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失而复得

　　燕玉锦实在听不出玄曦话里的深意，好好看了看在缚云丝中一动不动的蝶儿，又看看站在她身边面无表情的玄曦，小心翼翼地问道：“玄曦哥哥不喜欢？”


　　“怎么会不喜欢！我喜欢得不得了！”他温润的声音平添了极致的蛊惑，能把听的人的魂儿都销了去！


　　这话看似是对燕玉锦说的，其实是说给身陷囹圄的蝶儿听，可就算老天爷再借给蝶儿十个脑袋，她也绝不会想到这一层。


　　她前一刻还在因为先前诅咒了玄曦而懊悔的要死，这会儿一颗心都快要疼碎了，再没有心思去想旁的事。她浑身颤抖得厉害，翅膀却如同石化了一般，僵硬无比，分毫动弹不得。


　　玄曦的眼神片刻都没有离开过蝶儿，她每一个细微的变化都逃不过他的眼睛，察觉到她的异样，遂有意说道：“把蝴蝶养在笼子里，不如养只兔子耐看。玉锦妹妹以为呢？”


　　燕玉锦原还沉溺在方才暧昧的气氛里，乍听玄曦如此说，便有些不好意思起来，忙对着缚云丝念了个咒。只见玄曦手上的“小灯笼”一瞬间暗了下去，紧接着变作一个铮亮的银环飞到燕玉锦手上。


　　燕玉锦将银环重新戴回手腕上，看看玄曦，见他此刻正十分专注地看着服帖在他手心里的小不点儿。他看它的眼神满是疼惜，令她感到一阵酸楚，心里不由得想到：“他何曾对我有过这样的神情，却肯为一只蝴蝶毫不吝啬他的感情。我是该埋怨他无情，还是该相信他有爱！”


　　蝶儿打从被放出来，就一动不动安静地贴在玄曦的手心里，不为汲取温暖，只想和他没有距离的粘在一起，用片刻的温存去交换肯和他诀别的勇气。


　　片刻之后，蝶儿蓦地飞离玄曦的掌心，她翅膀上闪动的流光随着她仓促的动作在半空中拖出一道长长的痕迹，一闪一闪，似夜幕里闪烁的繁星。


　　玄曦一挥衣袖，灵雪峰上立时多出一道银光结界。从前的那道是只能出，不得进，现在又加了这道，灵雪峰彻底变成非玄曦允许，进不来，更出不去的一处绝地。


　　他明知她逃不掉，还坚持多此一举，原因无他，他再不想尝试失去她的滋味！


　　蝶儿虽在男女感情上显得异常愚钝，可她的脑子没有问题，她不会想怎么从两个法力高强的人的眼皮子底下逃走，自取其辱。她只一心求死，飞到脱离玄曦视线的地方，直愣愣地冲着一块又冷又硬的大石撞去。


　　玄曦从来就不是傻子，好不容易体会到失而复得的狂喜，怎可轻易再失去！自蝶儿被燕玉锦放出来，玄曦就在蝶儿身上设下一道隐形的防护结界，以防万一。蝶儿这一撞看似结实，实则并无大碍，不过撞晕了过去。


　　待玄曦和燕玉锦赶来时，正好看到一只蝴蝶像根轻羽一样轻飘飘从半空中落到雪地上，之后一动不动，确实跟死了没什么两样。


　　玄曦定定的看着贴在雪地上一动不动的蝶儿，痛心难以言喻，他想不到她会如此决绝！


　　站在一旁的燕玉锦捕捉到从玄曦眼中闪过的一抹伤痛，有意宽慰他说道：“没想到区区一只蝴蝶，性子竟也如此刚烈，倒是玄曦哥哥，千万不要难过！它既选了一条死路，自然不识好歹，待我回琼华宫挑只比这更好的，再来送给玄曦哥哥！”


　　燕玉锦这话说得并无几分底气，毕竟眼前这只蝴蝶非比寻常，根本不是一般蝴蝶能够比拟的，可眼下除了拿话安慰玄曦，她也实在想不出还能为他做什么。


　　“不必麻烦了！我已收下她，就不会再收别的了！”玄曦直接拒绝了燕玉锦的好意，沉默了一会儿，又道：“玉锦，今日我有些累了，你也早点儿回去休息。我走火入魔的事，最好不要说与我母亲知道，免得她过于担心。这几日若无要事，叫雾隐不要来打扰，待我好些，自会回宫。”玄曦说完，随手破除里层结界，意在送客。


　　燕玉锦何其乖巧，一一应允后，又对玄曦说了几句关心的话，便飞身离开了。


　　燕玉锦走后，玄曦急着俯下身去，一双手斜插入雪中，微微蜷起修长的十根手指，迅速托起身躯已冰冷僵硬的蝶儿贴上他的唇。


　　一时间他的心那么疼，疼她的娇小的身那么冷。他不断对着蝶儿呼出温热的气息融化了覆在她身上那层薄薄的雪，看着她，眼神里尽是疼惜，说出的话却多了几分埋怨的意味！


　　“蝶儿好狠的心！竟要撇下我独自去往极乐世界！”似突然想到什么，玄曦眸光一闪，在心里道：“莫非蝶儿是听了我和玉锦那段暧昧不明的对话，误会了不成？若真是这样，才一心求死，那她对我怕也是用情至深，我便更不能与她解释什么，将错就错或许是将来最好的退路。”


　　“蝶儿，如果不曾知道你的心，等你再修成人形，我定会逐你离开！可现在我知道了，反而舍不得你离开我，哪怕你能多留在我身边一天都是好的。倘若有天真到了不得不分开的地步，我会狠心不惜一切代价，让你死心离开我！”玄曦对着尚在昏迷中的蝶儿说道，言语里流露出无法言喻的伤感和无奈，走回屋子的脚步却透着坚定和决心。


　　蝶儿醒来时已是深夜，发现自己正服帖在玄曦的手心上，又被他的另一只手温柔地抚触，情绪反而激动起来，猛扇翅膀，挣扎着飞离。


　　玄曦对蝶儿的反应并不感到意外，他知道她这是在怪他，怪他救她，可他又不敢把她强按在手心里，怕一不小心伤到此时娇弱的她，倏然移开覆在她身上的手指，眼神紧紧追着她不放。


　　屋里的灯火很弱，正因如此，那个娇小发光的身影才显得更加无处可藏。她在本不大的房间里寻摸了一圈，最后停落在一个距离玄曦较远的角落里。她不敢离他太近，她怕，怕闻着他的气息便再不舍离开他。


　　“师父，为什么你要救蝶儿？蝶儿死了不好吗？”


　　熟悉的声音从玄曦耳边擦过，他心里明明激动得不能自已，可脸上却出奇的平静，呆呆的望着角落里那抹娇小的身影，就好像重新认识了她一样。他还不能完全确定他刚刚听到的声音是从蝶儿嘴里发出的，毕竟她现在是一只真正的蝴蝶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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