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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0章 薨逝


  自接了圣旨,萧峻独自大哭一场,又不准别人进去伺候,第二日就病倒了。王府长史替他上了折子道“喜极而泣,不胜惶恐”,皇帝到了这种地步,自然不会与亲儿子置气,大度的命他休养好了再入宫谢恩。待得萧峻再入坤宁宫拜见谢恩,已是数日之后。多日不见,萧峻几乎变成了另外一个人,两颊几乎没什么肉,眼眶深深地凹了下去,眼内除了颓唐就是沉郁。

  也算是一手养大的孩子,谢皇后见了心中一疼,招手把他唤到身边道:“怎么病一场把自己熬成这个样子。”萧峻抿了抿嘴没有说话,谢皇后心中暗叹一声,到底还是舍不得,一时没有多想,忍不住说到:“你府中那几个姬妾也是好不晓事,不若母后另与你择个好姑娘,也好有个知疼知热的人......”

  萧峻猛地抬头,目内升起一丝希冀:“儿.....侄儿斗胆,以前是侄儿不懂事,如今方知道,姑娘怎样还看门风,皇婶与侄儿挑个谢家姑娘可好?”谢皇后固然有心疼萧峻如今的处境,有为他重择合适的妻房的意思,但要说填个娘家侄女进去,那又确实是亲疏有别了。当日东篱雅集谢家姑娘就没来,意思已经很明显了。听了萧峻这话,谢皇后不由得暗暗自嘲,这孩子凡事只想着自己的脾性还是丝毫没变啊,脸上神色不便,目光里的慈爱到底一寸寸退了下去:“天底下好姑娘这样多,怎得就非要偏了谢家。回头婶子就与你皇叔商议此事,别的不论,务必给你挑个好的。不管选了哪家姑娘,到底要你皇叔允了才好,未得明旨之前,你不可在外胡言乱语。”

  萧峻目内的希冀瞬间熄灭,心中冷哼了一声道:“是,侄儿知道了。过些时日该就藩了,侄儿想再回以前的院子去看看。”谢皇后自然是允了,唤了小太监来引着他去。宫中内侍一向是拜高踩低,引路太监知道这位主子爷已经是失势,言语间虽然还是恭谨,侍奉就说不上殷勤周到了。萧峻久居宫中,又怎么会感受不出来,他在坤宁宫中本来也是惯熟的,因而对那太监道:“孤也知你们一向琐事甚多,此间道路孤也熟悉,你自去忙。”那小内侍巴不得一声,假意推脱了几句,见萧峻态度坚决,也就不再坚持了。

  萧峻带了自己的随侍在坤宁宫中信步,路过小花园,恰遇着萧嵩与萧峤两个在玩耍,还过去陪了两个弟弟一遭。待他慢悠悠地把坤宁宫逛过一遭,再回了正殿与谢皇后道了别,便出宫去了。

  正殿之中,谢皇后与嘉楠缓缓说了萧峻来谢恩之事。谢皇后神情有些怅然,嘉楠轻轻牵了她的手道:“母后,这总比日后他与小四刀兵相见的好。”谢皇后心中酸胀:“到底也叫了我十几年母后,哪里就能到如此地步。”嘉楠目光幽深,长长地轻呼了一口气:“生为父皇的儿女,若不早作筹谋,最后必定就只能如此。”

  前世里起初之时没有嘉楠与他使的这些绊子,萧峻在争储之路上走得更远些,插手政事更深,结果犯得错也更大些。九清河在几个州肆虐,萧峻领了赈灾的差事,却和官员沆瀣一气,中饱私囊,终于引得灾民作乱,朝廷声名扫地,最后皇帝不得不将他贬为庶人,圈禁起来。嘉楠回想起前世里那些入京流民的哭诉,那些失去家园亲人的百姓的哀嚎,低声说到:“母后当知,这已是最好的结局。”

  母女二人一时无话,正彼此默然,忽而殿外一个小太监几乎是飞奔着跑入,进门就跪下道:“启禀皇后,太后娘娘摔倒了!”谢皇后与嘉楠二人大吃一惊,赶紧传了肩舆往清凉殿赶去。

  天南地域辽阔,九清河流域虽然接连暴雨,洪灾泛滥,帝都天京自入了伏后,却连日暴晒。太后有了春秋受不得冰,在天京城内不免日子难熬。往年太后都是早早的避到钟毓山中的消夏行宫中去,但今年因着她几次三番吵吵着要去闽地,皇帝怕真闹出什么来脸上不好看,干脆指了个借口下令修缮夏宫,又把清凉殿腾出来与太后居住。太后虽则不忿,但皇帝既然狠了心,她到底也无可奈何,只能带了嘉柳在清凉殿住下。

  萧峤养在乾清宫,除了四时八节一般皇帝也不让他与华芷凝相见,因嘉楠引着萧峤因常与萧嵩玩做一处,萧峤倒与坤宁宫亲热些。故而华妃心头着恼,却也无可奈何,只有往太后处跑的更勤,好歹嘉柳是见得着的。她近年来恩宠愈淡,一双儿女又不在跟前,日子不免无聊,时常就召了承恩侯夫人入宫闲话。王氏入宫自然是要见过太后的,这一日王氏又应召入宫,华芷凝带了她往清凉殿拜见。

  清凉殿的九曲风荷廊的景致甚好,又有湖面的凉风习习而来,太后见华妃与王氏来了,就安排去廊上赏花。曲廊景致好,其一就是秀美精巧,可人多之时就显得逼仄,当日嘉柳就在这里吃亏落了水,不想今日人多,也不知道怎的,太后不留神就摔倒了,幸而没有落水。

  坤宁宫与乾清宫相距不远,故而帝后差不多是同时赶到。一见面二人也顾不得废话,异口同声先问太医到:“母后摔到了哪里?可有什么要紧?”

  领头的太医乃是院正孙臣佐,孙臣佐赶紧道:“太后娘娘看起来是不慎跌倒,实则恐是卒中之症!”

  皇帝听了大吃一惊,但太后已经是有了年纪的老人,到底也无可奈何,只得吩咐太医尽全力救治。华妃、嘉柳等与太后情分不同,此刻不免呜咽起来,王氏倒还稳得住,虽然自己也是红了眼圈,还能悄声劝了华妃道:“娘娘且收声,不吉利呢。”

  谢皇后等自然是轮番侍疾,但七日之后,宫中还是响起了云板,风光了一世的华太后薨了。皇帝心中悲痛,但还需打叠起精神治丧,华太后是先帝的中宫原配,今上的亲母,丧仪如何极尽哀荣自不待言。文武百官及内外命妇每日按制哭灵,皇嗣宗亲更是跪在头里。

  萧峻虽然已经出继,但到底是太后的亲孙,也与萧峪等同在停放梓宫奉安殿内守灵。守灵无非苦熬二字,但萧峤年幼,第二日晚间就发了高热,不得不回乾清宫休养。皇帝忧心萧嵩,虽谢皇后坚辞,但皇帝还是发话每日晚间萧嵩须得回宫休息。如此男孙只得萧峻与萧峪整日间在太后灵前。

  萧峪原本体弱,一直在硬撑,到了第五日早上,突然晕倒在太后灵前,送回丽妃宫中的时候,已经是牙关紧咬,水米难进。当日晚间,宫中的云板又再次敲了四下,禁宫中挥之不去的哀伤又添了一笔,皇上的第三子萧峪殁了。

  喪子之痛让皇帝深受打击,多年来萧峪时常告病,数次危急,到底都挺了过来,众人已经养成一个习惯“三皇子总是会好的”。皇帝自己也难免这样以为,故而当日萧峤病了,他因着年龄想到了照顾萧嵩,却不经意忘记了萧峪。在皇帝看来,萧峪之殇自己有着不可推卸之责,故而心中格外悲痛,几乎老了七八岁,做什么都提不起劲。

  皇帝亲自择了“恭”字与萧峪做封号,追封为亲王,尤嫌不足,又加封丽妃为贵妃,丽妃含着眼泪领了册封,在太后灵前更是放声悲哭,几次都要哭厥了过去。

  有了萧峪的前车之鉴,皇帝生怕萧嵩也出什么意外,强令他只在坤宁宫中守制,不许再去奉安殿,谢皇后也不敢再坚持,嘱了乳母好生照料,自己每日里带着命妇哭灵。至此太后灵前竟只剩下了萧峻这个有实无名的孙子。皇帝领着萧峻守在太后梓宫之前,看着灵前凄凉,不仅有些微微的悔意,当日也不知道为什么竟然这样冲动,把这样一个已经长成的儿子撵了出去,神色间待萧峻不由得柔和起来。

  过了头七,萧峻便无需整日守在宫中,只每日白天入宫哭灵,晚间可回府歇息。常山王府如今改做了康亲王府,因刚刚晋封就遇了国丧,故而也没有扩建王府,只换了个牌匾而已。萧峻虽封了亲王,甄钰的册封却没有一同颁下,府里也不知道是叫她王妃的好,还是郡夫人的好,一时间乱哄哄也没人理会。

  严秀卿觑了个空子,去正院把寄奴接了回来。甄钰这次也不敢狠拦,由着她把孩子接走,自己除了每日入宫哭灵,只管关了院门过日子,萧峻那头,甄钰知道是指不上了。严秀卿自接回了寄奴,每日里心满意足,也不理外头的闲事。经不住太后头七这一日,宝儿却劝她道:“孺子不为自己也为大公子想想,如今王妃之位算是空着的。若说外头的千金,身份匹配得上亲王妃的不少,可是人家里只怕不愿意把女孩儿送来。如今府里位份稍高的,只有孺子有子,老爷虽然遭贬,到底还是官身。”

  严秀卿本来从未敢肖想,顺着她话头一想,竟不得不承认听起来似有几分道理。面上还是板着脸说:“这样的胡话在我面前说说也就罢了,外头可不能浑说去。”宝儿看她有几分意动的意思,冲珠儿使了个眼色。

  珠儿眨眨眼,对严秀卿道:“要奴婢说,也不提那些有的没的,孺子与大公子要在府中过得好,必然得仰仗王爷。王爷在宫中连日操劳,今儿回了府,只怕夫人是不敢凑过去的,朱孺子快要临盆了能顾好自己就不错了。孺子于情于理都该去伺候着。”

  严秀卿一想,果然是这个理,于是吩咐珠儿道:“去看看厨房今日里都有些什么,挑几样养人的素斋好生备着。”那珠儿脆生生应了,又提议道:“国丧里不得妆饰,但奴看孺子的头发有点毛了,一会儿见了王爷岂不失礼?”严秀卿对着镜子照了一照,发话说:“也不用重新梳了,蘸点水来拢一拢便罢了。”于是宝儿去打了刨花水来,用檀香木梳蘸了替她把乱飞的头发轻轻归置了。

  奉安殿中,乾清宫中,本是晚膳时分,皇帝看着一桌子做工精巧的青菜蘑菇豆腐厌厌地没什么胃口。龚晟目光一闪,上前劝道:“陛下多少还是进一些吧,今儿康王爷离宫的时候,还嘱老奴照顾好陛下。明儿老奴可有什么脸面见康王爷呢。”皇帝不期萧峻还能想到此处,不由得叹道:“你说峻儿回了家中,他家里那几个不晓事的可会替他张罗这些。”龚晟抬抬眉毛,摇头道:“老奴又没有去自己看,怎能知道康王府的情形。不若陛下赐王爷几道菜,王爷必定能体会到陛下的慈爱关切之意。”

  皇帝放下镶金嵌玉的象牙箸,想了一会儿道:“你命人备舆,也不要惊动了别处,拣几个菜带上。今天这晚膳,朕与峻儿一块儿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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