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章 松亭小镇

　　??罗铁山带着昊川一路向北走，此去神农山长路漫漫，其间山岭纵横，道路难行。因为铸铁坊已经没有了船只，两人不可能再走水路，只能翻越茫茫秦岭。罗铁山决定先走到北边的官道之上，再顺着大路进入景州，最后一直走到神农山。因为他手中握有“景州通令”，所以这一路肯定是畅通无阻。

　　一路上昊川少言寡语，失去父亲的痛让他一时难以自拔。山路崎岖，风景如画，可是他毫无感觉。时而精神恍惚，仿佛又回到了棕山城那个熟悉的地方，和老爹过着无忧无虑的生活。昊川心中茫然，他不知道那个墨家学宫究竟是个怎样的地方，事实上他也一点都不期待。

　　罗铁山怕他伤心过度，总是没话找话和他聊天，只换来昊川有一句没一句的应答，其实大多数的话他都没有在听。罗铁山给他讲了不少自己的经历和从别处听来的趣事，大部分都发生在外域，听起来有点匪夷所思，只有这些事情多少还能吊起他的一些胃口。此去的目的地是神农山，罗铁山知道昊川对于墨家学宫知之甚少，于是又给他讲了不少关于学宫的事，那里有别于天下九州的任何地方，他说昊川到了那之后一定会大开眼界，然后慢慢地接受墨家学宫的生活，成为墨家的一员。罗铁山在说这些事的时候一直刻意回避有关于昊松年的内容，他不想招惹昊川现在脆弱的心。

　　尽管罗铁山把墨家学宫说得天花乱坠，昊川却没有一点神往的感觉。如果让他选择，他宁愿老死在棕山城里。当初在棕山城之时，他也想过未来的事，在书院里读书习武并非他的所长，但那里却是一个混日子的好地方。他打算混到十八岁时去参加会试，如果侥幸考中，就去城里某个差事，若是发挥正常没有考中，就继承老爹的手艺做一个厉害的木匠。然后在19岁那年迎娶美丽的付月萱，当然，若是没有竞争过修煜的话（八成竞争不过），也要娶一个漂亮的姑娘当老婆，然后生几个孩子，自由自在地生活。但不幸这一切都已经化为尘烟，飘散的无影无踪了。

　　两人就这么不紧不慢地走着，一座座高山林海和数不清的巨石小溪都被渐渐甩在了身后，他们渴了喝一点山泉水，饿了便找点猎物或是野果充饥。这里地处山脉腹地，除了遮天蔽日的树木之外，不见一点人烟。每次夜幕降临之后，就只能找一处山洞或是巨石的夹缝休息一晚，好在有罗铁山这样一个凶恶的家伙在身边，遇见什么毒蛇野兽都不用害怕。

　　日月更迭，不知不觉两人已经在山岭里走了五天。这一路的鸟语花香和旅途的劳顿，多少都分散了昊川的注意力，他的精神看起来比起前几日好了些许。只是如此赶了几天山路，两个人都非常疲惫，看起来跟叫花子似的。

　　罗铁山看着脚下的路，忽然说道：“这附近应该有个村子。”

　　昊川问：“你怎么知道？”

　　“你看这泥土上有不少脚印，还有一些小树被人砍伐过，附近肯定有不少人居住，看来我们能找个地方歇歇脚了。”

　　听罗铁山说完，昊川心中感到一阵舒畅。这几日一直身处山里，那些随便找来充饥的食物实在是吃腻了，而且每晚露宿山林一直休息不好，现在总算能有个地方舒缓一下疲惫的筋骨了。此时两人都是饥肠辘辘，也不知道附近的那个村里有什么好吃的，能好好犒劳一下自己的肠胃。

　　想到这里罗铁山忽然停下了脚步，四下里开始找小树，将它们一支一支地折断。昊川不明就里，问道：“铁山大哥，你这是在干嘛？”

　　罗铁山一边干活一边说道：“我要给你说两件事，第一件事，我不是你大哥，我是你老爹的师弟，所以也是你的师叔，你应该喊我罗师叔。”

　　“哦，罗师叔。”昊川应了一声，他忽然反应过来自己实在是太没礼貌了，都是以前“铁山大哥”喊惯了，一时忘了改口。

　　“第二件事，你有钱吗？”

　　“钱？”昊川摸了摸口袋，里面空空如也，“没有。”

　　“那不就对了，你师叔我也没钱，咱们进了村子拿什么买酒肉吃，总不能赊账吧。”

　　“所以你就想弄点柴，看看去村里能不能换点吃喝？”

　　“对喽，小鬼，你师叔我走南闯北这么多年，这些经验够你学半辈子的。”

　　“那我来帮你吧。”说完昊川也开始帮忙打柴，不一会儿就打了硕大的一捆，罗铁山又去找藤条将木柴捆起来。

　　“师叔，这里还有不少蘑菇。”昊川发现了几棵大树之下藏了不少白色的蘑菇。

　　罗铁山一边捆柴一边瞟了一眼，说道：“不错，那些都是山珍，在这山里也是可遇不可求的，说不定能换一壶酒喝。”

　　两人收拾妥，罗铁山将木柴背在身后，信心满满地说道：“这些木柴差不多一百五十斤重，够一户人家用它几天了，咱们能用它换不少吃喝。”

　　两人继续顺着山路进发，没走几步便看见了路标。上面写着“此处向前二里——松亭镇”。原来前方不是个小山村，而是一个镇子，这让两人喜出望外，镇子里的吃喝肯定比小村子里多。于是二人加快了步伐，翻过这座山后，发现山下是一片开阔的平原，而松亭镇就在眼前。

　　罗铁山带着昊川快步下山，不一会儿便进了松亭镇。这镇子虽然算不上大，但是房屋错综林立，居住着不少居民。镇上的街道打扫得干干净净，各种商铺沿着街边铺开，两人走在其中，不时闻到饭馆里飘出的阵阵菜香，让人直咽吐沫。罗铁山看见前方有一座二层的酒楼，门前一面“酒”字旗不停的随风摇曳。

　　“就是那里了，咱们进去看看。”说完二人便径直进入酒楼。

　　小二见来了客人连忙往里招呼，罗铁山把硕大的一捆柴往地上一放，开门见山地说道：“这位小哥，我们叔侄是赶路的人，不小心把盘缠给丢了，所以在山上打了这捆柴，你看看能换点什么吃喝。”

　　小二闻此话后，本是堆笑的脸立刻拉了下来，他看了看地上的木柴说道：“能换四个馒头，喝的可以给你们来两碗清茶。”

　　“小哥你可看清楚了。”罗铁山有点着急，“这捆柴起码有一百五十斤重，够你们酒楼用两天了。怎么才换这么点东西。”

　　小二不紧不慢地说道：“这位客人，你说我们一个山边上的镇子能缺木柴吗？要不我带你去我们的柴房看看。”

　　昊川抬头看了一眼师叔，这让罗铁山有点尴尬，看来情况和他所分析的不大一样。他又让昊川把刚刚采的蘑菇拿出来，看看能不能再多换几个馒头。

　　小二看了一眼说道：“这些都是毒蘑菇，不能吃。”这句话让二人的心情瞬间跌进谷底。真是一文钱难倒英雄汉啊。好不容易找到一个镇子，却混不来一口吃的，眼下这空空的肚子该怎么填饱。

　　不过小二也不打算把事情做绝，于是说道：“这位客人，我见你身材魁梧雄壮，异于常人，就给你指一条能够立马赚到钱的事吧，到那时你想吃什么有什么。”

　　“什么事？”罗铁山连忙问道。

　　“四天前，不知从哪儿窜到镇上一只灵猴，那家伙又鬼又敏捷，半天时间不到就把整个镇子搞得鸡犬不宁。本以为它折腾完就走了，没想到第二天它又来镇上大闹一番，这第二次闹了足足一天，把这里弄得天翻地覆。全镇的人加起来都抓不住这个家伙，镇长怕它一直赖着不走，那镇上的日子还怎么过啊。于是便出了赏金，从附近各地召集猎人中的高手，一起来捕捉这个小东西。要说镇长这次可是出了大手笔，赏金五十两银子，看得我都眼馋，可惜咱没那个本事，赚不到银子。不过重赏之下必有勇夫，方圆十几里的厉害猎人差不多全来了，有十七八个之多，其中不少都是捕捉灵物的高手。我听他们说，赏金倒是其次，那灵猴才是真正的宝贝。他们说来我们村子胡闹的是一只郎山灵猴，非常之稀有，若是能抓到，肯定能卖一个好价钱。”

　　听到这里，昊川忽然警觉起来，会不会是自己的那一只灵猴。这个小家伙自从在竹山上一别之后就再也没见过，它能把整个棕山城闹得鸡犬不宁，这个小小的松亭镇自然不在话下。于是昊川问道：“那只灵猴是不是一身棕红色的毛？”

　　“没错，就是个棕红色的灵猴，那颜色好看的不得了，差不多……这么大。”小二双手比划了一下，大概一尺多的大小，“它尾巴特别长，比身子还能长出一截。”

　　没错，肯定就是自己的灵猴，外形和小二所描述的一模一样。昊川心想，当初“灵捕大赛”时，自己绞尽脑汁，最后动用非常手段才抓住它，否则全城的人也拿它没有办法。那十七八个猎人想抓住它卖钱，怕是痴心妄想。

　　小二继续说道：“来的这十几个猎人商量好一起合作，抓住灵猴后，赏金和卖灵猴的钱全部平分。要说这些人还真的有些本事，他们带着猎狗和猎鹰，连骗带赶，一天的功夫就把灵猴逼到了镇子东头的一座小山上。那座小山也就八九丈高，可是一座孤山，灵猴到了那里就像是到了海上的孤岛一般，彻底被困住逃不掉了，被抓住也就是迟早的事儿。这位壮士我看你也像是有本事的人，何不去分一杯羹呢？总好过用木柴换几个馒头吃。”

　　罗铁山还没应答，昊川便已经急不可耐了。他没想到那个横行天下的灵猴居然也会陷入这样的困境，若是被这些猎人给逮到，不管卖到哪里都会被囚禁一辈子，说不定还得被杀了取兽筋。想到这儿昊川一阵哆嗦，那是属于他的灵猴，那次“灵捕大赛”夺冠是他为数不多让老爹感到骄傲的事，它不只是灵猴那么简单，那是他过往生活的最后一段回忆，决不能让灵猴被那些猎人给抓住。

　　“那座小山在哪？”昊川一脸的急切问道。

　　小二没想到昊川忽然有这么大的反应，回道：“出镇子往东再走二里地就看见了。”

　　小二话音刚落，昊川拔腿便跑出了酒楼。罗铁山只能赶紧跟上，小二见硕大的一捆柴还在地上撂着，便喊道：“馒头你们还要不要了？”

　　罗铁山头也不回地喊道：“谁要那馒头，给我们准备一桌上好的酒菜，老子马上就拿到赏金了！”

　　两人的背影片刻就消失了，小二嘴角一撇说道：“等你抓到灵猴再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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