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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六章 愿给你一生自由


  荣玉儿带着米足便回了紫禁城,换了身小太监的衣服,米足便简进溜进了养心殿暖阁,殿内米足听到太医如何拒绝小寿子,“太医……为何朕病了这么多日,不仅没有丝毫好转,还成如今这模样!”

  李太医一面给皇上挤脓敷药,一面解释道,“皇上,老臣已经尽力,毒已走深,内服汤药才能标本兼治,汤药不得其法,老臣只能用外用之法,缓皇上一时疼痛。”李太医说话间的功夫,小寿子的脓疱已挤出脓汁一碗,不复多久,其腰下脓疱已平,可太医明明知道,人体营卫正气由内而发,此种病症仅用外敷破脓之法,只会令人营卫之气发散愈快,内服之药已不得其法,再如此破坏患者揍理,简直是草菅人命。

  皇上没有力气去跟太医辩驳,他有气无力地说着,“朕……这一生,唯一的作用就是成全了额娘……太医,不用挤了,你日日挤……朕还是日日如此……朕就算离开人世,也想像个人样……”

  米足转过身去,小寿子的话让一屋子的太医奴才都跟着掉泪,谁也未注意到米足,养心殿外西主子与荣姑姑一同到来,身后还有一众奴才,西主子进到养心殿暖阁,一眼便看到化妆成小太监的米足,因怕病容吓到皇上自己,西主子不仅将宫中所有镜子反光之物以红布遮盖起来,将皇上双眼亦以红布蒙住,载淳根本不知道自己现在的样子,也不知道,米足就在他身边,听到西主子的声音,皇上问道:“额娘,是你来了么?”

  西主子笑了笑轻轻抚了抚皇上的额头,“对啊,是额娘……”她默默含泪挥了挥胳膊,“李太医,带着其他人下去,留下一个伺候皇上便可。”

  荣玉儿拽了拽米足,示意她留下。米足这一世的眼泪恐怕都是为小寿子流的,载淳在米足和荣玉儿的搀扶下轻轻靠坐起来。

  “额娘,其他人都退下了么?”

  西主子轻应了一声“退下了,皇儿,若觉得累多歇一歇,什么也别想了…”

  “额娘…朕怕现在不说,…以后…以后就没机会了…”

  “傻孩子…你说什么,你一定会好起来,会作一个万民景仰的好皇帝!”

  载淳气若游丝地苦笑,“额娘……别……安慰朕了……让朕……跟额娘说几句心理话吧。”

  西主子看着载淳如今的样子,似乎一碰就会碎,往日什么调皮捣蛋,忤逆不敬也不觉得生气了,只伤心为何遭这非人折磨的偏偏是她十月怀胎的亲儿载淳。

  “额娘……朕辜负……额娘……额娘……老天惩罚朕了,朕见不到……米足最后一面了……她一定会恨……朕……朕……是大清……最……最……无为的……昏……君……”

  载淳不知,此时,坐在他身旁让他倚靠的人正是米足,米足见载淳如此虚弱,心中难过得有如千刀万剐,“小寿子,为何在你心中米足就是如此无情无义之人?我不会爱,我不会疼,只会被你宠,被你护,在你心中,我只是一个花瓶,是么?”米足不敢再说什么刺激载淳,可忍不住的是泪,荣玉儿将绢子递给米足擦眼泪,米足接过了绢子自然而然地给载淳擦拭脓血。

  载淳似听到嘤嘤低泣,他无力地扶住米足的手,“元欣?额娘让你来了?”米足又羞愧又恼怒,她刚欲反驳,西主子拦下了她,西主子只想听听载淳会对皇后说什么。

  “元欣,朕没有想到,最后陪朕的人竟然是你……额娘,元欣可能已有朕的骨肉,额娘请善待她罢。”

  米足松开了载淳的手,她什么也没有说,走到房中铜盆架旁,里面盛的刚换的艾叶与中药配制的洗手水,她将双手浸了进去,浸洗了小会儿,擦干双手,戴上干净的手套三层,检查了一下载淳身上的红疹,李太医的外治之法只会令皇上病情加重载淳。

  似乎听到“元欣”在为自己擦拭脓血,“元欣,你刚有孕,也要多休息,别…再记挂朕了…”

  这薄情寡义的一幕让西方子心里多么地疼,想当初,自己在先帝病榻尽心尽力伺奉之时也是如此,以为最终会感动先帝,起码会令她安享晚年,结果一纸诏书等来的却是诛母留子,她大腿上剜掉的肉至今仍是一块触目惊心的疤,她为活命而使苦肉计,只若她的夫君对她有一丝情分,她亦不用变成一个为生存无所不用其的女人。

  米足查看了皇上的红疹,心中便明白载淳所患并非天花,西主子与她退到养心殿,“这个样子……还能治么……”西主子开门见山地问米足,米足的泪刚刚干掉,声音仍然哽咽,“娘娘,奴才会尽力的,皇上的病本也不难治,但治疗不得其法令病程进展加快,如今若要救皇上性命办法是有,只是皇上呆在宫里,确实有许多不便。”

  西主子回头望了望米足,“是忌讳皇后么?”

  米足摆了摆头,“不是,娘娘,皇后与皇上是结发夫妻,奴才用‘忌讳’二字恐不合适,皇上的病需要静养,他心无杂念,医者亦能,专心用药辩症治疗,于病情康复大有禅益,可皇上的身份特殊,太医用药考虑的是令皇上……死得……快而且干净,还要事后无人追责……”

  “有这等事?”西主子平静的面容下是一颗愤怒的心,“到底是什么情况,把你所学所见讲给哀家听听!”

  米足对西主子说道,“娘娘,皇上所患乃淫病,应多用清热解毒,除湿通利之剂,病症在不同时期所用组方也应用相对应的变换,可是太医对皇上说娘娘命他以治天花方剂下药,他想减轻皇上痛楚,唯有用外敷破脓之法暂取疗效,皇上如今心中对娘娘有怨,非因其他,而是他如今命悬一线,最需要的就是娘娘能够不要在此时舍弃他,奴才可以治他的病,可他的心病恐怕只有娘娘能解了。”

  “他如今恨哀家,哀家不敢再靠近他,怕招他烦招他怨招他悲……”

  “骨肉之间,哪里有恨?娘娘不敢迈这一步,还能有谁替娘娘?娘娘,奴才如果真的治好了皇上,可以向娘娘讨个赏么?”

  “嗯?”西主子有些吃惊,“你……要什么赏?”

  “奴才……要小寿子这个人……”米足略低下了头,声音有些没底气,西主子满脸不可思议地望着米足,“你……是要做皇后?”

  “不是不是不是!”米足拼命地摆手,“娘娘,请您宣布皇上已经去世罢,奴才想带他回白龙山,奴才是真心想救他,我们隐居在白龙山,作普通人,远离一切恩恩怨怨,皇上,也是娘娘这世上唯一的骨肉,娘娘,您再勉为其难为小寿子多支撑些年罢,他只若在宫里好了,各种纷扰仍旧会接踵而至,他的身心若再遭受一次这折磨,营卫真元损耗,真的是神仙也难救了,这个不是奴才可以作主的事,奴才恳请娘娘成全。”米足跪了下来恳求西主子。

  西主子望了望房里的载淳,她心里的苦又能向谁诉,对于皇上,救与不救,都会失去这个儿子,救他,他的后半生在皇宫里仍然是虽占据着最尊贵的地位却一辈子抬不起头,不救,他会走得极其没有尊严,而且她作为一个母亲怎么可能心中不疼,皇后哭哭啼啼地也会令她更心烦意乱,更严重的是国家无主,外族觊觎她如何展现强硬气势度此难关,也许,米足的办法确实能解决困境,让皇上作一个自由自在的普通人,学学生活技能,他如果身心健康了,也许还会像儿时那样想念额娘,作为额娘,只要知道儿子在另一个角落过得很开心,就够了。

  “米足,那你也答应哀家一件事。”西主子对米足说道,“每年的冬天,都带他回来看看哀家……”

  米足破泣为笑,“是是,奴才遵旨!”

  “好了,擦擦泪罢,准备准备你带他出宫罢,米足,哀家的儿子交给你了,他这一生衣来伸手,饭来张口,什么都不会做……”西主子想到以后一年才能见到载淳一次忍不住眼泪崩了出来,“你多带着他些,不要与他生气,他若不对……你一定要想着……他只是哀家宠坏的……小孩……很多事他根本不懂,你一定要慢慢教……他……”

  “娘娘,奴才一定会好好照顾小寿子的,娘娘不要太担心小寿子,他其实很聪明的,有时候故意跟师傅捣乱的,他平时不管看什么都一次就会,很多时候确实是故意气娘娘的,他小时候总觉得娘娘什么事都向着安大总管不为着他还斥他,时间长了心中挺记忆安大总管的,毕竟,他是皇上,肯定是要面子的,他总跟我抱怨说别人都拿他当小孩,我只能劝他说,“你本来就是小孩啊,他怕说漏嘴了就没有继续与奴才说了。”

  “哀家的儿子自然聪明,太傅对他们那帮纨绔子弟毫无办法,竟当堂老泪纵横,你猜他怎么?他拿起书将‘君子不器’下面两个‘口’遮住假装请教太傅‘君子不哭’是为何意?太傅对他打又打不得骂又骂不得,除了站在原地抹泪是毫无办法,后来哀家只要有空就亲自盯着他读书,就那段儿时间学问还长进了一儿。”想起载淳儿时的捣蛋模样西主子自个儿会心一笑,“嗖”地一阵凛冽的秋风吹过,“咱们先进暖阁罢,你呆会想想有没有什么药材,补品或者其他银物要一齐带上山的,这会子办齐了免得用时又缺什么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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