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15
仲春之后，江南的美越发展现得淋漓尽致。
这时节，总有无数文人墨客、江湖才侠往江南来，一时间到处都能瞧见身穿长衫的书生，或是腰佩长剑的侠客。
便是百花镇这样的小地方，也总能在酒楼客栈碰上些外来的年轻人。
这客人多了，酒楼生意自然就红火了。
吉香居是镇上的老字号，开在人来人往的街道口，本就生意兴隆，又遇上这旺季，一时间顾客络绎不绝，跑堂的小二几乎快要忙不过来。
不巧，前不久在后厨做了多年的一位老师傅因病干不动了，只留下一个连炒菜都还未熟练的小徒弟。
这下更是让酒楼忙的不可开交。
掌柜的一面迎着客人，一面吆喝小二赶紧上菜，急的嘴角长满泡，心里愁着这么短的时间内该上哪儿去找一位能掌勺的大师傅。
正在此时，寻思着到酒楼找活儿的唐玉茗路过。
“你说你要来当厨子？”掌柜的瞧面前青年长相俊秀，面色温润，不像是来当厨子的，倒像是来找厨子的，一时脸上写满不信。
“正是。”唐玉茗道，“不知酒楼可要招新厨子？又对厨子做何要求呢？”
掌柜姓房，是个胖胖的中年人，看着挺和气。此时打量了一下青年，心道，反正一时半会儿也找不着能掌勺的，姑且死马当做活马医，叫他试试看也未尝不可。
虽心中不抱多大希望，但仍然和气笑道：“酒楼确实在招新厨子。既然如此，这位小哥请随我来罢。”
掌柜的领着唐玉茗一边往后厨走去，一边朝他介绍：“咱们这吉香居也是远近闻名的大酒楼了，故而招厨子自然是先要试试师傅的手艺。最近酒楼生意忙，这样吧，小哥你便只要做出三道菜来，由着咱们几位老师傅品尝过后，只要有半数以上觉得可行，咱们再详细谈谈月钱之事，你看如何？”
这要求也不过分，而且算得上是相当宽厚了。唐玉茗点点头，瞧了一眼后厨，笑着问道：“不知这三道菜可有什么讲究？后厨之物是否皆可使用？”
“菜品只要按照厨子所擅长的来即可。后厨所有炊具皆可使用，不过做菜用了多少材料，之后要按照市价给酒楼补上。”
唐玉茗闻言，点点头接受：“这是自然。”
酒楼备有的食材丰富多样，尤其像吉香居这样的大酒楼，更是不乏各种昂贵的食材。若是受聘者并未通过考核，却白白浪费了数味珍贵食材，对酒楼而言也是一大损失。故而大多数酒楼在招聘厨子的时候，都有这个规定。
谈妥后，唐玉茗净了手，不急不缓走入后厨。
————
唐铮醒来时，周围已经换了景象。
随着意识清醒，周身疼痛也渐渐清晰起来，火辣辣叫人难以忽视。
他挣扎着撑起身子，肩膀绷带立刻映出血迹。
“醒了？”
唐铮一惊，立刻转过头，看到了一身黑衣的先生。他悄无声息坐在桌旁，气息如同鬼魅，与先前在书院见到的判若两人。
倘若他不发声，便是再过半天恐怕也不见得会被发现。
“这是哪？”唐铮嗓子哑得吓人。
黑衣先生自顾自倒了杯凉茶，并未理会他这个问题。
少年肩膀、腰背处皆有外伤，有被树枝划破的，有跌倒摔伤的，也有被饿狼利爪抓开的。
他喉咙里火烧火燎，渴得恨不得冒血，艰难挣扎着起身，走到桌边自己倒水喝。
“倒是比我想的还要好上些。”黑衣男人没有阻止他喝水，目光幽深看着他，“没跟你爹一样，被狼群活生生撕咬生吞。”
唐铮瞳孔一缩，手上一颤，杯子里的水洒了一半。
“你究竟是谁？”
————
唐玉茗绕着厨房慢步走，边看食材，边寻思做哪三道菜。
一圈下来，他手上多了点东西，心中也定下谱子。
便做个小炒双丝，香椿鸡蛋，并上个春日正当时的清蒸鲈鱼罢！
倒也不是说他只擅长这几样菜色，而是考虑到时间和费用，加上后厨里现有的食材，选择这三道菜最为合适而已。
心中有了决定，唐玉茗便着手开始处理食材。
房掌柜不动声色站在旁边看，面上四平八稳，内心却暗自点头。
他虽然不是厨子，但身为酒楼掌柜，眼力和阅历却是不少的。
多数厨子试菜，会不假思索选择难度大、名气高的“贵菜、硬菜”，使出浑身解数展示厨艺。倒也不是否定这样的常规做法，只不过挑这些名贵菜一来费时间，平白浪费柴火，二来也费食材。虽说材料费用之后会补，但酒楼也不见得天天备着大量名贵食材，毕竟有那些不好保存的当天用不完只能扔掉。如此情况之下，遇上个大动干戈的试菜厨子，免不得要用掉不少上好材料，叫酒楼平白耽误生意。
三来嘛，好的食材做出来的菜味道自然差不到哪里去，也便给了某些厨子可乘之机，好掩盖自身一些不足。
而唐玉茗选的三道菜中，两道皆为家常菜，便是寻常百姓也常常吃到。如此，要想脱颖而出，便只能靠厨子的刀工、火候等硬本事了。
某种程度而言，敢选这些普通常见小菜的，多多少少自身本事不会差到哪里去。
至于第三道清蒸鲈鱼，便是个额外的考量了。
仲春之后，正是江南鲈鱼美的季节。这清蒸鲈鱼，既是个时令特色，也是个地方特色。
如今下江南的诸多游人里，便有不少是奔着这鲜美鲈鱼来的。而鲈鱼虽美，若是处理不当，却是很容易产生腥味，故而对厨子的要求不低。且鲈鱼为江南特产，并不是每个厨子都接触过且能做好的。
在这旺季，找个会做菜的厨子不容易，而会做地方特色时令菜的厨子更能称得上一句稀缺。
吉香居后厨里备了不少鲜活鲈鱼，想来最近的订单只多不少，可以称得上是一道“明星菜”。唐玉茗正是看准了这点，才会选择这道清蒸鲈鱼作为试菜之一，同时也作为自己的加分项。
果不其然，房掌柜见他处理鲈鱼游刃有余，动作如行云流水，心里暗赞一声。
春日鲈鱼肥美，正是供人大饱口福之时。吉香居的鲈鱼选自淡水松江，肉质细嫩，采买回来后就养在大水缸内，保证上桌的鱼必定新鲜。
简单处理掉鱼鳞内脏，唐玉茗手持菜刀，朝着某个方向使了个巧劲，鱼鳍并鱼背上的倒刺就卸了下来。
鲈鱼虽鲜，这鱼鳍却是带着腥味，故而上锅前要将之除去。
之后用盐搓洗鱼身，去除粘液，再仔细用清水洗净，两面划上几刀，方便鱼肉蒸熟。
为进一步去除腥味，还需加入盐、葱、姜、酒腌制片刻。
唐玉茗心中有乾坤，手下自然也就有韵律，看着不急不缓，这一套动作下来却是没费多少工夫，熟练得叫人眼花缭乱，好像眨个眼的时间便要漏掉些什么。
房掌柜看着一惊，心道这下可是碰上行家了。
不过转念一想，这样水平的行家不仅不是来踢馆的，反而还等着同自家酒楼签契，不论怎么瞧都是件好事。
眼下，他只需好好看着这位年轻小哥如何发挥便是。
等待腌制鲈鱼的工夫，唐玉茗开始准备炒双丝。
这所谓的小炒双丝，便是将春日里独有的莴苣和竹笋细细切成丝，然后一道入锅翻炒。这般清爽鲜美的小炒素菜，在江南百姓餐桌上是个常客。因着时令的莴苣和竹笋价格便宜，又格外鲜美爽口，便成了颇受欢迎的一道家常美食。
此时唐玉茗正在砧板上切丝。
一个厨子刀工如何，从他切出来的丝便可一探究竟。若是长短不一，便容易断裂碎开，影响口感卖相，若是粗细不一，便容易受热不均，影响菜品的成熟。故而即便是最普通的一道菜，只凭刀工差异，也能有十万八千里的区别。
唐玉茗手下功夫可用一个字来形容，那便是稳。只见他握着菜刀起起落落，每次都能准确无误切出道道细丝，从容有余。仔细观察，刀刃落到砧板上的力道、距离皆有迹可循，像是有一把无形的尺子，将一切轨迹都规划齐全。随着敲击木头砧板，发出一道道“哒哒哒”的声响，充满律动之感，如同最精准的节拍器。
房掌柜站在一旁，只觉看得赏心悦目。
后厨间里，高矮胖瘦的大厨子们各自忙碌，其中一道修长纤细的青年身影就显得尤为出挑醒目。
再瞧他动作熟练毫不慌张，处理食材井井有条，显然是个厨艺老手。
房掌柜不禁吐出口气，觉得看青年做菜真真是叫人心情舒畅。
若是换了现代，他这种心情必然要引起共鸣——那便是喜好看美食主播做菜来缓解压力、治愈心灵的一种心理啊！
且说唐玉茗迅速且从容地备好了菜，眼下便是可以起火开锅，正式烹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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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铮手握匕首，气喘吁吁从衣摆上撕下一块布条，将自己裂开流血的伤口紧紧包扎起来。
他的身侧，躺着一条儿臂粗细的蟒蛇，头身已然分离。好在蛇身乌黑，并无剧毒。
来不及休息，唐铮强迫自己站起身，继续往前跑去。
自打他上一次从狼□□下来不过短短几天，伤势还未好全，就又被扔到了荒山野岭里。
唐铮回忆着先前两人的对话。
“你究竟是谁？”
“我名独孤漠。”黑衣男人不急不缓道，“是如今的魔教教主。当然，你也可继续唤我先生。”
唐铮闻言，眉头锁得死紧。
没有理会少年的反应，独孤漠继续道：“我要你学会我这一身本事，往后接任我魔教教主之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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