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恨不相逢未嫁时 四
卢小火找了家寻常客栈住下，客栈里进进出出，没看出什么异样。
老板娘人很好，得知她一个人来外地游玩，还特地推荐她当地的九岳山和华莲泉，吃饭的时候还额外给她加了道凉拌。
卢小火忽然想起来大二时候和室友一起去凤凰那一次。那一年她们还不会挣钱，只一心想着省钱，十几个小时的硬座，六个人下了车风风火火的玩，上了车就七歪八斜倒头就睡。那时候她们傍晚整理行李箱，换了衣服撑着伞在雨天里各种乱逛，晚上回来了就披着披肩同客栈的小老板娘讲话，问她们好吃的东西好玩的店家。
她和老板娘聊了很久，期间还喝了一点小酒，许是今日和沈雁杳偷偷溜走的行为有些刺激，她明明感觉累的紧了，却是躺在床上翻来覆去不能入睡。
不知道沈雁杳在做什么。
他一天没有阖眼，这个时候应该已经睡下了吧。
她忽然想，他这个人吧，其实没有想象中的那么讨人厌，就是嘴巴臭了点，人自恋了点。她之所以不愿意给他好脸色看，归根结底还是那天给她留下的第一印象太差劲了。
她后来一直没空想，青青和郑喻两人在一起，除了那天的惊慌失措，她还会有什么样的心情？
欣慰？祝福？庆幸？还是酸楚？
毕竟青青从来不知道她有暗恋的人。毕竟她也从未对郑喻表白过。
如果那天不是偶然撞见呢。如果是青青和郑喻手拉手的主动出现在她面前，她敢保证自己不会比那天表现地更差劲？她可能是失手打翻水杯，掉了筷子，把汤勺不小心丢到锅里去。一样是在众目睽睽之下手足无措，到时候大眼对小眼，她好像更没有遁身的地方。
她这么一想，好像觉得沈雁杳也没那么讨厌了。
反正该来的总会来，是祸躲不过。
想着想着，瞌睡劲上来了，她打了个哈欠，翻个身准备睡觉。
就在她迷迷糊糊开始做梦的时候，房间的锁「咔嗒」一声，被人挑开了。
卢小火一个激灵翻身坐起，瞧着倒映在窗户上的黑影道，「谁？」
那人倚在门边，低低道，“是我。”
卢小火：“……”
沈雁杳？
沈雁杳推门进来了。
她拥着被子看他推门进来，“原来你那天就是这样进我屋子的。”
他坐下来道，“我也是没有办法。”
卢小火无语望天。她还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她道，“说吧，你这大半夜的，又是怎么个意思？”
上次是有事找她帮忙，这次他又是什么理由？
他道，“我没银子了。”
卢小火：“……！！！”
下午才给他的一大半银子，他当晚饭吃掉了？
“你弄哪了？”
“我见街上的小丫头可怜，就给她了。”
“！！！那么多银子，足够她养活一家人了！！！”
他转过头看她，“就是一家子啊，小姑娘卖身救母，身边还带着个三四岁的弟弟。”
她把枕头丢过来道，“你到底有没有脑子啊！”
沈雁杳在地上对付了一晚。
第二天清晨，沈雁杳看着卢小火端来的豆浆油条，“你就给我吃这个？”
“知足吧，”她坐下来道，“银子都被你败完了，你还想吃什么。”
“……”
“快点吃，吃完了跟我走。”
“去哪？”
“要银子啊！”卢小火道，“你被骗了你知不知道。”
沈雁杳：“……我这么大人了，分得清好坏是非。”
卢小火把油条泡在豆浆里，“是啊，你这么大个人了，怎么说抽风就抽风了呢。”
“……”
那姑娘果然没有在昨天的地点出现。
他二人问了路，一路摸到小姑娘家里。
是一间破败的茅草屋。屋子里只简简单单一张木质桌子。还有一席破烂不堪的床榻。没有灶台，没有碗筷，连个落脚的地方都没有。
卢小火道，“看吧，说不定这里根本就没有人住，那丫头带了银子跑路了。这种事情以前我见多了。”
街上磕头要钱的乞丐“下了班”，手里拿着手机，开着好车离开的她见过不少。指不定人家比她想象中的还有钱呢。
沈雁杳站在门口没有说话。
她走进去看了看，“桌子已经好多年了，褥子也是好几年没洗过的样子，这种地方怎么可能……”
她刚想说绝对不会有人住，外面却是有声音道，“你们是谁？”
沈雁杳转身，卢小火从屋子里走出来。
是一个十一二岁的女娃娃，手里牵着一个三四岁的男娃娃。两个人头上都绑着白布条。
那女娃娃看见沈雁杳，走近来扑通一声跪下来，含着泪道，“大恩人！”
卢小火看了沈雁杳一眼。沈雁杳扶她起来道，“先起来说话。”
那姑娘只是簌簌的掉着眼泪，哽咽着说不出话。旁边的男娃娃见她这样，也止不住的放声大哭起来。
他二人面面相觑。卢小火小声道，“发生什么事了？”
那姑娘抹了抹脸，又给男娃娃擦了擦眼泪，才道，“我娘不在了。”
昨天她带着娘亲出入医馆。被追债的人碰巧看到，一回家就被人将银子抢了个精光。她娘亲久病不愈，再加上遭遇这么一出波折，一口气没提上来，竟然就这么撒手而去了。他二人刚刚出去，就是去母亲下葬去了。
卢小火问，“不是应该三天以后才下葬的吗？”
那姑娘摇头，“家里什么都没有了，连吃的也没有，我把娘亲葬了，好早些去外面干活养活弟弟。”
“你家里其他人呢？”
“没有了，”小姑娘抹着眼泪，“我阿爹跑了，不要我们，他还不起钱，就把我卖到外县的一户人家里做苦工，我拼了命逃回来，可是我没有能力给自己的娘亲看病。”
卢小火看看沈雁杳，“那些抢你银子的人呢？你不去官府告他们？”
“去了也没人管的，我阿爹好赌钱，欠了好多银子。他们手里有欠条，再加上利息，他欠下的外债……我真的不敢想。”
“好了，别哭了，”卢小火过来拉她，“肚子饿了吧，我带你们去吃点吃的。”
卢小火给她姐弟二人买了换洗的衣物，又带他们在客栈吃东西。
沈雁杳把她拉到一旁道，“银子呢？你还剩多少？”
卢小火道，“你不用管，我有分寸。”
“……你都让我吃油条豆浆了早上。”
“知足常乐啊少爷。”卢小火拍拍他肩膀说道。
晚上把他二人安置在客栈里，卢小火盘着腿坐在榻上分析接下来的打算，“明天去帮她找个像样点的工作，然后在给她留点银子，咱们就可以安心不管了。”
她望过来，问沈雁杳道，“哎，你说怎么样。”
他好像没怎么听她说话，反手不停的捶着肩膀。只淡淡然回了一句，“哦。”
卢小火穿鞋下床。走到他跟前道，“哪不舒服？”
沈雁杳咳了一声，指指自己的后背道，“这里。”说完又补充道，“都不舒服。”
她站在他身后给他边揉肩膀边道，“你说咱们要不要去找一下官府？不过现在的官府一向不负责任，咱们去告了状，出了气，等到咱们一走，那几个小喽啰再去找她姐弟二人的麻烦怎么办？你又不能拿逸王爷的身份去压他们……哎，”她低头问，“你怎么不说话？”
沈雁杳啊了一声，用手指着自己后腰道，“那个……也揉揉这里，这里也比较疼。”
“……”
卢小火把被褥在地上铺展，“你睡榻上，我睡这里。”
沈雁杳和衣躺在里侧，背对着她，良久，才慢悠悠道，“那个床榻其实挺大的……”
卢小火：“……没门。”
让她跟一个男子躺一张床上，她死都不要。
快睡着的时候，她迷迷糊糊感觉有人把自己抱起来，耳边好像有人隐隐约约说道，“……反正迟早是要习惯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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