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1 章
“我喜欢你。”
在顾夏说话之前，唐逸辰轻声说出口，说完，一瞬间仿佛心中重担全部落下，顿时轻松不少。
他轻松了，可这些重担却全部压在了顾夏的心上，压的她一时喘不上气。
唐逸辰喜欢她？所以不是她误会，他刚刚的举动确实是要亲她？
顾夏瞪大了眼，仿佛被当头一棒，敲得她头晕目眩。看着眼前的唐逸辰一副‘我豁出去了，你爱怎样就怎样’的表情，顾夏一时倒有些啼笑皆非。
她见过唐逸辰小时候穿背带裤流鼻涕的样子，见过他耍赖打滚的样子，见过他发脾气砸东西的样子……这些画面根深蒂固刻在顾夏脑子里，所以唐逸辰在她眼里，一直都是那个被所有人娇宠疼爱的小少爷，无论他变成什么样子，骨子里的骄性都去不掉。
从没想过，唐逸辰有一天会带着小心翼翼，甚至豁出去绝望般的表情对她说……喜欢她。
顾夏观察着唐逸辰的表情，她意识到，唐逸辰是认真的，不是在开玩笑。扶着桌子站起身，才恍觉左腿外侧一片钻心的痛。多个想法在脑中过了一遍，顾夏看着他，语气冷静地说：“在这之前，你不是应该先向我道歉吗。”
唐逸辰哑然，想到刚才的举动，一时红了脸，有些尴尬有些局促，但更多的是遗憾。就差一点阿，就那么一点点，要是成了哪怕现在被打他也值了阿。
“怎么？你觉得你没做错？”顾夏冷下脸。
唐逸辰连忙说：“不，我错了，错了。”说完，又小声嘟囔了句：“又没真亲上。”
顾夏马上瞪他，唐逸辰撇嘴，抬手摸了摸脖子，目光转向一边别别扭扭地说：“我刚才的话……你回答呢？”
“你知道，我已经有爱人了。”顾夏语气认真。
唐逸辰呼吸一窒，在她清澈的眼神下无所遁形。他有些狼狈，也有些不甘，攥紧拳头，他看向顾夏，掷地有声地说：“我真的喜欢你。”
“我不会和他分开。”顾夏陈述事实。
唐逸辰觉得自己的心像被密密麻麻的针扎一样，从没有人让他这样难受过，以至于再开口时声音带了点恼怒：“你把他叫出来，我看看到底是什么样的人让你对他这么死心塌地的。”
“唐逸辰，我不会和你在一起。”顾夏皱眉说道，她的面容在唐逸辰眼里有些朦胧模糊，只剩下那一句句让他心如刀绞的话。
顾夏说：“我大概知道你在这里的原因，道理你都明白，我也不想再说什么。我会离开，在你放下之前，不要联系我了。”
顾夏和他擦身而过时，唐逸辰伸出手，衬衫布料从他指尖拂过去，他什么也没抓住，心一直往下落。
顾夏走了，唐逸辰知道自己留不住她，一切发生的太突然，他措手不及，莽撞的表白真心，却落得进退两难。
不知站了有多久，唐逸辰掏出手机，在联系人中选了小齐拨过去。
“辰、辰少……”小齐吃坏了肚子，正蹲在厕所里解决，声音很是虚弱。
“查。”唐逸辰吐出一个字，随即终于抑不住喷薄的愤怒，他砰地一拳砸在桌子上，狠声道：“给我查出来他是谁！小爷我他妈就不信了，我哪里比不上他？一个不知从哪冒出来的男人，怎么配……”
怎么配……让顾夏如此钟情于他，让他即使低下姿态，却连她一丝心软都换不来。
大约猜到发生什么的小齐坐在马桶上，呆了。
***
而顾夏带着满腹心事回家，一路想着如何跟黎彦说时，回到家却发现黎彦并没有在。她松了口气，随手把包往地上一丢，倒在沙发上，才觉出浑身都痛的厉害。
她痛极了，也难受极了，人生就好像做过山车，不到终点永远都不知道前面的弯路有多高。
昨天还和黎彦在家畅想未来，墙壁上的涂鸦还没有淡去，今天却丢了工作，失了朋友。
顾夏咬着嘴唇，躺在沙发里一动不动，她希望能在黎彦回家前打起精神来，她希望今天能快点过去……
……
接到小齐的电话时，黎彦正和容诩在一起谈事，听小齐那边支吾地说着，黎彦脸上笑容渐渐淡了下去。
直接问道：“她现在在哪儿？”
“大概是回家了，黎哥，对不起，都是我的疏忽。”虽然这不能全怪在他身上，但小齐不敢在黎彦面前推脱责任，态度诚恳的认错。
黎彦朝容诩点了下头，持着手机起身离开，对躲在容诩后面的姚芊看都没看一眼。他走后，姚芊脸色苍白，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倔强的咬着嘴唇。
容诩看她这副模样也有些不忍，温声开口：“你看到了，这回该死心了吧。”
姚芊目光转向容诩，嘴角的笑容有些苦涩，容诩从来没有求而不得的时候，他又怎么会懂她此刻的心情呢。
“那个女人是和你一届的同学，那你见过了是吗？”
容诩眉头皱了一下，姚芊见状冷笑：“看来还不止一面，你们很熟悉吧。”
“姚芊，你不懂黎彦，他太危险，离他远点对你没有坏处。”
容诩好心劝她，但姚芊并不领情，她心想我对黎彦的了解说不定比你还多。她抓住容诩的胳膊求他：“阿诩，你再帮我一次，看在我们一起长大的情分上，帮帮我，阿？”
容诩无奈，“我这次带你过来已经算是得罪了他，说不定以后连我都不会见了，你还要我怎么帮你？”
“我想见她。”姚芊眼神坚定地说：“我要见那个女人。”
***
黎彦再一次开口催促出租车司机，他阴沉着脸，无意识的抚摩着手指。他经常告诫自己不要低估每一个对手，但这次他却高估了唐逸辰，这已经超出一枚棋子的作用了，简直就是一颗不定.时炸.弹，拿过来用时才发现摆在哪里都不合适，用不好的话说不定什么时候整个棋盘都能让他给炸了……
但现在最重要的是顾夏。
黎彦不耐地再次催促司机。
听到门锁转动的声音，顾夏从沙发弹坐而起，黎彦带着一身湿气推门而入，顾夏愣了一下，回头看一眼窗外，才忽觉外面下起了雨。
黎彦走到她面前，蹲下，手指尖轻触她的脸庞，轻声问：“发生什么事了？”
顾夏愣了一下，随即笑道：“没事啊，就是累，所以想休息了。”
黎彦幽深的眼睛看的顾夏有点心虚，她垂下眼说：“你衣服都湿了，去换一下吧。”
黎彦沉默几秒，抬手摸了下她的头，说了声“好。”，然后起身去换衣服。
顾夏手撑在沙发垫上呆了一会儿，然后躺下去叹口气。辞职的事她没想瞒黎彦，但唐逸辰的事她也不想提，傻子都不会信她会无缘无故离职，更何况是黎彦……
顾夏烦闷至极，黎彦已经换好衣服出来了，还冲了澡，身上带着淡淡的沐浴清香，走过来覆在顾夏身上，鼻子亲昵地轻蹭她的脸庞。身上痛处被压到，顾夏轻轻咝了口气。
黎彦马上察觉，翻身落地，动作迅速流畅的不可思议，等顾夏反应过来时已经被他翻过身褪下衣衫，她一时怔忡，这人手脚怎么这么快？
“这怎么弄的？”黎彦带着薄怒的声音响起。
“摔了一跤就……咝，疼呀——”被他按了一下，顾夏疼的眼里泛着泪花回头瞪他。
确认只是皮外伤，黎彦脸色依旧没有好转，电话里并没提到这个，看来……还发生了别的事情也说不定。
“在哪儿摔的？”目光扫着那一片淤青，黎彦放缓了语气问她。
“椅子上……我睡迷糊了，不小心摔的。”顾夏有些羞赧的去拉衣服，却被黎彦制止住了，继续追问：“办公室里？”
顾夏恼羞成怒：“你不能让我穿上衣服再说话么。”
“得上药……”黎彦答了一句，目光掠向她裸着的身体，语气颇有些无赖：“再说你哪儿我没看过摸过，亲都亲过了。”
顾夏脸色瞬间爆红，抓起抱枕盖到他脸上，气道：“你……”
黎彦拿开抱枕，绕回原来的话题，欺近她问道：“说啊，在哪摔的？”
“问这干嘛，”顾夏嘟着嘴有点不高兴地说：“难道你还要去砸了它不成。”
“对啊。”黎彦伸手捏捏她的鼻子，嘴角微勾，语气像是在开玩笑一般地说：“我是要去砸了他。”
“好——好，你去砸吧……”顾夏说完，趁他不注意跳下沙发一溜烟跑进卧室，留下黎彦在原地哑然失笑。
心里却莫名有些烦躁。
事情开始朝着预料之外的地方发展，结果还能如他所料吗？
***
两天后
“是这间酒吧？”唐逸辰松了松领带问道。
“是，这个时间他大概会在。”小齐回答，在唐逸辰的背后，有些同情的看他一眼。
唐逸辰阴沉着脸，顾夏铁了心的要辞职，招呼也不打，直接写了离职报告给经理和人事部，而且还说，交接工作全力配合公司，并推荐章妍接手她的位置。新合约还没有签，她目前是自由人，想走就能走，顾夏又声称其实早就有离开的想法，但对杂志社有感情所以等到它步入正轨时再走，情理上挑不出半点毛病。
她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狡诈了？这离职手续还没办呢，就听说好几家杂志社开始联系她了。
虽然顶着少爷光环，但他年龄小，在盐城没根没基的，那群职场老油条们表面恭维他，心里却把他当成纨绔子弟，自然不把他放在眼里，连挖墙脚都挖的明目张胆。
越想越觉得憋气，唐逸辰咬牙，“我们进去！”
酒吧里放着爵士乐，深蓝色的灯光打下来营造出暧昧朦胧的气氛，到处都能看到搭讪的饮食男女，整个空间充满慵懒迷醉的味道。
唐逸辰感到一道带着审视的视线投过来，他回头看了看，又没找到人，回头问小齐：“哪个是？”
小齐看了一圈，摇头：“这里没有。”
唐逸辰啧了一声，手插在兜里走向吧台，开口问调酒师：“哥们儿，跟您打听个人。”
调酒师眼皮也没抬一下，专心调鸡尾酒，“这里一天来往的客人很多，我记不清他们的脸。”
他的声音干涩沙哑，唐逸辰不禁抬头认真看了眼他的脸，觉得对方长得也很不错，但配上这样难听的声音真是可惜了。“我不打听客人，我打听你们这儿的，叫……叫黎彦，你知道吧。”
调酒师眼眸低垂，沙哑的回答：“当然，他就在那里。”
唐逸辰回头看了一眼，酒吧里烟雾缭绕，深处的沙发上似乎有一个人坐在那里，虽然觉得有些不对，一个酒保为什么不工作而坐在客人的位置上？这个念头在脑中一闪而过，但随即就被冲淡了，他从钱包里抽出几张钞票放到吧台上。
“谢了哥们儿，给我来杯，我一会儿回来喝。”
唐逸辰朝他走去，调酒师在他背后，脸上露出一个等着看好戏的笑容。
……
“你就是黎彦？”唐逸辰站在男人面前，居高临下的看着他。
坐着的男人样貌十分出色，虽然只穿衬衫西裤，但气质卓然，姿态从容。他身上没有标志性的品牌，但腕上的袖扣，腰间的皮带这些不起眼的配饰却无一不是价值不菲的精品。这倒是有些出乎唐逸辰的意料，但想想也不觉奇怪，要不是长了这样一张脸，有这些糊弄人的本事，又怎能哄得顾夏整颗心都拴在他身上呢。这样想着，倒也不觉得对方多厉害，反而在唐逸辰眼中还显出几分可憎来。
那些东西也是从女人身上得来的吧。
唐逸辰眼里露出几分不屑来。
黎彦把他的反应看在眼里，脸上露出一抹意味不明的微笑，说：“唐总请坐。”
虽然这声唐总听起来十分顺耳，但唐逸辰却立即变了脸色，冷着脸问他：“你知道我是谁？”
黎彦笑了一下，靠在沙发背上，目光微冷的看了他一眼。
随即唐逸辰被一个劲瘦的男人按在座位上，男人看着不壮，手上力气却极大，唐逸辰脸色瞬间难看起来。
这不像被找茬的反应，反而早就知道他会来一样。唐逸辰目光在酒吧里扫视了一圈，正好看到小齐被两个壮汉拎着衣领往后门走去。
“我不太习惯仰视别人，也不喜欢重复。”黎彦语气淡然地说：“所以只能委屈唐总了。”
唐逸辰眼里满是戒备，挣脱了两下，男人的手像烙在他肩膀上一样纹丝不动，他心火一来，眉头紧皱在一起，瞪着他问：“你是什么人？”
“你好像还没有明白自己的处境。”黎彦嘴角勾着玩味的笑，投在他身上的目光有些傲慢，有些漫不经心。
唐逸辰一瞬感觉自己就像被蛇盯住的青蛙，手心里都是冷汗，他背脊僵直，脑中只余一个问题——
这个男人到底什么来头？要是真有来头为什么他三番四次都查不出来，也从未在任何公开场合上见过他？
还没开口，又听黎彦漫不经心地问：“她身上的伤你弄的？”
唐逸辰脑子一凛，猛地想到顾夏摔在地上的模样，也顾不得对黎彦的敌意，紧张地问：“她伤的重了？！”
按在唐逸辰肩膀上的手重了几分，黎彦脸上原本那点漫不经心的笑意也不见了，眼神幽冷，像出鞘的利刃一样令人不寒而栗。
“你配不上她。”唐逸辰不知怎么的脱口而出。
“这可不是你能决定的。”黎彦说完，看了眼按住唐逸辰的男人，男人立刻抓起唐逸辰的肩膀一提，在他腿弯一踹，按着他跪在黎彦面前。
唐逸辰脑子轰的一下炸了，额上青筋暴起，眼睛瞬间红了，他怒吼：“你他妈的！有种把老子放开单挑，靠别人算什么男人！”
黎彦看他拼命挣扎的滑稽样，嘴角勾着玩味的笑，声音不重，但很有力度：“年轻人出来闯荡，要懂得审时度势，我没有要羞辱你，只是在教你。”
说的像真的在教导后辈一样，黎彦语气温和下来：“你看，你气势汹汹来找我，结果却连我一片衣角都碰不到，这说明什么？”
唐逸辰气得浑身发抖，他长这么大从没受过这样的屈辱，恨不得一刀捅了他。
黎彦看着他的眼神带着点遗憾，声音轻冷，却字字戳进唐逸辰的心脏里。
“说明你，做我的对手都不配，更别说是情敌。”
“离她远一点，我这次不动你。”说到这，黎彦眼神意味深长的看着他，笑里藏刀：“但是你要记好了，只有这次，我放了你。”
说完，对他身后的男人说道：“龙三，请唐总过来。”
肩膀上的力道一松，唐逸辰咬着牙站起来，酒吧的人不知什么时候被清空了，他脸上布满戾气，直视着黎彦，拳头攥得死紧。
“别做傻事。”黎彦淡声提醒：“免得白费我一番苦心。”
唐逸辰身体倏地一僵，随即听到熟悉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黎先生，舍弟少不更事冲撞了您，我回去后一定严加管教，还望您海涵，别和他一般见识。”
黎彦也不跟他客气，抬眼望他，嘴角勾着冷讽的弧度：“唐少率性耿直，现下这社会里倒是难得一见，不过盐城素来暴风雨多，对唐少来说可能不太适合长住。”
“我也这样认为。”唐衍面不改色地说：“家中有事，我先带他回去，来日必当宴请黎先生赔罪，还望赏面。”
黎彦轻笑，他双眉舒展，黑色衬衫衬得他更显英俊贵气，目光移向唐逸辰，笑容带了几分含蓄：“那还真是遗憾，今天和唐少聊得很开心，也算不打不相识。这样吧，唐少离开前我送他一份礼物如何。”随即朝手下说：“龙三，记得提醒我阿。”
然后那个一直拿小刀暗中威胁唐逸辰不要乱动的精瘦男人恭敬道：“是。”
唐衍脸色微微一变，朝黎彦低下头言辞恳切的赔罪。
唐逸辰脸色苍白，身体里的血液冰凉，一个音节都发不出来。他想不明白只是追个女人见个情敌，为什么会闹到这种地步，为什么……他那个无所不能，宁折骨也不弯腰的大哥，为了他在这里和那个男人低头赔罪。
唐衍带着唐逸辰离开后，黎彦还坐在沙发上，嘴角还勾着莫测的笑容，不知在想什么。
阿泰看不下去了，走过来伸手在他眼前晃了几下，“回魂了啊喂——”
黎彦瞥他一眼，表情一变，伸手去解领扣袖扣，脸色难看的低咒：“最烦和这种斯文人打交道，他真的在美国待过？妈的不咬文嚼字会死啊……这扣子什么做的？解都解不开，想憋死我吗？正一……龙三——”
阿泰还没等吐槽他，寒光一闪，只听刷刷两声，黎彦身上的衬衫从中间被小刀划开，露出精壮的胸膛。
酒吧顿时鸦雀无声，阿泰不忍直视，抬手抚额。
黎彦先低头看了眼出门时顾夏亲手给他挑的衣服，然后又缓慢地看了眼拿着小刀面无表情的龙三。
脑中那根名为理智的弦‘啪’地断了，他嘴角扯了一下，朝他招手：“好样的，来，你过来，我保证不揍你……妈的敢跑？你给我站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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