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无奈的小皇帝

　　“安哥儿！快去请太医！”皇上在长春宫突然又吐得昏天黑地，李佳和翠拉都吓掉了魂。

　　“我的天，这可如何是好了！”翠拉急得在屋子里转来转去，“这安哥儿！哪里骚去了！传个旨去这么久！皇上……您一定坚持坚持，安哥儿和李佳已经去请太医了。”

　　皇上此时捂着小腹，一阵一阵的呕，方才吃的汤药和早膳差不多的都吐了出来，心中竟恨极了西主子和安德海，“朕到底算个什么东西……”

　　载淳虽知“男儿有泪不轻弹”，可在自己如此难受之时，额娘却不知哪里去了，到底只是个孩子，委屈的泪水怎么忍也忍不住，“安德海怎么还不回来！派个人把他喊回来！”

　　肚子总算不那样翻江倒海地闹腾了，载淳嘴唇儿都露出苍白之色，有气无力地躺在床上，翠拉也在一旁抹起了眼泪，“皇上……娘娘……到底是心疼您的……

　　“来了！来了！”李佳踩着急迫仓促的脚步领着一众太医朝长春宫跑来。

　　太医们心中讶异得很，虽说皇上捣蛋把墨汁儿喝进肚子里，可墨汁儿对身子无大碍的，宫中所用墨条乃动物植物所烧制而成的炭烟，再经多道蒸馏提纯的纯细墨粉混合上等鹿胶制成，便是少量误食亦无碍，皇上吐了出来乃脾胃虚症，若是体魄强健之人多半随下走了。

　　“太医，朕近日饮食有何禁忌？”

　　“回皇上的话，老臣会定期来为您请脉，皇上近日饮食不宜太急进，这几日太虚弱，未免令脾胃负荷过重，请您暂以流食米粥为主，待过日子好些，令厨房将米饭蒸的尽量软糯，菜肴可适当加些如黄骨鱼汤，黄瓜焖肉，等清淡的饮食，只待您觉得完全恢复，日常饮食只用避开辛辣刺激和肥甘之列即可。＂

　　太医仔细的给皇上把了脉，跪在地上说道，“皇上这次连续两次进食不益之食。脾胃大大受损，往日又饥一顿饱一顿导致脾胃虚弱，老臣还是给皇上开健脾养胃的四味汤，请皇上这日子饮食切莫贪多，尤忌辛辣，饮食以软烂的米粥为主吧，若实在觉得没味，添加些时令蔬果来略增益滋味吧……”

　　“啊？太医？！朕分明是觉得身子还已舒服了下来，才吃那些菜肴的，昨儿个喝点墨水而已，就‘大大伤了脾胃？’日后逢年过节怎么办呢？＂

　　“那就视皇上平时的保养是否得宜了，若那时已调理的很强健，少量吃一点滋补或味道重的食物也是无妨的。”

　　写好方子后，太医瞧见四个膳桌，均是一荤一素一碗米饭，还有一碗汤。

　　“皇上，老臣斗胆多问一句，这膳桌儿是……？”

　　“膳桌上乃此届厨考宫女中最优者择录的四份膳食，朕负责评味。”载淳问道，“这些食物有什么问题么？”

　　“不可能！这些食物专门为皇上准备，从选材的干净卫生到制作的色相与营养搭配，皆在厨艺高超的各厨房总管考官的严密监督下进行，奴才怎敢有丝毫马虎？＂安德海得到了皇上呕吐的消息忙从厨考大院赶了回来，正巧听见太医似乎对皇上的膳食有些许疑虑，忙不跌的接了话过来，这日子娘娘查这个查得厉害，这太医可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小安子！太医问问朕你紧张什么！”同治年纪虽小，脑瓜子却精得很，往日在养心殿见鄂嬷嬷这种心虚的样子也是见多了。

　　“奴才哪有紧张……厨考是奴才负责，太医有什么问题奴才自当解释解释……”安大总管倒不愧是见风使舵的高手。

　　安德海明面上糊弄了同治，同治心里却明白这小安子背地不会干净，他也只微微笑了笑，“安大总管……？那你到给朕说说怎么个讲究法哪？”

　　“奴才不懂这些呐......皇上......”安德海讨好的对皇上说，“这个恐怕寿厨房的管领库雅更了解呐，奴才喊她可好？”

　　不一会儿，翠拉就喊来了库雅，“皇上，奴才把库雅姐姐领来了，皇上您问库雅姐姐吧。”

　　库雅生来一张甜甜的笑脸儿，她的到来令长春宫暖阁里原本尴尬的气氛柔和了许多，“皇上吉祥，奴才见过皇上”。

　　库雅行了礼后，皇上问道，“今日厨考可是库雅姑姑也有参与？＂

　　“回皇上，奴才有幸得安大总管赏识也是此次厨考主考官之一，此次命题是为皇上制作营养膳食，故而要求本次所有考生自己选择食材，独立搭配，不合格者在厨官的验试下就已淘汰。最终仅留四位佼佼者＂。

　　库雅继续解说道，“皇上，本次考试所用所有食材皆由内务府御茶膳房菜库以及肉房和广储司精心挑选，再分好食材的门类让丫头们各凭本事挑选，那些最当令的蔬菜瓜果儿，牛肉猪肉鸡肉鸭肉，山珍林味儿，各种海味和水产，还有香料和佐料儿，都是顶好儿的，这‘过关斩将’胜出的丫头厨艺也是一流的呐”。

　　“怎么个一流法儿给朕讲讲……”

　　“这第一张膳桌上的食物乃西式菜品，主菜是松香烤鹿腿，鹿腿乃鹿全身最嫩的活肉，这丫头将鹿腿肉从其骨上从中剖开部分，以佐料腌制许久，（至于配方那是人家的秘传手艺，若非对方主动教授学厨艺者一般是不打探这些的），再用肉锤将肉捶打成排状，最后要用松树枝生的小烧烤炉将鹿腿以铁丝网架夹住，以油刷反复刷上食用油，正反均匀烤制，才能做成这样一道烤鹿腿，最后淋入炒制均匀的黑胡椒汁儿才大功告成。皇上，这旁边的素碟儿您未食用？”

　　“这个西菜朕可吃不惯，她的素碟就将绿笋用水汆了汆不成？真的是一点味道也没有，酱汁儿调得再好，不进味儿有何用？”

　　“回皇上，西菜讲究保留食材本身的营养与滋味儿，咱们中国人的口味的确难以适应，前两号桌儿的姑娘考的是寿厨房的题目，她们认为娘娘有时会宴请外宾，可能会喜欢吃西菜。那丫头还做了道什么西式色律，是用一种西洋手法调制的白色酱汁与一些时令果蔬搭配红红的虾仁拌成，虽然在入选前四的时候有些争议，但考虑其菜色是一大特色就保留了下来。”

　　“特色？朕还一样尝了一口，不知是什么味儿，生不生熟不熟的，一阵儿酸味儿怪味儿！”

　　“酸味？有些不适可能是口味不同，西菜又未放食醋怎么会酸呢……”库雅在心中暗自琢磨，难不成这次的食材没有安大总管吹嘘的那样新鲜？那安大总管岂不是把她喊来背锅的？”

　　“皇上，奴才斗胆，奴才可以尝尝这些菜么，哪些东西有什么问题奴才也好立即处理呐。”

　　“恩……你尝尝吧＂。载淳看了看安德海，明面拿你没法子，可这满屋人看着，朕这个小皇帝的话你也必须听，＂小安子，你也尝尝。”

　　库雅尝了尝虾仁色律，“挺好吃呐啊……考厨丫头连番柿片儿都没放，只放了大红椒丁儿提味道呐。”到底是厨房当差的，库雅的心思简单多了，她完全不知这场角力会有什么结果，心中只想着闭上嘴，然后找个机会溜掉。

　　“那碗怪怪的汤又甜又咸，小安子，朕没福气享用这西菜里的汤式了，你替朕喝了罢！”

　　安德海不知道小皇帝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只为了保住在西主子跟前乖巧听话的好印象，安德海看也没看端起汤碗就朝肚子里灌，库雅本以为那食材定是有些问题，这下她惊呆了看着安德海，“您……”

　　安德海放下汤碗，淡淡的回了句，“奴才给皇上准备的定是好东西！”

　　“那亏得是例汤，不然撑死你个马屁精！”翠拉藏不住对安德海的心疼。她还想着安德海定是为了那点好处买进了次等食材，结果给皇上逮了个正着。姑娘的眼泪说来就来，她恨死了安德海这拼死拼活的劲儿，从不想想还有个女人成日一颗心挂在他身上悬着。

　　安德海见翠拉又哭了，故作轻松的大笑几声，“呵呵！瞧你小气儿的，安哥哥的醋也吃，是不是皇上格外恩宠我你吃味儿啦！”

　　“翠拉姑姑你吃醋可搞错对象儿了！～”同治一脸调皮地望着安德海和翠拉。

　　安德海看到同治这唯恐天下不乱的表情气得恨不得砸桌子，，就算他已经不完整，他还是曾帮慈禧突出重围的安大总管。在长春宫从上至下无人不敬他，就算是翠拉偶尔吃醋也是他亏欠她。同治就算年幼，十五岁的人了，说这样的话难保不是刻意而为。何况对同治，安德海更是问心无愧。哪怕因为西主子的面子让他几分，那也是安大总管主动低下骄傲的头颅，而非因被找茬儿。

　　“你瞪着朕做什么？你求朕给你那宝贝妹妹求情时可不是这样！”

　　同治一句话让安德海瞬间焉了下来，他软绵绵地扭捏着，言语中依然有几分不甘的呢喃，“奴才……该死……”

　　这时库雅也有些不忍心了，替安德海打了圆场，“皇上，第一个膳桌上的西菜您不爱就撤了罢，二号膳桌上都是家常菜……”

　　同治皇帝的小脑瓜子立马反应过来，继续讥讽安德海，自己则会成为众矢之的，虽然他的心此刻就像一座即将喷薄的小火山，但必须忍耐。安德海在宫中多年，人脉广络，内廷赏罚的权力都在安大总管手上，人们对他也从畏罚变成渴望被欣赏、升迁。

　　“这权力是谁赐的？！这原本可是属于皇帝的权力！”同治心中极其愤恨，却奈何明月偏要照沟渠，在一切与利益没有冲突的时候，立场就成为人们选择观点的唯一主因。他眼前的全部都是明里暗里维护安德海的人，他这个弱小的主子除了缄口不言，还能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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