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下文学 > [少狄]有情花开满长安 > 二十八 心开阔,天地便开阔了

二十八 心开阔,天地便开阔了


  

  不知不觉,半晌已过。狄仁杰他们都已收拾好了行装,唯独我,懒懒的折叠衣服,满心害怕。真的要跟着梦瑶和狄仁杰回去了。真的要回长安了。

  长安。曾让我失去一切的地方。

  本以为遇见了梦瑶,可以无所畏惧,到了真正启程的时候,才发现,我还是在抗拒。我并不是没有回过长安,只是那个时候只怀着满心的期待去寻找我想要的。当是过客,匆匆忙忙。如今,伊人不离,朋友在旁,却心生恐惧。

  那里已经不是我的长安了。

  游子尚可倦归家乡,大雁也可冬去春来,而我,子欲养而亲不在,身欲回而名不在。以何身份,再归去?

  “元芳,你好了吗?我们该走了。”梦瑶兴高采烈的蹦进来,见我慢慢悠悠,不禁惊奇,“这么半天,你一件都没收拾好啊?”

  我不答。她自顾取出衣柜里的衣服,一面整理,一面说:“还是我来吧。原以为你和小虎不一样,看来是我错了。都长这么大了,还不会自己收拾衣服。”

  我只看着她一边折叠一边埋怨,精致的脸变幻着无数情绪,活像一孩子。她回头,见我专注于她,以为我钦佩不已,忙自夸:“是不是觉得,本姑娘特别贤良淑德?”

  我不禁笑笑,她有些不好意思,两颊泛起红晕。急忙躲开目光,收拾其他东西去了。我也只得收了心思,跟着整理。

  辞了江锦,江府的一切便成过去了。我回头看着壮丽的江府大门,点点惆怅。

  此别人去无相见,自此锦色余暗然。

  身上被狄仁杰轻拍,我回身。他笑着迈出步伐,豪声感叹:“人总是要往前看的。孩子们,大胆的往前走吧!”

  二宝跟着附和:“哎呀,终于是要回去了。哈哈。”也追着去了。婉青跟上。

  “快点啦,元芳。”梦瑶也拼命拉着我跟上。

  镇子不小,半个时辰,才到郊区。河水顺着地势往西流,我们逆流而行。天气日渐凉,两岸的草木多已枯萎,却隐隐的从枯叶中透出一点绿色。最是这“念香”,生命顽强,不屈不挠。

  梦瑶小心踩上河边的石头,拨弄着草丛里的念香,说:“我们带些回去养着吧。”

  狄仁杰扫兴打断:“水土不适,养什么养?”梦瑶立即瞪着眼,抓一把枯草砸向狄仁杰:“你不扫人兴致你会死吗?”

  “你说什么?”狄仁杰步步逼近,“信不信我把你推下去?”

  “你敢。”梦瑶回击,但狄仁杰真拿刀鞘拦在她面前,不让她过来。梦瑶抵不过,只喊:“元芳,快来帮我呀。”

  狄仁杰龇牙咧嘴的得意道:“叫元芳,也没用。除非,你求我啊……”

  “想得美。”梦瑶誓死不从,狄仁杰愈发不饶,梦瑶连连惊叫。我正要过去,梦瑶倒妥协了,娇嗔道:“好了好了。小虎哥哥,你就放我过去吧,水浪打过来了。”狄仁杰见水势汹涌,收了刀鞘,一面得意一面扶她:“你也有服软的一天啊!”

  梦瑶不做声,静静走到空地,见狄仁杰放松,往他脚下一绊,狄仁杰毫无防备,差点摔倒在地。梦瑶急急跑过来躲到我身后。婉青去扶狄仁杰,他却只朝梦瑶追来:“童梦瑶。你死定了。”

  “走开。”梦瑶惊叫,死死拉住我求救。我只被她拉得晕头转向。好一阵,两人才罢手。又继续前行。

  先前闹着没注意,静下来竟隐隐听得笛声。越走笛声越清晰,我虽不懂,但也听着有股子凄凉意,会莫名哀伤。

  二宝问:“谁在这里吹笛子?”

  婉青说:“我怎么听着有些难过。”

  狄仁杰立即挨近婉青:“怎么了?是不是想起什么伤心的事了?”

  “到不是,只是这曲调。太悲凉了。”

  “这不是悲凉,是思恋。”

  我们皆看向沉声发言的梦瑶,她说:“这首曲子,并不是表现的哀伤,而是浓浓的思恋,思恋自己的爱人。我想,也许是他爱的人离他而去了,他才如此思恋。但其中却还有坚强的信念,他是想告诉自己的爱人,他会坚强的活下去。”

  如此独到的见解,到真让我开了眼界。从来只当这是哀婉之音,却不料是坚强之意。只凭这隐隐约约的声调就可以判断出其中意义,当真让人惊讶。想不到梦瑶还有这等本事?

  婉青问:“梦瑶,你怎么知道他是思恋呢?”

  我也好奇,看向梦瑶,她倒是无异样,只往前走。二宝却一脸得意:“小姐可是音乐天才呢。”狄仁杰看着婉青,不以为奇说道:“对呀。别的我狄仁杰是不敢恭维她,但是这一点,我是佩服得五体投地。还记得小时候,她才十岁,跟着我出去玩。看见人家花魁大赛,就非要站在擂台上去比赛,结果把所有选手都比下去了。人家还问她愿不愿意去卖艺呢,后来让童伯父好好给教训了一顿。”

  竟然还有这些事?我倒是第一次听说,梦瑶见我们好奇,不禁红了脸:“哎呀,那个时候不是还小嘛。哪知道花魁是什么意思啊。那露天擂台那么漂亮,还有奖品呢,多诱人啊。小虎你还说,是你让我去帮你赢钱回来买糖葫芦的。看见我爹骂我你居然跑了。”

  狄仁杰反驳:“要不是我求情,你早挨打了好不好?糖葫芦不是全给你了嘛?我都没吃。”

  “可是你拿钱去买剑了。”

  “我也给你买布娃娃了呀,再说我还被爹打了呢。”

  二宝不满:“少爷,你还连累我了呢。”

  我忍俊不禁,也好奇不已,他们的生活怎么这么多趣事?梦瑶怎么会这么可爱?原来从那个时候起狄仁杰就在放任她了,难怪到现在还是长不大。

  说笑间,竟看见前面吹笛之人。江合勋?

  “怎么是他呀?”梦瑶疑问,走上前去打断江合勋,“你在这干什么?”

  江合勋见我们,作揖行礼,我们回礼。他说:“只是想出来散散心。这些日子,发生了太多事情,我实在有些力不从心了。”

  我们一时不知如何作答,他说:“本该多留你们住住,如今……”

  “三公子客气了。”狄仁杰接过话,“倒是你,身上的担子愈发重了。”

  “是啊。几个月前还是养尊处优的小少爷,一夕之间,什么都变了。现在连父亲都病了,只有我一个人了。”

  狄仁杰劝:“凡事总会过去的。敢问三公子,方才的笛声是为谁?”

  江合勋有些黯然,向我看来,我不解,他移开目光,看着壮阔的河面,缓缓说:“不过是寄寄心中念想罢了。有些事原本强求不得,又何必再提?”

  我忽见他笛子上刻了一个字:“灵。”若依梦瑶的见解,那他们……

  江合勋见我知晓,嘲否道:“是不是很不可思议?”

  我确实惊讶,他沉声道:“我……并不是爹的儿子。只是爹在路上捡回来的孤儿而已,他却待我如己出。他对别人的孩子都视若己出,却无法抚养自己的孩子。其实姐姐不用离开,哪怕倾尽全力爹也会保她平安,可是她太决绝了……”

  说及此,他抬眼远眺,眼神隐隐带着憧憬,紧握着手里的笛子,似是在给自己极大的勇气,声音也愈发低柔:“我还记得,她第一天进府的时候,我看见她,便惊为天人,她一抬首,一扬眉,都像一个从画中走出的仙子,那如清风一样的气质深深的吸引着我。可她,从不在我面前笑,也从不跟我亲近。即使如此,我也一样泥足深陷。那一日,她说去采些药材回来,便一个人出去了,很晚不见归来,我担心不已,正要去寻,便见她痴痴望着大门外,我喊她‘姐姐’,她回身,握着手里的宝贝,微微一笑。那是第一次,她对我笑了,笑得那么美,好像只要有她,世界都不重要了。我想,这辈子我都不会再喜欢上别的女子了……可我是爹的儿子,这一切不可能。我只能默默的守着她。她少言,也小心翼翼,对谁都客气。但偶尔也会对娘放下包袱,毕竟血浓于水,那时我多想把一切告诉她,可我发现,她偷偷换了娘的药,我不知她要做什么,就把娘的药再换回来。哪里知道娘还是走了。简儿的死,我和爹都认为是意外,直到二姐自尽,我才渐渐知道她的目的……但我还是无法阻止她,我甚至都不想去阻止她,我想我一定是为她发疯了。”

  原是有情人,天意不可得。

  江合勋深吸一口气,叹:“现在,说再多也没用了。我只希望,她在另一个国度里,能够无忧无虑的长大,能与自己的爹娘一起,开开心心的过完这一生。”

  辞了江合勋,我们都有些难过。我不知道他们为的是什么,但我却是为江灵。她不顾一切的喜欢着我,却有一个人不顾一切的喜欢着她。是不是我们总爱这样,小心翼翼,追求我们向往的;有恃无恐,对待我们拥有的。总要到了失去的时候,才会忏悔,才会理解别人的痛苦?

  我无疑是幸运的,有爱人,有朋友,能独立生活,吃穿不愁,也许还会有一片无限光明的前途,再没什么可怕了。

  长安,过去,只是过去。未来,还是长安,却是不一样的未来。

  决心已定,我便奋然前往。

  只要心开阔,天地,便开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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