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五.年礼
京都最近发生了两件热闹事。这头一件就是文翊上承情表，表述他对恩师的承诺，请旨娶秦静珊为平妻。皇上感动于他的孝义，不但恩准他未娶正妻先抬平妻，还提前让他袭了爵位，封文昌候。一时间，他和秦静珊的事竟让人津津乐道，说的都是夸赞的话。我是那日谢宝儿和我闹了后，才让五月特意去暗中打听的。这个文翊，确是有机会就抓住机会、没机会也会创造机会的人，就这么一件让人头疼的事，竟也让他这么轻易就解决了。他重诺先抬平妻，还得到皇上的表扬，这以后娶正妻也就不难了。
这第二件事，就是林尚书夫人袁氏向白子敬下了聘，想要白子敬成为上门女婿，却遭白子敬拒绝，不过，白子敬另向林尚书求娶林蔓淑，并承诺说会对林尚书及袁氏养老送终，林尚书最后答应，白子敬即将在明年迎娶林蔓淑。我也是前两天才听说的，白子敬和林蔓淑早就有了一腿，除了上门女婿这一个插曲，他俩成亲这事倒在我的意料之中。不过谢宝儿的一句话又将我的好奇心勾了起来，他说，“娘子，白黑子娶了林蔓淑，你家庶妹就成了他的嫂子，这以后他俩个见面，嘿嘿，会不会很好玩？”
我这才恍然，林蔓淑的爹爹是林尚书，林佑涵的爹爹也是林尚书，他俩个不就是同父异母的兄妹？这样一来，冬雪确是白子敬正五正六的嫂子啊！话说，林蔓淑的娘和林佑涵的娘是两头大，林蔓淑的娘家势强大，可林佑涵却是林尚书独子，这一头难压另一头，以后只怕还真是一锅难煮两家饭，好戏还在后头呢！
不过这些对我来说，也只是茶余饭后的谈资而已，只与谢宝儿和五月说笑了几回，我们也就丢开了。
前日将军府来人报喜，说二嫂生了个女儿，母女平安。我又是吃惊又是高兴，本以为二嫂生产还要我去帮忙呢，却不想她这么快。不过，二嫂这一胎一直都很顺利，倒没让人操过什么心。听到消息后，我就跟婆婆说想回娘家去看看。婆婆同意了，还帮我们准备了许多礼物，另外又让我们将年礼一并带上。因为谢宝儿的外祖都走得早，如今只一个舅舅在南羑为官，距离遥远，所以谢宝儿不用去外祖家送年礼。，也就乐得跟我一起回去了。
到了将军府时，太阳才刚刚鲜红，母亲却早就等在了门口，一见我和谢宝儿，就高兴得合不拢嘴。进了府，母亲一定要我和谢宝儿去换家常衣裳，还每人拿了一套新衣，听说都是母亲亲手缝制的。我和谢宝儿看了新衣，也就欢欢喜喜的回了我的小院子换上。我的是一件家常水红女款长袄，谢宝儿则是略深色男款长袄，他肤色白，穿着红色竟一点也不难看。换了衣裳到了母亲院子，我本急着要去看二嫂，可母亲说二嫂还未起，让我过一时再去，且吴婆婆又端了新鲜的汤圆过来，叫我和谢宝儿先垫垫肚子。
父亲昨日已回了边关，听说这次父亲离京前已向皇上递了卸甲归田的折子，若无意外，等大哥过完年再去边关，父亲就会返京。因昨日已让人回来传了话，所以今日二哥和三哥都特意请了假，在家招待新婿。不过谢宝儿换了衣裳吃了茶点，就窝在了我和母亲一起，前院二哥让大武来催了好几次，请谢宝儿去前院坐，可谢宝儿都推推诿诿的不愿去。母亲乐了，让大武回去报给二哥，说她留谢宝儿多坐一会，大武领命也就退出去了。
“我二哥三哥特意请假在家陪你，你怎么不去和他们叙话？”我轻声问谢宝儿。
“我要和你还有岳母呆在一起，这里暖和！”谢宝儿低着头，又往我身边靠了靠。
“三哥书房也有暖炉，你别找借口！”我瞪他。
“唔，二舅哥和三舅哥都喜欢考我，上次回门，二舅哥还给我留了题目，我还没答上来……”
闻言，我噗哧一声，却在出声前憋住了，看了看在一旁装作视而不见的母亲，又低声问他，“是什么题目？”
“唔，是一个对子，不过，我光顾着想下联，结果还没对出来就已经忘记上联了……”
这下我再也没忍住，捂着嘴笑起来，谢宝儿难为情地看我，母亲也是嘴角含笑的瞪我一眼，想是我们方才的话她也已听到，此刻给我使眼色让我给谢宝儿留些面子。我笑够了，也就慢慢止住，又看了正讨好地望着我的谢宝儿，道，“那就不要去了。”说着，就又和母亲找了别的话题。谢宝儿在一旁暗嘘了口气，一时听着我们说得开心，也就加入进来。
说了一会话，二嫂那边派人来说她已起了，请我过去。我询问地看了看母亲，母亲点了点头，想了想轻声交代我，“小心说话，多宽慰宽慰你二嫂。”说完，又想了想，道，“我还是同你一起去吧。”
闻言，我愣了愣，又看了看一旁的吴婆婆，这才反应过来，母亲是指二嫂因又生了个女孩……心里轻叹了一口气，也就轻轻点了点头。跟着母亲出得门来，却见谢宝儿也跟在身后，回身站定，看着他，对着五月道，“五月，你带姑爷去三哥的书房，我和母亲去二嫂那里。”
谢宝儿听了却是愁苦着脸，一动不动看着我，“娘子，你不是说不要去的？”
“我去看二嫂，你还是去和二哥三哥说会话吧。一会二哥若不问，也就揭过了，他若再问你，你就老实答了。再有，你不是经常和我口若悬河的？记得要主动找话题，不会冷场他们自然也就不会记得为难你了。”说完，就又对五月道，“你陪着姑爷。”五月听明白我的意思，领命就要往三哥院子折去。谢宝儿看着大局已定，也就咬了咬牙跟上去了。
走在路上的时候，母亲又对我细说了些，原是父亲是等着孩子出世才动身的，可他来看二嫂和孩子，临走时却当着二嫂的面交待二哥搬去芳姨娘房里住，这让二嫂寒了心。我听闻，对父亲又气又怨，心道你自己讨小老婆，如今还让儿子亲近小老婆，说好听的是为了祖宗香火，说不好听点就是为老不尊！可当着母亲的面，我什么也没说，不过我感觉，母亲对父亲此举，也不甚满意。
进了二嫂的房内，一股子奶香味萦绕在鼻尖，我狠狠吸了几口，就笑着开口，道，“二嫂！”
二嫂靠在床头，头上系着白丝绢，面容虽依旧饱满，可脸色却有些惨白，眉眼之间隐约带出一股忧伤和无助，抬眼看我时，还有泪光闪动，“瑶瑶！”又见母亲也在一旁，忙要起身。
见状，我急忙走上前去制止她，坐到床边，拉着她的手，又抬头四下张望，果然在一旁的摇床上看到一个睡熟的婴儿，我对着二嫂笑了笑，就走到摇床边俯身去看那孩子。只见那孩子虽然还是毛茸茸红彤彤的，可是眉目清秀，头发乌黑，一看就是个美人胚子，不禁惊叹出口，道，“呀，长得真好看！说不定以后比可儿还讨人喜欢哪！”
闻言，二嫂在床边叹了一口气，苦笑道，“可终究还是个丫头……”
“说什么哪，二嫂！”我忙起身看二嫂，又道，“两朵金花，别人求还求不来呢！没有女子哪来的香火传承？依我说，女孩子就比男孩子好，贴心又好养，对不对，母亲？”
母亲也是笑着坐到床边，看着二嫂道，“瑶瑶说的对，你莫要胡思乱想，不论男孩女孩，都是我王家的骨肉，我是一样欢喜的。”
“可是——”
“我知道是你公公的话叫你伤了心，他是老糊涂了，你不要放在心上。如今我在京都，只要你和熙博好，我断不会叫他乱来的。”
闻言，二嫂泪珠顺颊而下，呜咽着靠到母亲怀里。
“快别哭了，伤了身子二哥可要心疼了！”我和母亲忙宽慰二嫂。
不知坐了多长时间，大嫂派人送了二嫂的午膳过来，又说客厅午膳已摆好，让我们去用饭，我和母亲这才辞别了二嫂。到了饭厅，看到二哥三哥领着谢宝儿已等在了客厅，三人有说有笑，好不热闹。
见我和母亲已至，大嫂忙招呼众人坐下开席。一时坐了满满一桌，我环视一圈，发现除了二嫂和桃姨太，其他人都在。不光允桢允舟和可儿，大哥院里的凤姨娘和平姨娘领着如梅和如兰也都在，平姨娘倒还好，凤姨娘打扮得花枝招展喜上眉梢，只怕是因为大哥快回来了，所以格外开心。
许是刚从二嫂那里出来，如今看到她们，我心里竟涌起一股说不出的不安。我抿了抿唇，掩饰住心里的想法，回神间却看到谢宝儿不知握着什么东西，在和三哥说话，只见他说的头头是道，三哥听得十分认真。
“你们在说什么哪？”我忙问。
“我在和两位舅哥谈论怎么辨别石头！”谢宝儿头也不抬地回我。我知道他喜欢玩石头，还专门为此弄了一个玉石庄，虽然我从未去看过，不过听说里面全是从天南海北淘来的石头。看他和三哥说的开心，我也就放下心来，笑道，“吃完饭再说吧，大家都等着呢！”
闻言，谢宝儿和三哥才依依不舍地丢开，一时大家俱都开动起来，二哥和三哥招呼谢宝儿喝酒，母亲和大嫂招呼我吃菜，其他人也都互相谈笑吃起来。
吃过饭，我又和闲下来的大嫂叙了一会话，一直到太阳变红西垂，就又到二嫂院子辞了行，这才和晕乎乎地谢宝儿别了母亲，带着母亲准备的大包小包回礼，预备回家。
出了门时未走多远，却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我闻言叫停了马车，掀了帘子一看，却见桃姨太站在一顶轿子门口，正看着我们。
“果然是四小姐！”一见到我，桃姨太笑着看我，“四小姐今日回门送年礼吧！”
“是的。桃姨娘哪里来？”我也没起身，只在轿子里对她点了点头。
“哦，我去尚书府了。冬雪有喜了，这两天反应大，我过去住了几日。”桃姨娘一脸喜意。
“冬雪怀孕了？那要恭喜桃姨娘了。”
“是呢！”桃姨太欢欢喜喜应了，又看向我，“四小姐比冬雪还早一日出门，不知现在可有消息了？”
闻言，不知为何，我心里却有些不太舒服，道，“还没有。”
“哦，”桃姨太一脸可惜的看着我，又道，“那四小姐可要多多努力，母凭子贵，女子还是早些生养的好！”
我也不答她的话，只眨了眨眼，对她道，“那桃姨娘早些回去了，我们也要走了。”
“好的好的！”桃姨太自顾自欢喜，又道，“冬雪说过几日再回门送年礼，等她稳定下来，我让她去谢府去看望四小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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