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13
摊主看着不像本地人，高鼻梁，戴一顶兽皮帽，脖颈手腕都带着叫不出名字的饰品，粗狂豪迈，丝毫不显女气。
摊子上摆了许多物件，大多都是些瓶瓶罐罐，也有些皮毛和银饰。
唐玉茗蹲下身，仔细看去。
皮毛有些老旧，但看着还算厚实，多数是小块件的，想来是从猎户手里收来的零散货。这样的皮毛只能做些护膝之类的小物件，若是拿来做衣服披风等，那必然不够用。
再看那些银饰。有簪子、挂饰、摆件，大大小小琳琅满目，不过多数都是在木料上面镶嵌了一点银，严格来说最多只能称作木饰，并不值钱。但这些饰品胜在做工精致，各个都样式独特，美轮美奂，叫人不得不夸一句手工师傅巧夺天工。
这些银饰多数都适合女子用，好看又价钱不贵，寻常难得一见，是以上前问价交易的人不少，这些人大多都是走商的汉子，有想买回去赠与发妻的，也有买来讨心上人欢心的，亦或是给家里闺女挑上一两样的，一时间生意异常火爆。
唐玉茗家没有女眷，自己也用不上，只略略看了两眼，就把目光转到了那些瓶瓶罐罐上。
“老板，这罐子里装的是什么？”
摊主百忙之中抬头看了一眼，随口答道：“黄罐子里是走商路上收的些香料粉末，白罐里是种子。”
听他这么一说，旁边有人好奇：“种子？是啥种子？”
“不知道，乱七八糟啥都有，有路上不同地方收的，也有跟人换来的，都是些新奇东西，说不得就种出棵摇钱树来哩。”
摊主热情推销，将这些种子描述得天花乱坠。
不过也有头脑清醒的：“得了吧，种不种得出都难说，还要花钱花心思，平白浪费地。”
百姓对田地看得重，一想到费心费力伺候一年却啥也没长出来，热情立刻就消散了不少。
不过也有那好奇胆大的，挑着一两样种子稍稍买了些，打算回去种着试试。
唐玉茗也心里好奇，将那五六样种子各买了些，然后把目光转向一排黄罐子。
“老板，能看看这些罐子里的东西吗？”
摊主正在收钱，头也不回道了句“自己打开看”，便接过客人手里的铜钱细数起来。
唐玉茗随手拿起一个小罐，打开盖子闻了闻。
这是
他一怔，随即心中窃喜，眼睛微微发亮，将罐子凑进了些，又闻了闻，仔细辨认起里面的粉末。
其味略有些辛辣，透露出一股咸香，以及独属于香料的特殊气味——
孜然粉！
唐玉茗万万没有想到，会在这里发现孜然粉，真乃是意外之喜了。
孜然粉口感风味极为独特，富有油性，气味芳香而浓烈，主要用于调味，是烧、烤食品必用的上等佐料。它不仅可以祛除肉的腥味，增强食欲，还具有醒脑通脉等功效，能祛寒除湿，理气开胃，祛风止痛。对消化不良、胃寒疼痛、肾虚便频均有疗效。
只是在交通落后的古代，孜然并不普及，甚至在上辈子那个世界，孜然要等到唐朝以后通过丝绸之路才传入我国。
原本以为孜然是无缘再见了，没想到竟然在这里遇上，真可谓是意外之喜。
唐玉茗心中高兴，立刻看向其余罐子。
不过许是这商人去过的地方有限，其余罐子里的东西算不得多新奇，大多都能买到原料自己磨成粉，或者就是一些平日用不到的东西。
只有一样花椒，还算不错。
花椒其实早就被百姓用作餐食作料，不过因为其味麻，爱吃的人有限。尤其在不吃辣的江南一带，平日里想买还不一定买得到。
除了可以祛除肉腥用作香料，花椒还有很大的药用价值。它不仅有芳香健胃、温中散寒、除湿止痛、杀虫解毒、止痒解腥的功效，还可以使血管扩张，从而起到降低血压的作用。花椒一般人均可食用，不过孕妇及阴虚火旺者忌食。
眼前罐子里的花椒成色不错，保存也得当，唐玉茗当即便果断买下来，同方才的孜然粉一起，一左一右抱着回了自己的牛车。
此行逛街时间虽然短，但收获颇丰，唐玉茗美滋滋坐在车上，听商队管事宣布启程，动身返回易江府。
————
且说另一头，唐铮在书院安顿了下来。在诸位师兄的介绍之下，对书院诸多事宜逐渐熟悉。
时至黄昏，天色渐暗。
唐铮正在房中整理笔墨纸砚一行，房门外大师兄敲门告知，先生已经归来，现正在前厅。
“小师弟正好前去拜会。”
唐铮谢过之后，稍稍整理了一下，便匆匆赶往前厅，去拜见先生。
交了束脩，行过拜师礼，唐铮持着姿势，唤了声：“先生。”
“起来吧。”头顶响起个男音。
唐铮于是慢慢抬起头，见到了自己将来的教书先生。
先生为人严肃，脸上不带笑容，面色冷峻，身高比旁人略高上一些。此时见了他，一贯无甚表情的脸微不可查皱了下眉，却又转瞬即逝，很快恢复之前神情。
“你叫唐铮？”
“是。”
铮，金声也。
先生像是轻轻笑了下，笑意却不及眼底，道：“倒也适合你。”
“先生？”唐铮闻言心中升起疑虑，一副精致的少年眉眼微微皱起。
“今年多大了？”
“才过完十五生辰。”
似乎是听到生辰二字，冷面先生嗤笑了一声。
室内陷入沉静。
太阳落山后，天色暗得极快。此时屋内没了光亮，又尚未点灯，黑沉沉的。配上一室寂静，气氛有些诡异。
少年心里总觉得先生的态度有些奇怪，正想开口打破这份沉默，就听耳边响起衣角破风的声音，随即身上几处一痛，眼前陷入浓墨般的漆黑。
“先生”
————
跟着商队启程归途的唐玉茗正在喂牛。
天色渐晚，前后路上没有临近的客栈，于是商队便停靠在官道附近，打算露宿一夜。
好在是多年行商的队伍，野外经验丰富。此时各自分工明确，点火的点火，打水的打水，甚至还有专门去附近打猎的，现在已经归来，正在处理猎物。
唐玉茗喂好了牛，左右看看，自觉前去帮忙烹饪猎物。
毕竟身为一个厨子，其他事情也不熟悉，倒不如就自己的专业去帮点忙。
猎物不大，多数是野兔、野鸡之类，不过胜在数量多，甚至还有七八条肥美鲜嫩的鱼。
唐玉茗去时已经处理好了大半，加上他手下功夫快，没多久便都处理完整了。
野外烹饪条件有限，用不得多少锅碗瓢盆，也没有灶台，于是便自然只能选择烧烤。
把处理好的肉类架在火堆旁边烤，待表皮在高温之下慢慢变得金黄，由内而外流出汁水及油分，唐玉茗便开始不断翻转，既使其受热均匀，又不至于烤的太过焦烂。
慢慢的，篝火旁边传来一阵阵叫人食指大开的香味。烤肉上流出的油脂滴下来，落入火堆里，发出滋滋的声响，也把鲜美的肉香传出老远。
周围饥肠辘辘的人纷纷把目光转向唐玉茗手上的烧烤，眼冒绿光，恨不得立刻扑上去大快朵颐。
然而身为风暴中心的厨子好像还犹嫌不够，又不知从哪里掏出个小罐子来，从里面捏出一把奇怪的粉末，细致均匀的撒到烤肉表面——
一瞬间，烤肉的香味在这奇怪粉末的衬托下，立刻从五分上升到十分。
肉经过炭火的洗练，本就香气四溢，因着孜然粉的增色，又带上些咸香提鲜，再配合着金黄酥脆、鲜美多汁的外表，真可谓是一场视觉和嗅觉上的盛宴。
周围众人早已不自觉地围靠过来，纷纷盯着唐玉茗手中烤肉口水狂咽。
最后翻烤几下，第一批烧烤就算完成了。唐玉茗将顶端削尖串着烤肉的长木棍拿离火堆，对周围虎视眈眈的汉子们道：“好了。”
此言一出，众人就像训练有素的猛兽得到指令一般，猛的扑上前去，抓着烧烤大快朵颐。
嫩滑油亮，鲜美多汁，外酥里嫩，再配上孜然粉独有的香味，一瞬间都在嘴里翻腾起舞，叫人恨不得把舌头都吞下胃去。
野外烧烤虽未经过腌制和复杂的加工，但此时吃起来却不膻不腻，相反，肉质鲜美一点也不柴，一口咬下去，嘴里除了肉香、油香，以及独属于孜然的特殊香味，再也找不出半点儿叫人皱眉的腥膻味。
烤肉表面划开几道花刀，均匀撒过一层薄盐，故而入口时咸淡适中，最大程度将肉香发挥出来。色泽金黄，味道鲜香，油而不腻，一口下去，唇齿留香，真可以称得上是脍炙人口，回味无穷了。
兔肉饱满，鸡肉滑嫩，鱼肉细腻，各有各的风味，又都一样的鲜美好吃。
赶了半天路的众人本就腹中饥饿，此时能够大口吃肉，鲜香饱腹，于他们而言，虽然不过是荒郊野岭的一顿粗糙烧烤，却已经算得上是玉盘珍羞了。
篝火旁，金黄酥脆的烤鱼烤肉，加热烤软的干粮饼面，再配上一锅现煮的野菜汤，便是在行商数十年的汉子记忆里，也算得上是鲜少的满足时刻了。
这一顿吃的众人脸上皆带了笑意。良久之后，酒足饭饱，大家围着篝火坐下，纷纷开始聊天说笑。
青年小老板因为一顿上好的烧烤展露了自己出色的厨艺，此时周围围了不少人，一时间颇受欢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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