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道是无晴却有晴 二
卢小火也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她从如意坊出来的早，等走到城门口的时候，城门才刚刚开始放行。就近挑了辆一早出城办事的马车，付了人银子，让马夫稍她一段路程。
马夫说可以把她带到皇城外郊的渡口处，那里有往来船只，交通比较通畅，她可以自己选择要去的地方。
她只盼着能早些离开这个是非之地，听他这般说，当即揣了包裹就爬马车里去了。近来事多，她好几日都未怎么合眼，今日走的一程又十分劳累，也再顾不上什么颠簸，倚着车厢一角，把包袱枕在后脖子处沉沉睡去。
马车还在一颠一颠的往前走，外面车夫也不知道在说了声什么，她迷糊中只囫囵应了一声，正想翻身换个舒适点的姿势，却是有人猛地一掀帘子钻了进来。
卢小火吓了一跳，刚想张嘴大叫，却被那人冲上来捂了嘴巴小声道，“求求你，别出声！”
她呆住了。外间的马车夫停了车，掀开帘子冲里面嚷嚷，“姑娘你哪位啊？”
卢小火拨开那只捂着自己嘴巴的手，瞥了她一眼道，“哦，那个，一位朋友。”
小姑娘扭过头可劲儿点头道，“对对对，老伯，我是这位姑娘的朋友。一会要是有人过来问我，你就只说没见过我便是了。放心，银子少不了你的。”
马车夫又上下打量了那不由分说闯进来的姑娘，瞧她的衣着打扮，像是世家小姐无疑。又瞧了瞧卢小火，琢磨着还有银两可以赚，自是打个哈哈糊弄过去了。
小姑娘捂着胸口松一口气，看了眼旁边的卢小火，咦了一声道，“我是不是在哪里见过你？”
卢小火揉了揉自己被她捂得生疼的半张脸，道了句，“是啊，楚楚馆的樱桃妹妹。”
“——柳公子！”小姑娘指着她，瞪圆了眼，“我就说！我那日便瞧出来了，公子你就是女扮男装的！”
虽然那时候她只是摸了她手一下。只是浅浅的一下，可她到底不傻，哪有男子的手那般细腻光滑的。
卢小火想起当时的场景，哦了一声道，“对啊，吃饱了没事干，找乐子玩呗。”
小丫头樱桃瞧了她一眼，吃吃的笑，“夫君风花雪月，夫人放心不下女扮男装潜入，这天底下，恐怕也只逸王爷一家吧？”
卢小火听她脱口而出“逸王爷”，一转身捂了她嘴巴道，“你小声点！”
樱桃点点头，表示会意。卢小火松开她。她正想开口问什么，却是听车厢外有人同车夫说话。
“……中等个子，穿一袭水红色衣衫的姑娘吗？没有见过。”
“老伯再好好想想，咱们几个找她果真有重要的事情。”
卢小火觑了眼缩在角落里的小丫头，那小丫头做个噤声的手势，求饶似的冲她摆摆手。
她起身推了半扇门，对着外面道，“老刘，什么事这么吵？”
马夫扭头道，“夫人，这几位兄台说要找一位姑娘。”
卢小火抬眼打量了眼前几位，看他们的打扮，也不像什么地痞流氓，倒像是哪家府里的小厮仆从。她皱眉，佯装生气道，“找什么姑娘？这里哪有什么姑娘？一大早的便来扰人心情，不知道！”说罢便一摔门退了进去。
马夫又在外面告了告饶，“各位行行好，我家夫人脾气上来了又要拿我这老头子撒气。老夫真不知道什么姑娘，各位再去其他地方瞧瞧看吧。”说罢便一拉缰绳赶着马离开了。
走的远了，小丫头从角落里爬出来，悄悄掀窗户一角瞧了眼外面，确定安全了才倚着车厢长长舒了一口气。
瞧她一副偷偷摸摸的样子。卢小火挑眉，“说罢，你到底是什么人？”
小丫头摸着胸前长发，低着头小声咕哝，“反正不是什么坏人。”
一抬头看到卢小火作势掀开一边的窗户，示意要喊人过来，那丫头才拉住她妥协道，“好了好了，我说还不行吗。”
卢小火松开手。
她道，“那些都是我府邸里的小厮。我爹爹要我嫁给我不喜欢的人，我不愿意，所以就跑出来了。”
卢小火问，“你爹爹？你有爹爹？”
那丫头像是听到什么稀罕话，失了笑道，“这可奇了，我若是没有爹爹，又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卢小火摆手，“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说，你有爹爹有府邸，怎的还会沦落到楚楚馆里去？”
小姑娘又奇道，“谁说我是‘沦落’到楚楚馆的？本姑娘我可是自个儿花银子大摇大摆进去的，可是他们家掌柜的死活不让我去，我托了好多关系才瞒住的！”
卢小火忍不住笑，“世间竟然还有你这样的人？花了钱自个儿把自个儿卖窑子里去？”
小丫头托着腮帮子叹一口气，“可是我都这样了，他们家大掌柜还是不肯见我。”
“大掌柜？”
“嗯，你应该也认识吧？江隼江公子。”
卢小火脑袋里仿佛有无数烟火炸开，噼里啪啦的。也不知道该从哪下手，只道了句，“所以你早就知道我的身份？”
樱桃头摇的似拨浪鼓，“你说那日？怎么可能。那日我虽暗自怀疑你是女子，却并没怎么上心。只是后来听你说识得江公子，这才找人暗中调查了一番。这不查不知道，一查吓一跳，原来那日女扮男装的人，竟是皇城里的逸……”
卢小火知道她又要脱口说那三个字，捂住她嘴巴，打断她道，“所以呢，你现在是要去哪里？”
樱桃耸肩，“我也不知道，先跑了再说。总不能回去跳我阿爹备好的火坑吧。你呢？”她上下打量了她一番，“你又是去哪里？咦，你腿脚好了吗？还有……你头发怎的成这个样子了？”
她把长发剪了之后，头发不好打理，索性就像在现代的时候一样，直接从半中间分成上下两半，将上面的部分抓起来再掏过去，留下下面的一部分披在肩膀上。卢小火哦一声道，“不喜欢，剪了。”
瞧她一副提不起精神的样子，还有身旁的包裹，樱桃试探性的小声道，“你们二人……闹别扭了？”
卢小火啧了一声道，“能不提他吗？能安安静静的萍水相逢然后分道扬镳吗？”
樱桃摇摇头，看到她一脸不耐烦的样子又点了点头，三指对天而并道，“能不提他。但是不能分道扬镳。”
卢小火狐疑地看着她，“什么意思？”
樱桃道，“你去哪？”
卢小火如实答道，“不知道。”
她一拍掌高兴道，“我也不知道。”
卢小火挑了眉，“所以呢？”
“所以我们可以一起啊！反正你没有地方可去，我也没有地方可以去。我们可以结伴而行啊！”
“……你的目的不是找江隼吗？不去找他了？”
“不去，”小丫头难得神情里满是怨愤，“他同我爹爹是一伙的，他还答应我爹爹说要把我送回去。我再也不要理他了。”
“你终归是要回去的。”卢小火叹息。这世上哪里还有比家好的地方？
“不可能！”小丫头嚎一嗓子道，“我再也不要回去了！我讨厌死他和我爹爹了！”
她摇摇头，有爹爹疼就是任性。
“那你打算怎么办？总不能就这么一路跟着我吧？”她可是连自己都照顾不好的人。
樱桃看她不像是在开玩笑，恹恹道，“哦，那好吧。那我只好回去对别人说你去哪里了……”
“你回来……”
小丫头立马坐回去温婉的对着她笑。
瞧见她一张脸色这般瞬息万变。卢小火双臂环抱，“呵呵，你赢了，你们全家都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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