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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误终生


  三九严冬,寒风凛冽。

  雪花洋洋洒洒的飘落下,枯枝树干挺立在白皑皑的雪地里,随着凛冽的寒风剧烈的摇晃,发出刺耳的呼啸。

  秦娴将头一歪,斜靠在镂空钩花的窗户边上闭着眼,残阳余辉就这么照在她长而翘的睫毛上。

  屋内炭盆里银炭烧的通红,不时传来噼里啪啦的声响。

  何家被满门抄斩的那日,也是大雪漫天银装素裹,看起来美好,却寒从脚起。

  那日,她刚得知了自己已有三月身孕,震惊之下便是狂喜,顾不得尚且病中不能吹风,急着想要告诉霍彦齐这个好消息,谁知,走到门口听手下的人说,霍彦齐带着三千锦衣卫将外祖何家抄家,她不信。

  成亲数月,霍彦齐的改变她是看在眼中,莫说嫌弃她的过往,便是连一句重话都舍不得说,又怎么会亲手断送她外祖家的生路?

  尽管嘴上一直骗自己不可能,心却慌乱的不行,秦娴动用自己收起很久的暗桩前去打听,朝中势力重新洗牌,西厂没落,她身边的亲信也都被霍彦齐暗中拔除干净,何家被判谋逆处斩,霍彦齐亲自监工,而她这几个月却呆在霍家一无所知。

  雪天路滑,秦娴当场从台阶上跌下,看着双腿间渐渐渗出的鲜血,孩子没了……像烟花消散那般迅速。

  秦娴陡然睁开眼睛,那刺眼的夕阳余光瞬间将她的眸子染红。

  扬手将窗户打开,大雪倾窗而入,寒风呼呼的吹着,吹到脸上如同刀割一样疼,似乎只有这样才能让自己的头脑保持清醒。

  秦娴站在窗口,淡妆裹面,依旧艳丽的不可方物,眼神中带着彻骨的寒意。

  从最开始听到何家满门抄斩的切肤之痛,到现在的情绪收敛自如,秦娴是将痛苦打碎了牙混着鲜血往肚子里咽。

  “霍彦齐呢?”

  门口的小丫鬟雀之听到声音战战兢兢的回答,“老爷……老爷刚刚派人过来,说是下了朝便来见夫人,估摸着已经在路上了。”

  秦娴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对雀之的恐惧视若无睹,即便她被霍彦齐陷害夺了权,困在这日渐鼎盛的霍府,可是她依旧是那个曾经手握西厂大权心狠手辣的秦娴,这府中的下人怕她,怨她,俱她,甚至恨她,她都不在乎,不在意的人的反应如何又和她有什么干系呢?

  “告诉他我在安澜园热好了酒等他。”

  秦娴头也不回的瞥了雀之一眼,收了收肩上的貂皮大氅就直接出门去了。

  她眼角中的哀伤稍纵即逝,安澜园,之所以选择那里,是因为那安澜园中曾有一片红梅,霍彦齐将她迎娶过门之后,为她亲手所种,或许正是那段日子的温柔和深情,迷了她的心。

  想想也是,当年她设计霍彦齐的挚爱下嫁他人,又对他诸多相逼,他怎么可能摒弃前嫌?对自己的好不过是假象,为了让她放下戒心,温水煮青蛙般的卸掉她的权势,最后将她困在这霍家,手足无措,狼狈不堪。

  “夫人……”雀之望着秦娴的背影犹豫着跟了上前,不知道为什么,人人都觉得秦娴心狠手辣,不择手段,可是此刻的她看着夫人的背影却觉得格外的寂寥落寞,也慌忙的跟了上去。

  安澜园中的梅花开的越发的红了,秦娴就这么不拘的坐在园中青梅煮酒,自打何家没落后,她一直在房中,何清瑶总算是找到了机会,“秦娴,你怎么不去死!”

  何家被抄家,舅舅连同一干亲人被处死,舅母三尺白绫吊死在何府门前。

  几代忠君最后落得谋逆的罪名。

  何清瑶红着眼睛恨不得将她生吞活剥,扬手就想要给她一个巴掌,“把我们何家害到如此惨状你满意了?你怎么还有脸活着?”

  面前骂她的人,正是她的四表姐,现在也是霍彦齐的新欢,就在何家被满门抄斩的那一日,何清瑶被霍彦齐一顶软轿从偏门抬了进来,成了这府中的姨娘。

  咒骂若有用处,她秦娴早已经死了千万次了。

  秦娴冷眼看着她,出手把她扬起的手腕狠狠捏住,“何清瑶,你没资格说这句话。”

  “你自己做过的事情心中清楚,要我一桩桩一件件都给你摆清楚么?”

  秦娴嘴角轻笑,即便是她再落魄,她也曾经是大周朝盛极一时的权贵,而何清瑶,就是表面上装纯洁背后使手段的贱人,在她失权之后立刻爬上了霍彦齐的床。

  即便她身体虚弱,也不会连台阶都站不稳,孩子也因此没了,秦娴不是不清楚。

  “若非你姓何,我早已经将你千刀万剐!。”秦娴的眼中闪现寒光,一字一句道,“你要试试么?”

  何清瑶脸色惨白,依旧嘴硬,但却已经失去了气势,“秦娴,你……你胡说!”

  “是不是胡说,你心里比谁都清楚。”

  两人之间的气氛箭弩拔张,园外脚步声传来,霍彦齐脸上带着怒气,何清瑶面上一喜,“老爷……”

  “将姨娘送回房中好好的照顾!”霍彦齐并没有给她说话的机会,便直接对着她身边的下人怒吼,“下去领罚!”

  “不……不要,老爷……”玉人眼中满是泪水,委屈的看着霍彦齐,就这么直接半搀半扶的被人带走。

  也是,何清瑶正怀着身子,娇气的很,秦娴懒得再看她,扬着手中的热酒对霍彦齐说道,“怎么样?霍大人肯不肯赏脸喝一杯?”

  霍彦齐的眼中看不清表情,但却身体僵硬的坐在了秦娴的面前,接过她递来的酒杯喝了下去。

  “霍彦齐,你爱过我吗?”秦娴突然起身,凉凉的唇角咬上了霍彦齐的嘴唇,直到嘴角渗出鲜血才罢休。

  霍彦齐没说话,又灌了几杯酒入肚。

  秦娴不在意的摇头,不着痕迹的退回到大理石圆凳上,“明知道结果,是我无趣。”

  “霍彦齐,我敬你!”

  秦娴举杯望着霍彦齐的方向,纤细修长的手指不停的摩擦着酒杯,几乎是将酒灌入口中,可能是酒入肠辣的她落泪,豆大的泪水从眼角滑落。

  她觉得她不会再哭了,只是突然觉得很难过而已。

  “我对你的种种,是我的错,我的命赔你,可是何家无辜,你不该对她们动手。”秦娴突然抬头,“哪怕我已经被逐出家门,那是也我最亲的人!”

  霍彦齐一怔,眼中闪过震惊的盯着桌子上的酒。

  秦娴轻笑出声,“知道霍大人小心谨慎,我特意准备了毒箭木的汁烤的这套酒杯!”

  毒箭木见血封喉,首先得有血才行,所以秦娴咬破了霍彦齐的唇角。

  “怎么样?这是你素日最喜欢的酒,味道还不错吧?”秦娴嘴角亦有鲜血流出,霍彦齐必死无疑,她也不想活。

  她依旧霸道,就算是死,她也要替为何家报仇!

  突然脑中想起初见霍彦齐的场景,那时候的他不过霍家名不经传的儿子,跟着定国公夫人来府中参宴。

  霍彦齐坐在角落,穿着一身墨色的袍子,发髻上的羊脂玉发簪被雪光照的耀眼。

  照在了她的心里,她从不知道世间竟然还有这般灿烂如阳光的男子,自那之后,秦娴心中便有了执念,发了疯的想要嫁给他。

  霍家和何家门当户对,霍彦齐亦对何清棋温柔如水。

  都说执念太深便成了魔,那时候的秦娴对霍彦齐便是如此,她怎么能准许霍彦齐喜欢上别的女人。

  数次表白被拒,她转身嫁给权倾一时的宦官汪延。

  她借着汪延的势力,将手伸到了整个朝政之中,最后又反插一脚扳倒汪延,将整个西厂收入囊中。

  逼着何清棋另嫁他人,她趾高气昂的站到霍彦齐的面前,抓住了他的父母亲人,傲气的说道,“娶我,或者看着你的亲人一个个死在你的面前。”

  终于被她如愿。

  霍彦齐虽也心狠手辣,擅长谋略,但到底年轻劣势,怎能比得上踩着西厂厂公的血向上爬的她要成功的快!

  就那么一眼…赔上了所有,霍彦齐将仇记到何家的头上,为了报复她让何家家破人亡。

  外祖母临死前眼球突显,虽然说不出话,却死死的攥紧自己的衣袖,她疼在手掌心一辈子的外孙女,居然为了霍彦齐丧心病狂嫁给宦官,到头来换的结局是什么?

  其实当年第一次见到霍彦齐的时候,秦娴并没注意旁边戏文咿咿呀呀的在唱什么。

  将往事从头思忆,白年情只落得一口长吁气。

  你硬入桃源路,不言个谁是主。

  被西君把你个蜜蜂拦住。

  不信呵去那绿杨影里听杜宇,一声声道“不如归去”。

  不如归去……

  她们的结局早就在戏文里……

  若是她能早些懂强求不来这个道理…或许不会悔恨至死…最后同归于尽的下场!

  秦娴突然笑了出来,暗淡的眼神中带着光亮。

  想起小时候,她父亲战死,母亲殉情之后,是外祖母从后院枯井中找到了她,拉着她的手忍着泪水流出,“我的阿衡别怕,外祖母来了。”

  “以后再没有人会欺负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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