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

　　“阴阳玉？”

　　“正是。”青竹回答，“魂魄之间是很容易相互吸引的，而阴阳玉本身就有聚魂延命之效。”

　　我看了看周围人的神色，竟都有迷惑的神色，这样看来，这阴阳玉他们以前应当都是不曾听闻过。

　　青竹对他们的反应也不惊讶，似乎他们不清楚有阴阳玉这么一样东西的存在是理所当然的。

　　“那阴阳玉曾是东阳先生手中的至宝，不过东阳先生早在一百年前就退隐江湖，而阴阳石也随着他的消失而销声匿迹。”

　　“东阳先生又是谁啊？”因离田衣较近，我很清楚地听见她的嘀咕声。嘀咕完，她想到了什么似的，朝着青竹道：“既然一百年前就不见了，如今我们要寻它，岂不是大海捞鱼？”

　　一旁的安忍不住插嘴：“是大海捞针。”

　　田衣白了他一眼，理直气壮地道：“差不多啊！”

　　“这位姑娘所言不虚。”青竹点头。

　　“那么和之前你提的条件相比，这个不是更困难吗？”紫嫣听出了不对，猛地提起剑来，对青竹怒目相向。

　　“小姑娘也太猴急了些。”青竹面不改色，“世人不知那阴阳石的行踪，但是有一个人却知道。”

　　“谁？”

　　这青竹说起话来一半一半的，简直吊足了所有人的胃口。

　　青竹环视一周，然后悠然自得地抬起食指，点了点自己的脑门：“我啊。”

　　“你？”田衣皱起眉头。

　　“你怎么到如今才说？”紫嫣目光如剑，如果眼睛可以杀人的话，我相信，青竹已经死了无数遍了。

　　“我也是现在才知道那一魂一魄在这里啊。”

　　“……”

　　他在说谎。他早就知道了，可是却一直到现在才说出来。

　　“我师父早先曾欠下教主一个人情，如今正是还人情的时候。”青竹神色肃穆起来，“那阴阳玉在何处世间独有我一人知晓，只是，那阴阳玉放在千年寒冰中，一旦离开冰室，阴阳玉只能是普通的石头。因此，我要直接带着那一魂一魄前往冰室，在那里施法。”说罢，指着安说：“我要带着他一同前往。”

　　教主缓缓点头，似乎对青竹的话深信不疑，“我也……”

　　“教主不能去。”青竹打断他的话，那教主一怔，青竹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道：“教主还是养好身子，不然只怕见不到想见之人。”

　　教主没有说话。

　　紫嫣见状，跪下道：“教主，请让紫嫣同往！”

　　那教主还是没有做声，只是神情很疲惫，最终他点了点头：“这事交给你了。”

　　下边的田衣见状站起来：“那我也……”

　　紫嫣冷冷打断她：“我看姑娘还是留在教中吧，此处好喝好住，想必姑娘会喜欢。”

　　田衣一愣。

　　没等她发话，紫嫣又道：“都退下吧，莫要打扰教主歇息。”说罢紫嫣端起桌上的药，柔声道：“药凉了，紫嫣去热一下……”

　　“不用了。”教主说，随后，他拿起那碗药，一饮而尽。

　　一切似乎就这样定局了。安要随着那青衣法师去找阴阳玉，而田衣被软禁下来。田衣很郁闷，非常郁闷。她本以为可以随着安去寻那阴阳玉，然后偷偷在中途溜走，没想到事情会发展成这样，不过……这样应该也不坏，就是不清楚聚魂后对安会不会造成影响。

　　田衣自从那日之后就一直被软禁，直到安和青竹出发的那一天，她才见到安，虽然不过仅隔了一两天，但是看他们两人相见之时却有种很久未见的感觉。安似乎都没睡好，眼下发青，而田衣的精神也不怎么样，只是和安想比，还是显得她更有朝气一些。

　　两人道别的时候安垂着脸，不敢看田衣，只说了一句：“对不起。”我不清楚他为什么会这样说，看了看田衣的神色，她似乎也很意外，也不知怎么的，眼睛居然莫名其妙地湿润了。

　　不过紫嫣并不打算给太多时间他们，在前边的马车上呼唤，田衣抱了抱安，在他耳边低语道：“对不起，我太任性了。”

　　也太天真了。

　　安拍了拍她的脑袋，没有说话，田衣说：“你要小心啊。”

　　经过那件事，她再也不敢胡作非为了，也许是清楚了，这不是她可以乱来的地方。

　　“郎妾情深啊。”路过他们身边的青竹笑眯眯地调侃道。

　　田衣歪着脸看青竹：“你为什么帮我们？”

　　“嗯？”青竹好似没有听到，犹自笑着，脚步一刻都没有停，很快田衣就只能看见他单薄的青色的背影。

　　“你的目的到底是什么？”田衣不死心，追上两步，但青竹依然没有任何的回答，走了几步，青竹忽而停下，然后回头：“对了，我提醒过你吧，小心身边的鬼魂。”

　　我被他这话震了一下。

　　田衣满目的迷惑：“你说什么？”

　　青竹的目光收回，转过身去：“鬼魂，都是由怨念支撑的。”

　　无论田衣再怎么呼唤，青竹一去不回头。

　　安几人上了马车，在田衣的目光中渐渐走远，最后浓缩成一个模糊的黑点。

　　等到那马车完完全全的消失，田衣才回过头来，迷惑地环视一下四周，我就站在她的前面，而她毫无知觉。

　　我想她是在思考青竹的那番话了。

　　那青竹到底是有什么目的呢……他是一个法师，能感受我的存在，却从来对我不管不顾。

　　而他说的……怨念，我不清楚，我对于死前的事情已经完全不记得了……

　　安等人离去后，田衣依然被软禁在之前的地方，田衣对此大为不满，可惜并没有人因为她的不满而给她自由，她想着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也就忍了，谁叫她不是人家的对手呢？但一天两天后，田衣终是受不了这样的禁锢，在某个黑夜，她想尽办法想要离开这个牢笼，只是门外有教众把守，她无论如何也突破不了，就搬起屋内的桌子椅子，打算从那个不算低的窗户中钻出去。

　　那窗户很小，宛如狗洞，而且位置也不低，大概没有人会想到她这么一个平凡的弱女子能从那里钻出去。但好在田衣身型较小，身手也算敏捷，那小小的窗户正好能让她钻一下。只是很不巧，当她灰头土脸，拼尽全力地把最后的脑袋钻出去，整个人重重地摔在地上，正为重获自由窃喜不已的时候，猛一抬头，就看见不远处一个粉衣侍女正愣愣地看着她，还没等田衣制止，那侍女就高声尖叫，在田衣同样惊恐万分的眼神中，几个教众迅速赶到——结果田衣就被当成刺客抓住了……

　　所幸她身份特殊，教众中也有人知道她，才让她逃过一劫，不然，可能一不小心就被红教那些不明真相的人乱刀砍死。

　　经过这件事之后，她被看管得更严，即便那个狗洞般的窗户，下边也布满眼线。

　　田衣不止一次抱怨，但从此也就安分守己，不再尝试着逃脱——其实她也从来没想过逃离，只是被闷得太难受，想出去透透气。

　　不过这个闹剧好像也并非毫无收获，那教主知道此事后，竟也同意她在周围走动，不过也仅限周边。

　　田衣好动，很快就熟悉了周边的环境，只是她很快也厌烦了，有时候想去点新鲜点的地方瞧瞧，可惜红教的人并不允许，她整日变得无可事事起来，不是吃就是睡，好几天，她连教主一面都见不到。

　　红教的人拦得住她，却拦不住我。我看田衣被管得可怜，在某一天忽然意识到自己还有入侵别人梦中的能力，于是心生一计：我何不入那教主梦中，助田衣一把呢？

　　有了这个想法，在某一个下着细雪的夜晚，我离开田衣的身边，向黑暗中飘去。

　　等我飘到戚教主的房前的时候，他房内的灯火已经灭了。我想他应当睡着了，便贴着墙潜了进去。

　　我沿着窗外的月光，越过红帘，一路来到他的床前。

　　但是结果令我吃惊，床上空无一人。

　　他人呢？我开始在房内环顾起来，最终发现房内一个角落处，有一个隐秘的洞口。

　　密室？

　　我毫不犹豫地往那边走去，左右我现在已经死了，谁也看不见我，我毫无禁忌。

　　那密室有一段楼梯，往下面看过去，隐隐透出虚弱的烛光。

　　慢慢往下走，我看见墙上映着一个消瘦的影子。

　　是他，戚离生。

　　最下面的密室空间极小，只有一个破旧的木桌和椅子，戚教主孤零零地坐在那里，双手放在桌子上，头埋在两臂间，似乎已经睡了。

　　奇怪，为何要在这里睡呢？

　　我绕到他的前面，见他眉头紧锁，唇齿发颤，似乎很冷，又似乎梦到了很可怕的东西。我把手放在他的额上，眼前的石室瞬间模糊起来，接着眼睛一片花色，然后又逐渐散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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