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无功而返
商孟雷和程念初各自混在人群中，此时商孟雷染黑了头发，穿着一件很板正的西服，看上去像一个五十来岁的商人。而程念初还穿着是那身浅蓝色的牛仔服，那个黑色的旅行背包也是寸步不离，只是脸上多了一副墨镜。
程念初明显心不在焉，她手上的牌子也一次都没举起过，好像台上无论出现什么东西都与她无关，事实也是如此，程念初本就不是为这些东西而来。来之前，商孟雷一再叮嘱过她，要多注意周围，要留意是否有什么人特别关注自己，尤其是在钟镜拼板出现的时候，一定要记下对拼板特别感兴趣的人。此时拼板还没有上台，程念初却有些坐不住了，她发现周围的人似乎都在若有若无地偷瞄自己。这些人都是坏人么？我被敌人包围了？这么近，又这么多，如果他们出手了怎么办？要全部打倒么？程念初脑子飞快，紧攥着的小拳头里却出了不少汗。
商孟雷的位置离程念初很远，在后排的一个角落，他这个位置，可以看到会场里的每一个人，虽然只能看到后脑勺。远远地，商孟雷看到了程念初的局促，他以为程念初发现了什么，开始暗自观察起来，但是看了半天，他并没有发现什么异常，在看到程念初周围的那些人后，他无奈地叹了口气。自己怎么就忘了这个茬了，以初儿的容貌和气质，对男人绝对有着不小的杀伤力，自己让初儿留意一切注意她的人，看来是个昏招啊。初儿这孩子也是太单纯了，要是她多一点阅历或者再自恋一点，肯定就没有这些烦恼了。
没等多久，钟镜拼板出现了。这种拍卖会，上档次的拍品都要到最后才会登场，没什么价值的物件只能在前面做垫场，这个环状的钟镜拼板也不例外。商孟雷远远地看着自己那个盘了几十年的铜环，心下暗道，“成功失败，就在此一举了。”
“这是一件民国时期的铜器，大概制作于上世纪三十年代末，具体用途不明，宝主对这件拍品十分爱惜，可以看出，宝主经常把玩此物。这件物品起拍价——五万。”
此时台下的人很多都已昏昏欲睡，大多数人在抬头看了一眼之后都转移了目光，这东西不用近看，光是大屏幕上的图片就已经显示了这个铜环的出身——民间作坊的产物。粗糙、廉价、形状怪异，这样的东西居然有人把玩？
那些少数盯着看的人，都是程念初周围的男性，他们原本也对这东西兴趣全无，但发现身边这位对任何东西都不感兴趣的小美女，突然目不转睛地盯着那铜环之后，也纷纷来了兴致。一些经济实力不错又自我感觉良好的男士已经开始跃跃欲试了，要不要拍下这东西，然后直接送给这位美女？不就五万块钱么？换美女一个电话还是很值的！要是能一起吃个饭，那更是极好的了，接下来……嘿嘿，水到渠成！只是不知道美女到底喜不喜欢这东西呀，美女你好歹给个提示呗，举个牌或者再多点动作什么都可以呀，和美女飚价，然后再很绅士地把这件东西送给她，这分明是一个霸道总裁完美爱情故事的开始呀！
就在一帮成功男士跃跃欲试的时候，程念初却收回了目光，向四下扫了一眼。一众暗自用眼角余光偷偷注视美女的成功男士都赶紧收回了目光。程念初带着墨镜，这帮男人看不到她眼中的杀气，但几个稍微敏感些的情场高手却感觉到了她身上的敌意。
“五万，有没有？下一件。”拍卖师毫无感情地说道，现在玩古玩的都是老油条，这样连自己都不看好的东西，流拍很正常。就这玩意还敢要五万？放地摊上五十块钱买一送一还差不多。
程念初有些茫然，这根自己的剧本不一样呀，不是说好了有人会拍下拼板么？然后自己和四爷爷才能跟上此人，找到幕后真凶，跟他拼个你死我活么？现在流拍了是什么套路？要不然自己举个牌试试？打草惊蛇一下，看看有没有人跟自己叫价？不行啊，自己没钱呀…而且拼板已经被推下去了，这可怎么办啊？
程念初百感交集，只能回头看向商孟雷的所在方向。商孟雷是眼观四路耳听八方之人，发现程念初在看自己，无奈地暗叹了一口气，接着伸出左手若无其事地揉了揉眼睛。这是两人约定好的暗号，意思是‘你撤退，门口等我’。
程念初如释重负，直接站起身来向门外走去。那些一直默默关注她的人们无不扼腕叹息，美女你这是要走么？还是去上厕所？一定是上厕所，这会好东西还没上来呢，怎么可能一走了之？美女你等着，只要你一出门，我马上跟上，我们在卫生间外的洗手池不见不散！你放心，我会很绅士地跟你搭讪的！
程念初当然不知道那几个‘敌人’的想法，此时她只需要出门等着就可以了，这也是计划的一部分。四爷爷之前说过了，不管情况如何，只要自己收到撤退的信号，就自顾自地往外走，四爷爷会在暗中注视着会场里的一切风吹草动。程念初对自己这位四爷爷十分有信心，无论什么人，只要跟上了自己，就绝对逃不出四爷爷的手掌心。
程念初走出会场之后，那些成功男士都坐不住了，有两个动作快的已经站起身来，其余的那些人也都做出了要起身的动作。但是他们彼此对视了一眼，又纷纷坐稳了，看来盯上这只小白羊的饿狼不止一头啊！可惜，浪漫的邂逅已经不可能了，这会出去一定会变成群狗争食！那两个动作快的，你俩打去吧，我们在这等着美女回来！谁能抱得美人归，就要看各自的财力了！还有你们两个兔崽子，你俩等着，你俩不是动作快么？看一会爸爸们怎么砸死你们！
那两个占了先手的成功男士并不知道他们已经莫名其妙的成为了一众土豪的眼中钉，此时他们俩的眼中只有彼此，并不是搞基，而是男人之间一对一的战斗，战场就卫生间外的洗手池！小美女重新出现的那一刹，便是你我战争开始的时刻！这场战争没有硝烟，也没有流鲜血与泪水，你我以唇为剑、以舌为枪、以各自的气质为手雷、以彼此的风度为轰炸机……来吧！战个痛快！赢的人抱得美人归，输的人……呵呵，谁又关心失败者的下场如何呢？或许，默默地成为一个备胎是你最好的结局。
商孟雷暗中注视着一切，却没有发现任何异常状况。除了有两个明显心术不正的花痴跟出去了以外，没有任何人做出过奇怪的动作。
“难道我失算了？唉，早知有这一天，当年我就应该多学学那些江湖上的鬼蜮伎俩。”商孟雷暗自苦笑道，这老头子行走江湖多年，却一直是寻师访友，虽然学了不少能耐，却仅限于武学。
无奈之下，商孟雷也走出会场，继续这么等着也不是事，反正自己还有后手，就算后手也不管用，无非就是回到了原点。只要两块拼板在手，早晚有水落石出的那一天。
“初儿，你可有什么发现？”商孟雷问道
“我身边的那些人，很可疑…”程念初有些不确定地答道。
“那些人不过是看你漂亮，有些倾慕而已。”商孟雷笑道。
“……”
“走吧，这里没什么线索了，你我只能最后一试了。”商孟雷无奈只能使出最后一招，这招很简单，以己为饵诱敌现身。
商孟雷坚信，自己要找的人一定在暗中注视着自己。据他所了解，那些在收集钟镜拼板的人十分强大，而且很有几分手段。自己将手上的拼板寄拍，那些人一定会得到消息，也一定不会错过！商孟雷将拼板定价五万也是有一番考量的，这个价钱对玩古玩的人来说不算太高，但那拼板在无关人士人看来绝对不值这个价。若是价钱再高些，恐怕会引起一些无关人士的好奇，若是哪位不开眼地买下了，自己又是一番麻烦。但若是低了，又怕一些不差钱的人心血来潮。总之，商孟雷做出这个计划的时候，很是费了一番脑筋。
但是现在看来，自己的谋划实在有些低端。如果那些想得到拼板的人真的那么神通广大，又怎会看不出这是一条诱敌之计，他们怎么可能在众目睽睽之下拍走拼板？商孟雷也想过其他的可能，比如拼板被无关人士拍走然后那伙人再从买主哪里另外收购，或者拼板被那伙人找的替身拍下……但只要有人拿到拼板，商孟雷就能顺藤摸瓜找到拼板最后的买主。可是…现在流拍了是什么情况？那伙人根本不在？还是说那帮人有如此耐心？
商孟雷和程念初缓缓地步行，二人谁也没说话，却都暗自留意着周围。这就是商孟雷最后一招了，想得到拼板的人不光对拼板感兴趣，对自己和程念初同样感兴趣。那些人如果在拍卖会场里，自己和程念初现在必然已经被盯上了。无论他们怎么神通广大，要盯着自己也必须有人跟踪吧？商孟雷相信，即使自己没有那些鸡鸣狗盗的经验，以自己的眼力，也绝对能将跟踪者揪出来。
走过了三条街，商孟雷还是一无所获。
“初儿，别走了，咱们回去吧。”商孟雷无奈道。
“就这样放弃吗？”程念初道。
“没有办法，他们比我想象的更有耐心……也许他们根本就不在这里……”商孟雷道。
“是因为我那次出手么？”程念初问道，她说的是抢夺铜片的那一次。
“可能吧，你那天晚上出手确实打草惊蛇了…不过你不要自责，能得到这块拼板已经是意外之喜，换做是我，也会出手。”商孟雷道。
“可我还是错了，我破坏了您的计划。”程念初道。
“哈，我这计划也不是天衣无缝，就算你没有出手，这计划也未必奏效。还好我们现在还掌握着主动，两块拼板在手，那些人迟早会找上门来。”商孟雷自嘲地笑了笑，接着满怀自信地说道。
“……”
“你不必纠结，我说了，得到这块拼板已是意外之喜，能遇到世平更是让我大喜过望了，若是没有世平这块拼板，我也无法去见你韩奶奶。初儿，我无后，却一直把你当成亲孙女，我和你爷爷与世平的爷爷也是过命的交情，你以后要与世平多亲近，不要断了这世代的缘分。你也许讨厌他，但他是个好人，没什么坏心眼。”商孟雷道，他知道程念初的个性，更知道程念初有个‘讨厌所有人’的怪癖。
“四爷爷，我不讨厌世平哥。”程念初道。
“哦？这倒是奇了，你居然也有不厌恶的人。”商孟雷笑道。
“走吧，咱们打车。”商孟雷说着开始四下张望，这条街十分偏僻，来往没多少车辆。商孟雷在设计最后一招时，特地选择了路线，这种人少的地方若是有人跟踪，必定一眼就看出来。至于计划失败，他们上哪打车的问题，老头子压根没考虑过。
等了十几分钟，只过来了三两出租车，而且都是载客状态，无奈之下二人只能继续前行，再走两条街，估计就能有很多车了。
没走几步，一辆空车终从二人身边驶过。还好商孟雷眼疾手快，要不这车错过了，自己和程念初怕是要再走上两条街了。
紧走了十几步，二人上了车，说了地点以后，二人都沉默了。那司机是个标准的北京的哥，有事没事总想跟乘客聊上几句，但扯了几句发现两人都不搭理他，的哥也只能闭嘴了。商孟雷和程念初是有意不理他，二人现在依然保持着警惕，商孟雷一直看着后视镜，观察有没有车辆在尾随。程念初也暗自留意着车窗外，时刻观察着周围的车辆。
此时正是晚高峰，出租车一上主路就开始走走停停。老少二人虽是各自戒备，却也没发现什么可疑的车辆。一直到达目的地，二人才松了口气，只是不免都稍有遗憾。
“天色不早了，咱们吃点东西再回去吧。”商孟雷说道。
程念初没说什么，跟着商孟雷进了一家面馆，这家面馆就在二人下榻的宾馆旁边，从齐世平老家回来以后二人一直在这里吃饭，几天下来跟这饭店的服务员也算熟悉了。
“呦，老爷子您染头发了？我差点没认出来。”一个服务员笑道。
“是呀，这样显得年轻！”商孟雷笑道。
“您还是白头发看着帅气，染成这样看着年轻了，可是跟您的气质不搭呀！”服务员继续道，这位有点楞，完全不懂什么叫含蓄。
“是么？那我明天再染回来。”商孟雷没有挑理，依然笑着说道，“还是老样子，尽快上吧。”
“得嘞，两碗牛肉面！清汤寡水不要蒜！”服务员高声喊道。
没等多久，两碗面端了上来，商孟雷很是满意，这家面馆的面很是正宗，虽然没挂着兰州拉面的招牌，却是地道的兰州口味。程念初有些不习惯吃面，她是地道的南方人，更喜欢米粉一些，只是她从来没说过，不挑食不剩饭的习惯是从小养成的。
“初儿，你不习惯吃面吧？这几天你都吃的很慢，要不然给你叫一份盖饭？”商孟雷喝了口热汤，向程念初说道。
“不是…有些烫…”程念初道。
“哈哈，我倒是忘了，你最怕烫。”商孟雷笑道，又喝了口汤。老头吃得飞快，没几分钟一碗面已经见底，程念初则刚开始动筷。
“明天咱们吃米饭吧，要两个菜我也来一点小酒。过些日子要是还没有进展，你就去找世平吧，他会照顾你的。”商孟雷道。
“要放弃了么？”程念初问道。
“放弃？这么大的仇怎么会放弃？”商孟雷咬着牙说道。
“放心吧初儿，我暂时离开是要去找几个帮手…现在我们…势单…力孤，必须借助…外力……不好……”说着话，商孟雷突然如同喝醉了一般，口齿都不清了，叫了声不好便一头倒在桌子上，人事不省。
“四爷爷！”程念初大叫了一声站了起来，这一站立刻觉得一阵头晕目眩。此时周围其他食客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吸引了，纷纷投来疑惑的目光，一些人已经开始慌乱。
“怎么了？这位先生是犯病了么？要不要打120？”一个好心人在旁边说道。
“都闪开！国安捉人！”一个声音在后厨响起，同时面馆的门被蛮横地踹开，几条身影一闪而入，奔着程念初蹿了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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