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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酒逢知己


  又过了几日,秦宓病情大为好转,人也精神多了。太医嘱咐平时多饮水多走动,只是还得注意防寒,万不能再着了凉气。于是秦宓便每日在上午时候在外阁间走动,午后有时也偷跑到殿外廊下站一会儿,但每每都被素月抓住,催着进屋。

  这日午后,秦宓又偷跑至殿外廊下,好在风不凉她穿的也厚,素月就在一旁侍候着让秦宓多待了一会儿。秦宓本来在廊下坐着拨弄着一株正开的映山红。一抬头便看见孟珩进了红鸢宫,离得远远地正看着她。秦宓直起身来也看着孟珩,脸上是进宫以来为数不多的笑容。

  可孟珩只向她点了点头示意,然后便向着主殿清平公主的寝殿去了。秦宓看着他一步一步离去的背影,脸上是万没有想到的表情,直至孟珩进了主殿的殿门,她才像只泄了气的羊皮筏一般缓缓软在了廊下。是啊,清平那么喜欢他,不应该剃头挑子一头热的。他若是无心,清平也不是傻子怎会一点都察觉不到。

  素月看出她的心思,只自顾自的说道:“如今清平公主年方十六,皇上已经令工部在宫外选址修建。虽然也有指了驸马却又另选的,但那只是万中一二的例子,如今事态如此明朗,最后的结果料也不会太出人意料。”

  秦宓本来心不在素月,但话音一落她也听明白了。孟珩娶清平那是板上钉钉的事了。她抬头看向素月,自从分给她之后,所有事都是急慌慌乱糟糟的,她还未仔细的看过这个一直照顾她饮食起居的人,她虽然不如素水憨直,可是她是洞察世事的,至少,她知道自己的心思,至少是现在自己的心思。

  素月见秦宓端详她,以为刚才的话有所冲撞。于是跪下认错:“是奴婢唐突冲撞了,还望郡主切勿怪罪。”

  秦宓本想急忙扶她起来,可是定睛一看怎么都觉得眼前跪下认错的素月同那日的萧莽一样,虽然礼数周全无隙可循,但是那份从容镇定不卑不亢实在是惹眼。

  秦宓淡淡道:“起来吧,我只是觉得你长我几岁,看事情尤为通透罢了。哪里冲撞了呢?”

  相处了一月有余,素月自然了解了这位主子的脾性以及为人处世的行事风格。她知道她自然不会怪罪她,但是怎么话一说出来倒教素月觉得自己突然跪下是有些咄咄逼人了呢?

  秦宓自不会理会素月心里的弯弯绕绕,只是刚刚的孟珩,不管怎么解释,都凉的让人有些心惊了。对,就是心惊,是无论如何也没料到后的心惊。

  素月没敢再催秦宓进屋,只又拿来一条厚披风给坐在廊下的秦宓围了。秦宓回头看了素月一眼,令她再拿一个手炉来,素月见她神色如常并不计较刚才之事,心下稍安于是连忙去拿了。可等她回到廊下时,秦宓却已不见踪影。

  齐昭坐在秦宓对面时,桌上的一坛杜康已见底。

  御花园西北角的花虽不名贵,可在这三月里正是开的茂盛,大朵大朵,姹紫嫣红。她披着一条宝蓝锦缎白狐毛领披风正伏在角亭里的石桌上,喃喃自语。齐昭听去只有两个字:“为何,为何?”

  他嘴角一弯,戏谑的的开口:“怎么?今天看见孟珩去看了清平,伤心了?”

  一句说完,只见秦宓‘噌’的一下坐了起来,直愣愣着看着眼前的齐昭眼神清澈的狡辩道:“谁伤心了!”

  齐昭一愣,心想这秦宓酒量也太好了,怎么一整坛杜康下去还这么清醒?他还以为她早已经醉的睡熟了。

  更令齐昭惊掉下巴的的是秦宓居然‘咣当’一声又从石桌下面搬上来一坛酒,启封之后推给齐昭。齐昭再看秦宓,虽未大醉但也微醺,正双眼微眯的看着那坛酒。齐昭看这情形,不喝也得喝了,于是端起来饮了一口,感觉入口醇厚,齿间溢香。不禁问道:“真是好酒,你从哪得来的?”问完又饮了一大口复又推给了秦宓。

  秦宓莞尔一笑:“我去御膳房要的,那人抠抠搜搜只给我半坛,我又偷了一坛,嘿嘿。我聪明吧?”

  齐昭看着她,觉得酒后的秦宓比往日要更活泼一些,也更像个女孩子而不是整日没个生气似的像个老夫子一样。齐昭于是笑道:“聪明个头啊,你是郡主,拿出点款儿来,要上五坛十坛的他敢不给吗?”

  “诶诶,我好歹是个女儿家,传出去落个嗜赌豪饮的名声还要不要嫁人?”

  “你只是豪饮,怎么又嗜赌了?”

  “谁还管得住别人的嘴?别人一顺嘴可不就嗜赌豪饮了。”

  “既然管不住别人的嘴,那你还理会那些个作甚!”

  秦宓眼中精光一闪,大笑道:“说得好,再喝!”

  齐昭也越喝兴致越高,二人将桌上一坛酒推来置去,很快便下去半坛之多。

  秦宓又饮了一大口将酒坛推给齐昭,她看着眼前这人,虽然以前他二人所有不和,但今日看来又有多大仇恨呢?又想起前几日落水之日齐昭出手相帮,更觉得他不似面上这般刻薄。

  齐昭见她那样看他,不禁问道:“你看什么?”

  “看你,想起那日拾翠桥下,还未谢你。”

  齐昭听了一笑:“谢我?就这一件事谢我?”

  秦宓发愣:“还有什么事?”

  “你以为,清平会轻易就承认是自己推了赵度下去?现场可只有你一个人。”齐昭看着秦宓,眼神像在看一只白痴。

  秦宓不可置信的笑了:“就算她要栽赃给我,旁边又没有别人可为我作证,那赵度呢?赵度说的话顶旁人一万句吧!”

  齐昭收了神色,眼睛直看着秦宓:“若是赵度死了,可还有人为你作证?”

  秦宓一惊,只觉得全身毛孔微张,头皮发麻。喃喃道:“她还真敢下狠手要了他的命吗?”

  齐昭冷哼一声:“你以为呢?也不看看她是谁的女儿?”

  “谁的女儿?皇后……说来,皇上这回动怒处置了清平,怎么也没听闻皇后去找皇上为她求情啊?”秦宓问道。

  齐昭惊讶的回道:“你难道不知道吗?皇后不在宫中。”

  “不在宫中?”

  “上个月谢广不是掳了卢御史的女儿嘛,满朝沸腾。皇上隐忍不发,皇后顾忌皇上,于是那日春宴上皇后自请去太后陵去诵经祈福三个月。”

  “三个月?皇后又没什么大错,皇上就让她去了?”

  “说是皇太后冥诞,还是个半整数,你也知道,总得有个由头。”

  秦宓思忖道:“皇后去了皇陵,于是清平在宫里也就消停了,所以,赵度也保住了,我也就清白了。”

  “你清白?要不是我在御前给你作证,你哪能清白的这么快?”齐昭洋洋得意的说道。

  秦宓瞧着他那邀功的样,笑道:“好好好,我还得再谢您力证秦某清白之恩,好了吧?”

  齐昭笑着斜睨了秦宓一眼,霎时风情万种,说道:“这还差不多。”

  秦宓看着他,想起以前种种,突然正色问他:“你以前为何那么讨厌我?”

  齐昭被她这么一问,不禁也收了神色:“我讨厌你?还不是在驿站外那晚你辞色锋利?”

  秦宓一听不禁哈哈笑了:“我辞色锋利?怎么可能?我是多温厚一人啊……”

  “你温厚?快得了吧……”

  “怎么啦?我哪里不温厚啦?”

  ……

  齐昭还在和秦宓笑闹着,秦宓却想起那日廊下看雪同齐昭相遇时为何会辞色锋利,她忽然想起了那个山中那个清冷的人,萧辞里。

  怎么会想起他呢?本来是因为孟珩而心情不好,怎的酒喝到最后想到的人确是他呢?

  不知不觉,日已西沉。素月慌张的寻来时,孟珩也在她身后。秦宓的视线穿过素月看向他,他因为长她与齐昭几岁所以个子显得特别高,总让人有种身形玉立的感觉。面容虽然英俊眉眼却总给人柔和的感觉,尤其是那双眼,像是一潭幽碧的泉水,有时沉寂有时荡漾,令人深陷。

  齐昭瞥了一眼秦宓,又喝了一口酒笑看着孟珩说道:“能在此遇到孟兄,真是巧啊。”

  孟珩一笑解释道:“我准备回园子,刚好碰见素月出来寻秦宓,便顺便帮着她找找,既然找到了那我便先回了,告辞。”

  还容不得秦宓回一句‘慢走’,孟珩已经转身走出去数步之远了。

  秦宓淡淡收回视线,越发觉得心里难受,抢过齐昭手里的酒坛仰头便喝了个干净。吓得素月赶紧上前劝阻:“郡主,您这是干什么?酒大伤身何况您还在病中,万勿多饮啊!”

  齐昭一挥手,说道:“不用管她,她若是听你劝还会偷跑出来吗?”说完看了秦宓一眼,饶有兴趣的问道:“诶?你这酒量到底是什么时候练成的?啧啧,两坛杜康还不醉?真是厉害!”说完起身掸了掸身上那件红罗蔽膝,回园子去了。

  秦宓本来心不在齐昭之言,脑子里却回想起了第一次喝酒的场景。他说,命运不济,孤苦伶仃;他问,怎么?难道你也身世落魄?一幕幕场景忽然映在秦宓眼前,她记得他的清冷样子,记得他苦饮时微弓的脊背,记得他说,这是柴桑山,我叫萧辞里。

  想到这里,秦宓忽然笑了,她想她是真的醉了,不然怎么会总是想起他来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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