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天庭暗涌
在一个天晴日朗、鸟鸣花香的好日子，宛赤带玉昊去了长老殿。
金乌族长老们见婚约在身的公主带回一位风神俊朗的青年男仙，默默对了个大事不妙的眼神。
玉昊见了长老们，恭敬行礼后，从怀中摸出一枚暗红色飞鸟佩。
长老们见到飞鸟佩，虔诚而惶恐，纷纷下跪，徒留一脸莫名的宛赤呆立原地。
只听玉昊郑重说道：“我乃天帝三子玉昊，现下心悦身边这位宛赤仙子，无法履行与金乌族公主的婚约，特送还订婚信物，还情贵族退还另一半信物。”
长老们瞪大眼睛看着玉昊，无语凝噎。
他略一思忖补充道：“我自知此举冒犯金乌族的公主，她可以提出任何要求，只要我能办到，绝不推辞。而宛赤也是金乌族，我与她成婚，天庭与金乌族的联姻依然成立，天庭也将一如既往厚待金乌族。”
这一番慷慨陈词，听得宛赤十分感动，她喜滋滋看向面容坚定的玉昊，没想到假若她只是个普通的小仙子，他也肯这样喜欢她，一时激动得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长老们对着半透明的暗红色飞鸟佩发出低声惊呼，而后齐刷刷看向宛赤。
她这才从感动中回过神来，缓缓从衣襟中摸出犹带体温的藏青色盘龙佩：“你所说的信物，莫不是此佩？”
藏青色盘龙佩与暗红色飞鸟佩本是一对，两佩相扣，佩边齿牙嵌合，浑然一体，仿若天成。
玉昊眸中闪现异样华彩，惊喜地看向宛赤：“你怎会有此物？莫非……你竟是金乌公主？”
宛赤羞涩地点头：“正是，宛赤这个名字，还是天帝陛下为我所取。”
玉昊大喜过望，顾不得旁边众人，奔上前一把拥她入怀：“是你，金乌公主竟是你！”
她的娇羞与雀跃在他谋算之中，一切都按先前的设想顺利进行。
既然救的是未婚夫，宛赤自然不必跪先宗祠，但她还是趁月黑风高，偷偷从里面摸了把陨石出来。
“喏，”她献宝似的捧着掌中乌擦擦的石头给他看，“这可是供石，品相极好。”
玉昊眉头微皱，实在想不出这些陨落的星辰有什么稀罕。
“陨石，是三界最好吃的东西，”宛赤拈起一块花生米大小的陨石放入口中，陶醉地迷上眼睛发出愉悦的哼唧声，“太美味了！你要不要试试？”
吃陨石是金乌鸟独有的习性，玉昊满脸勉强地摆手，示意她尽情享用。宛赤大快朵颐之后，留下三块鸡蛋大小的石头，仔细包好。
“既然爱吃，怎么不全吃光？”他奇怪地问，“打算留到以后吃？”
“不是，”宛赤摇头，“带回去给莺飞。她也是金乌鸟，我们都爱吃这个。”
玉昊略惊讶，顿了顿，问她：“那小丫鬟跟你多久了？”
宛赤歪头思索片刻，回答道：“算不清几百年了，从记事起，她就一直跟着我。我们一块儿长大，说是主仆，其实跟姐妹也差不多。”
玉昊点头，眼睫低垂，看过来的目光显得幽深。她有副火焰般的热心肠，他这样骗她，心中内疚如无际海的潮汐般起起落落，难以平息。
发现他情绪低落，宛赤伸头凑过来问：“你怎么不开心？是有烦心事么？”
他犹疑地看她，笑容勉强。
“跟我来！”宛赤神秘地眨眨眼，拉着他一口气奔到海边。
夜空中繁星满天，潮涨潮落发出巨大的声响，若呼似唤，如泣如诉。
“你看，”宛赤指着无际海对他说，“三界六道，轮回永不休，烦恼便无尽。可不论何时，无际海总是这般模样，好像从不曾变过。每当我有烦恼的时候，就来到海边，听潮汐涨落的声音，过一会儿烦恼就会被浪花卷走啦！”
月光下，她笑容明媚，如小太阳般驱散他心头的阴云。这样澄澈温暖的心地，开阔洒脱的心境，是九重天罕有的。那里充满阴谋与算计，不学着机关算尽，根本无法立足。
在那里，他没有一刻如此轻松愉快。或许这样的未婚妻，对他来说，也算是种补偿。
是了，他们自幼定亲，就算他使了些小伎俩，也无伤大雅。反正她迟早都是他的。
玉昊握住她的肩，忘情地/吻/下去。宛赤起初十分惊讶，瞪着大眼睛慌乱无措。
但他是个优秀的引导者，很快便带她品尝到其中的美好。宛赤抬手攀上他后颈，闭起眼睛沉醉其中。
此后的很多天，每当深夜来临，玉昊和宛赤依偎着坐在无际海边，听浪潮拍打礁石，抬头数明亮的星子，喃喃如鸟语，欢乐似幼童，仿佛彼此便是世间唯一真实和永恒。
他变出真身给她看，一条宛转雪白的龙在夜空中飞翔，鬃毛猎猎迎风飘舞，片片龙鳞在月光下发出柔和的光辉。
她欢呼雀跃，一转身也变出金乌鸟的原形，周身赤红色羽毛，不时窜出火焰，在夜空中展翅高飞，如烟火般灿烂。
只是这样的灿烂，灼痛了他的眼。她这模样和镜中分毫不差，若那预言成真，只怕自己真的会命丧她手。
所以，他多方筹划、自导自演，只是为了自保，并没有错。他贯彻计划的决心，又坚定起来。
不久，天庭颁下旨意，玉昊仙君被立为储君，须速回天庭。玉昊向金乌长老们提出要带宛赤同上九重天。
羽皇风霓云游归来，听闻此事，即刻飞来天外天质问金乌长老们：“天帝那小儿子说要退婚，还算不算数？”
长老们面面相觑，只叹羽皇殿下来迟一步。
羽皇为羽族之皇，统领天界所有鸟族，金乌自然也归其管辖。
风霓向来对宛赤多有照拂，表面说是看顾忠烈遗孤，可内里的心思却再明白不过。
平心而论，羽皇殿下英俊潇洒、风流倜傥，是三界闻名的美男子，与灿若云霞的宛赤站在一起很是相配。
几百年来，倾慕风霓的女仙无数，他却后位空虚，独独等待宛赤。
谁知他痴心一片，等来的竟是心上人的婚讯。
于宛赤而言，若无那份婚约，风霓自然是极好的夫婿人选。
只是她与他自幼相识，心中总当他做兄长，十分信任，甚或有些许依赖，但却唯独少了那份倾慕之情。
宛赤跟玉昊上天庭之前，风霓不甘心地问她：“九重天的水深得很，你果真要去么？天庭势力盘根错节，玉昊并无根基，反倒是明枪暗箭多得很！你毫无心机，当心被那帮老神仙算计了！况且你有无想过，玉昊身为天帝之子，法力高强，那般重伤都可迅速自愈，怎会打不过区区几个邪魔？那场相遇，当真不是哄你上套的苦肉计么？”
宛赤轻叹，九重天的事，这些日子玉昊也同她讲了不少。
玉昊清逸出尘、温润如玉，是三界出了名的好脾气，以他这不争不抢的性子，储君之位本轮不到他来做。
但他上头两个哥哥面对妖魔频频进犯的动荡局势，不思降妖除魔，却为争储抢破头，两败俱伤之下，让看似温和无害的玉昊仙君捡了便宜。
父帝的钧旨，那两位仙君不得不遵从，可心里从未真正服气这个最小的弟弟，明里暗里使了很多绊子。
据玉昊所言，他先前在无际海边被五大邪魔重伤，便是长兄奚遥的杰作，这位仙君与魔使素有交情，将三弟命门所在透露出去，才导致玉昊伤重至此。若非宛赤仗义相救，只怕会魂飞魄散。
这境况委实凶险，只是宛赤素来有腔孤勇在，闷在世外桃源般的天外天，有些屈才。去九重天陪在玉昊身边，她的孤勇和深情才有用武之地。
可风霓并不懂这些，只以为宛赤情窦初开，起了谈情的心思。因而没等宛赤回答，他又凑过来问：“你若真想成亲，不如退婚嫁给我做羽后吧？羽皇的大名响彻三界，嫁给我没有任何神仙妖魔敢欺负你。”
宛赤笑着反问：“我若悔婚，金乌乃至羽族将与天庭反目，羽皇殿下莫非打算与天庭开战？”
风霓一窒，此事他并非没想到，只是宛赤自幼长在偏远的天外天，被他和金乌长老们保护得过于严密，并不知道如今天庭内忧三子争储，外患妖魔侵扰，金乌族若真悔婚，天庭根本无力追究。
可看她那兴冲冲的模样，风霓不愿再泼冷水，忍着心痛送出一枚灵哨：“上了九重天万事小心，遇上不平之事别一味隐忍，免得让人家以为我们羽族都是好拿捏的软柿子！若玉昊那小子敢欺负你，就吹响此哨，不论天涯海角、碧落黄泉，我一定赶来助你。”
宛赤十分感动，接过闪着七色虹光的灵哨，重重点头。
风霓伸出双手想扶住宛赤双肩，哪怕只是一个亲人般的拥抱都好，双臂却还是将将停在半空中，只勉强扯出一个难看的笑容，就此送别了暗恋几百年的心上人。
来到九重天上，宛赤方知风霓所言非虚。
天庭规矩深重，神仙之间疏离而冰冷，与温暖热情、充满尘俗喜乐的天外天大不相同。
偏远天域的小族公主，在天庭神仙眼中只是个不懂规矩的乡下丫头。但有玉昊陪在她身边，那些神仙也不敢在她跟前嚼舌头。
因暂未成亲，她住在玉昊所居碧潭宫旁边的嘉木宫，由莺飞和两个忠厚的小仙娥伺候。
白日里玉昊来接她去太上神君处学规矩，他自己则作为储君去天帝处接受教导，待傍晚天帝的教导结束后，他再从太上神君处接回宛赤。
宛赤聪明灵透，规矩记得很快，可因性子太过活泼，总是做起来便容易忘记。太上神君是个慈爱的好老师，只是稍稍有些古板无趣罢了。
那些日子里，宛赤最期盼的便是傍晚玉昊接她回去的时刻。每当听到玉昊唤她的名字，便发出欢快的叫声，小鸟般飞奔过去，一把冲进他怀里。
玉昊总是在太上神君摇头捋须的无奈中拥紧怀里的未婚妻，回老神君一个赧然的微笑。然而日日如此，他从未制止过宛赤。
那时，宛赤觉得天庭虽然不如天外天，但有玉昊万事足，她每日的要紧事便是“吃饭、睡觉、找玉昊”，日子简单而快乐。
久而久之，天庭都传言好脾气的太子殿下有个超黏人的未婚妻。
宛赤是个我行我素的性子，并不在意这些流言蜚语。而玉昊的态度一如既往温柔包容，更令她不觉有任何问题。
直到天后娘娘寿辰那日，莺飞拿出宛赤最爱的红色衣裙预备让她赴宴穿，而一位伺候宛赤的小宫娥茵茵却说红色太招摇，劝宛赤换一件颜色素净些的。
“这是为何？为天后娘娘贺寿，不是应该隆重方显尊敬么？”宛赤问茵茵。
茵茵摇头：“殿下有所不知，天后娘娘规矩甚多，且奴听闻，此次寿宴天后族中的南瑶仙子也会赴宴，届时恐怕天庭中少不得将殿下同她做比。”
“南瑶仙子是何人？”宛赤问。
茵茵叹了口气：“她同玉昊仙君有青梅竹马之谊。”
宛赤瞪大眼睛，有这等事，怎么她从未听玉昊提起过？
另一位小仙娥柳枝心中多些计较，如今玉昊仙君颇看重这位未婚妻，她们无谓枉做小人，前尘往事说得多了，就算无事也要生出事端来，于是对宛赤说：“南瑶仙子是南溟帝君之女，论辈分算是天后的娘家侄女，曾得天后娘娘的青眼，到天庭修行过一段日子，因此与三位仙君皆有青梅竹马之谊。”
宛赤生性洒脱，却并不傻，如何听不出茵茵话里南瑶仙子与玉昊当是有一段故事，也明白柳枝此言颇有打马虎眼的意思。
做神仙的，哪个不是堪堪成千上万岁，漫漫仙生多寂寥，难免有些过往，她有风霓，玉昊有南瑶，算来大家扯平、互不相欠，很好很好。
重要的是，经历一些过往，依然选择彼此，足见两人之间情比金坚，缘分深厚非同一般。
宛赤这么一想，心中更觉得应好好珍惜眼下和玉昊的情分，便依着仙娥们的忠告挑了一身淡鹅黄的衣裙，仔细打扮一番后由玉昊接去赴宴。
玉昊等在嘉木宫门口，见宛赤出来不由眼前一亮。她甚爱红色，这浓烈的色调也极衬她艳丽丰秾的美貌，因而平日甚少着其他颜色。如今改穿鹅黄，减去张扬平添俏丽，另有一番娇憨风姿。
他上前携起她的手，低头附耳：“阿赤如此打扮甚是好看。”
这声音如清澈泉水涓涓流入她的心田，宛赤腮凝红霞，娇羞一笑，顿觉胸中充满自信，管他南瑶北瑶，谁家侄女，全不放在眼中。
二人来到为天后祝寿的凝琼殿，即刻吸引众神仙的目光。宛赤眼尖，看到天后左手边的席次坐着位一袭白衣的仙子，素净妆饰配点点透明银白色首饰，清丽淡雅如雪花，脑子里不知怎么就蹦出“冰雪聪明”这个词。
她胸口有些发闷，现场没有其他生面孔，不消说这位姿容出尘的仙子便是南瑶。宛赤瞥了眼身边人的一袭白衣，说老实话，南瑶与他真的很登对。
南瑶的目光从玉昊转到宛赤，在她身上打了几个来回，然后便专一地落在玉昊身上。
玉昊却仿若不见似的，广袖下握着宛赤的手捏了两下，宛赤微微偏头，看见他肯定的眼神和微笑，回握他的手，二人双双来到天后跟前行礼问好。
天后一如既往淡淡地，不失礼也绝不亲热，毕竟不是亲生儿子，总归隔着心肠。
玉昊携宛赤在天后右手边的席次坐下，如此一来便与南瑶面对面。席间觥筹交错，宛赤不免要吃些酒，其实她酒力不差，私下不时小酌，但出去应酬玉昊总会为她挡酒，一来二去他不免喝多了些。
就有小仙童扶玉昊去席后的偏殿歇息，宛赤向太上神君敬酒回来，方发现他不在席间，马上看向对面，却见南瑶的席次亦是空空。
她的目光迅疾掠过全场，心登时漏跳一拍。这时，有好心的仙童前来引她去找玉昊，宛赤连盛酒的碧玉盏也未及放下，便跟着溜出来。
她走到一偏殿前止住脚步，但听殿内温柔女声说：“许久不见，看你如今都好，我也很放心。”
有片刻沉默，宛赤的心提到嗓子眼儿，不知接下来会听见什么惊心动魄的话……
(https://www.bxwxbar.com/book/67725872/31591220.html)
1秒记住笔下文学：www.bxwxbar.com。手机版阅读网址：wap.bxwxbar.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