以来回了,宝儿定能够赶在孩子出世前回来。到时候,我们把京都的房子卖掉,到京都边上的小院子,我们一家人安然度日,养儿育女,等候公婆归来。

  也就几个月而已,我前后思量许多,觉得自己应该可以应付得来,何况,京都还有许多人,我烦闷了可以去看看二嫂,平日就守在谢府中。谢府里下人都遣散了,只留下老管家,到时候我将吴婆婆接到谢府,有陈大嫂夫妇,还有五月,我带着这些人,安心养胎,等着宝儿回来,日子应该不会太难挨。

  忍一时伤痛不舍,图长久安宁。

  人生并不只有喜和乐,还有忧和痛,忍耐也是需要勇气,越是难过的时候越是要平静面对,低头爬山,垂目涉水,终归有一段路,需要自己摸索着走过。也许,度过这一关,走过这段路,我才能真正成为一个人,一个妻子,一个母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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