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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大仇得报(一)


  越军军营。

  范蠡他们二人走后,石买恼羞成怒大发雷霆,派出一队人马连夜追捕逃窜的壮丁。对于留下的壮丁,石买命人不再准备军帐,而是直接在军营内束起栅栏,将他们困在其中,留下重兵轮番看守。

  石买布置完后,仍觉心气不平,可纵火之人还未抓捕归来,一时间即便心火难消,抬眼看到站在一旁吓得瑟瑟发抖的巡视长,大手一挥,道,“你!身为巡视长,今晚一晚就接连惹出两起祸端!一是一个小姑娘混进军营你竟束手无策,二是在你当值期间居然有人纵火逃逸!来人,先给我把他押了,待纵火之人捉拿归案一并处决!”

  巡视长闻言双腿一软,“咚”一声跪倒在地,大喊着“将军饶命将军饶命!”石买向着旁人使了个眼色,立即有人走上前来将巡视长拿下。

  巡视长霎时间面如死灰,哭天抢地喊着,“军有军规啊将军!小人玩忽职守最多是打八十军杖,罪不至死啊将军!”石买被他吵得心烦意乱,身边副将常信见了,连忙伸手摆了摆,示意速速将这人押下去。

  巡视长被拖走之后,哭喊之声渐渐远了,石买环视一周,越兵皆是垂头站着,一副战战兢兢模样,这才长叹一声,转身带着常信走了。

  “巡视长可真是活该!平日里飞扬跋扈,拿着鸡毛当令箭,还以为自己有多了不起,结果,平白为他人之祸背了黑锅,就这么不明不白地交代了性命!”

  “那还不是因为将军喜怒无常,见那姑娘有范大夫护着动弹不得,又见纵火之人逃之夭夭也捉不到,一腔怒火无处撒,就只好拿着巡视长出气。巡视长活该是活该,但也可怜哪!”

  “你们两个还敢多口多舌!不怕给将军听到拉你们去给巡视长陪葬!”

  士兵们三三两两议论着散了,尽管嘴上不情愿,还是不得不按大将军的部署行事,正如方才那人呵斥他们时所说,巡视长的厄运在越军之中绝非个案,他们必须对大将军绝对服从,否则,下场只会和巡视长一样。

  壮丁们三三两两聚成一堆,夜间的山里还是很凉,他们又都衣衫褴褛,破衣烂衫根本无法御寒,军营中的火把都离他们很远,他们虽大都互不相识,但也只能靠得近些才好相互取暖。

  待到巡视的士兵都队列整齐开始四面走动,壮丁中有一青年抬手拨开挡在眼前的乱发,眼珠子滴溜溜地在这群可怜人中四处找寻。找了好一会儿,青年忽然左顾右盼一阵,看到巡视的士兵没人注意到这里,才往栅栏的角落里挪了过去。

  “公子!你受伤了?”青年挪到一人身边,用极轻的声音问。

  那人有气无力地靠在栅栏上,衣衫早已烂得不成样子,身上脸上都是炭黑的痕迹。听到问话,他未答复,伸手将青年的口鼻一手捂住,将他按倒在地,用气音喝道,“你给我小声点!”

  青年挣扎两下从他手里脱出,也用气音道,“谁让你好端端跑这里来了!方才大火一起,我又到处找不见你,吓死我了!”

  这青年正是于飞,而眼前这个几乎看不出模样的,就是他家公子,苌楚。直到此刻,于飞也不知这公子心里到底是什么打算,原本一直在计大夫那里待着好好的,前几日忽然就说他要离开了,于飞问他去哪儿,他也不说,而计大夫听说之后也不做阻拦,于是只好跟着他回到了越都。

  时隔两年有余才头回回到越都,于飞满心以为苌楚怎么着也得回府里跟范大夫打声招呼,没成想,那人却在越都郊外找个地方住了一个月,而后忽然淡淡地说了句,“我会混进越军,你在此处等我。”

  这又是哪般?于飞想问他为何不回范大夫府上,想问他混进越军作甚,但考虑到苌楚这寡言的性子,最终只问了句,“越军哪是你说混进去就混进去的?当年靠着帮人卖兵器,好不容易进了军营,但没过一日就跟着计大夫回来了,如今还要再去,谈何容易。”

  苌楚点了点头道,“没错。但我自有法子。”

  唉。于飞此刻坐在一群比乞丐还可怜的壮丁中间,仰面望天,这就是他家公子所谓的“自有法子”。他的法子就是忽然换了一身乞儿衣裳,闯进了越都的穷人巷里,而恰好越军的人正在那儿抓壮丁,就把他痛打一顿以后抓了来。

  至于于飞,他是每时每刻心系他家公子没错,可也没义气到要和他家公子一起来当壮丁的地步。他只是担心苌楚的安危,就偷偷远远跟在他身后,一路跟到了穷人巷,听到里面有推搡打骂声,才不过刚露了个头,就被越军不由分说地也一起抓了过来。

  来就来吧,就算跟在公子身边也护他周全,怎想这苌楚原本是个文雅翩翩之人,这次回来后,就变着法儿让人操心。虽然壮丁军帐狭小而其中人多,人挤人睡着呼噜声大,异味难熬,但因折腾了一天,于飞也好不容易睡去了。可没想一觉醒来,发现本在身边的苌楚却不见踪影,心下焦急又不敢出声,正想着要不要出去找找,就见军帐一角着起火来。一群人仓皇逃窜,他虽不明白发生何事,但也稀里糊涂地被人群冲得四处逃窜。这不,直到大将军亲自出现,整顿了局面,他这才找到他家公子。

  于飞仔细将苌楚上下打量一番,见他只是模样狼狈却并无见血,应是没受什么伤,至于他为何如此一番惨不忍睹的模样,以于飞对他的了解,那群越兵并没有这本事能将他折磨至此,恐怕是他自己的杰作才是。

  “公子,”于飞往他跟前凑了凑,道,“老实跟你说,方才大火一起,我先是猜是你干的,再是猜你跑了。”

  苌楚闭目养神,道,“你猜对了一半。”

  对了一半。于飞翻着眼睛细想,公子现下人在眼前,肯定是没跑,那么,也就是说……

  “什……”于飞的惊叹被苌楚一把捂住,附带瞪了他一眼。于飞再次挣开他,才轻声道,“还真是你干的?!”

  “嗯。”

  “那你为何不跑?!”

  “我为何要跑?”

  不跑你放火做什么!于飞话还没问出口,就瞥到苌楚右手手掌上有半圈牙印,于飞捉过他手细看,手背上还有半圈。翻来倒去看了几次,上下两个半圈刚好凑成一副牙印。于飞抬眼问他,“你被谁给咬了?”

  苌楚将手抽了回去,也看了看,轻声道,“没事。”就继续闭目休息了。

  于飞抬了抬眉毛,他家公子这副样子一出,那就是谁也撬不开他的嘴了。

  不说拉倒,于飞暗自腹诽,虽然不知究竟是谁一口咬出这么完整的一圈儿牙印来,但于飞心中默默还是敬那牙印的主人是条好汉。且不说苌楚这人身手本就了得,一般二般之人难以伤他分毫,但是看着一口咬的,于飞心里就解气。被他家公子冷言冷语得摧残了这么些年,如今有人狠狠咬了那冷面公子一口,于飞权当是为自己报仇了,那牙印的主人,简直就是恩人哪。

  思及此,于飞傻呵呵地乐了起来,刚要傻笑出声,抬眼就见苌楚一脸看傻子一般的表情看着他,眼带鄙夷还参杂着那么几分同情,立刻喜悦之情荡然无存,于是只好悻悻地撇了撇嘴,转身躺好。

  这天儿冷是冷了些,还是赶紧睡吧,指不定他家公子明日还要怎么折腾呢。

  三更已过,露宿的壮丁们鼾声此起彼伏,苌楚睡意全无,抬眼看着夜空,月已落下,只留空中三两点星。

  近日国中将有大事发生。根据计然教他的推演之术,他可以断定。而他向计然告辞,计然也并未阻拦,他便知道,他的推测不错。因为计然也定是料到了将来的日子不会太平。

  范蠡来到越国已有些年头了,但碍于石买的诸多阻拦,一直大志难酬,若要帮他扫清这障碍,从今往后这段时间,就是重中之重。

  两年多前,他贸贸然闯入军营,幸得计然出手相救,如今他已知道,要除石买,并非只靠蛮力就行。若越王穷兵黩武,不思进取,即便除掉一个石买,还会有第二个、第三个石买。所以若要越王真正不再对石买言听计从,石买本人死活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要越王相信,范蠡的理念才能真正治国安邦。于是他才会以壮丁身份混入军营,只为给越国即将烧起的这团大火中再添两把柴。不过,万万没想到,抓他入军营的,居然会是那人。

  苌楚看向不远处的军帐,微微眯起眼,原以为此次行动是为了范蠡报仇,却没想到竟也将自家血海深仇能一并报了。苌楚无意识握紧双拳,右手传来一阵刺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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