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2009年5月 阿尔伯特去世
半夜时分，齐云歌接到医院打来的电话，阿尔伯特身体出现问题，要她火速赶回来
一路飙车赶到，主治医生一脸平静地靠在阿尔伯特的病房门口，“到我的办公室吧？”
没有她预想的兵荒马乱，齐云歌稍微安心，跟着医生到了办公室。
“坐！”医生指着办公桌前的摇椅，示意齐云歌坐下。
“我外公怎么样？”
医生清了清嗓子，对上齐云歌那双包含不安的蓝眼睛，之前准备好的话，却不知从何讲起。
像从寒冷刺骨的海里游上来，齐云歌浑身发抖，艰难地张开嘴：“是什么样的并发症？”那个颤抖的声音，齐云歌都认不出是属于自己的。
“肿瘤，癌细胞已经扩散。”医生实在同情这个二十多岁的女孩子，这十年来，她一直生活在随时会失去至亲之人的恐惧之下。
“哦！”齐云歌吐出一个词，“不要让我外公知道！”、
医生无奈摊手：“卡佩先生也说过类似的话。”
阿尔伯特已经知道自己的病情，齐云歌不用费心隐瞒，这么一来她的心里好受些，谢过医生，来到阿尔伯特的病房看着外公平静的睡颜，齐云歌精神恍惚，有时她会觉得上帝像是
从来没有听到自己的祈祷，她只希望阿尔伯特能够等到她研制出药剂，这要求并不过分，不是吗？
“嗨！”阿尔伯特睁开眼，神情疲惫，“歌莉娅，我差点就要上天堂了，过来亲亲我。”
齐云歌握着外公瘦到皮包骨的手，眼泪不自觉流下来，她侧过头，擦干眼泪。阿尔伯特见她这样，心中哀痛，可有生就有死，谁也不能破例，他的唇印在齐云歌柔嫩的手上，“听着，歌莉娅，这没有什么不好，我很想慧心，这二十多年来我一直很想她！”
慧心，他的妻子，在一次东南亚之旅中，他见过的最美丽的、最漂亮的中国女孩。可在齐云歌很小的时候，外祖母便去世了，齐云歌只能依赖由此及彼的感受来理解阿尔伯特对亡妻的思念。
齐云歌轻吻着外公的额头，“你要留下来陪我，这是卡佩太太的命令。”
阿尔伯特看着面容固执、眼圈发红的女孩儿，心下百感交集，他的妻子、女儿、孙女他都想要陪伴，可他不能贪心，生者与逝者只能二选一。
阿尔伯特抚摸着齐云歌乌黑的长发，口中温柔道：“我会完成慧心交给我的任务，留下来陪你。”
齐云歌心中暖暖的，吸着鼻子去给外公拿宵夜。阿尔伯特勉强咽下几口，齐云歌见状也不强迫他吃下去，给外公喂了水，打算留下来陪他。
阿尔伯特不愿意，固执地赶她回去，齐云歌看着那张因为生气泛红的脸，只好妥协，离开之前，特意交代看护的主治医生一有问题，就要及时通知她。
姚青城从那日一别就没见到齐云歌，去了海边的民居，老板只说她早退房走人了。回到镇上，也不见隔壁的灯亮，姚青城正担心齐云歌是否遇到不测，一辆改装车从他身边呼啸而过。
“好熟悉的车子？”他自言自语，“是歌莉娅！”他接着自问自答。
这半个多月的时间，齐云歌租住在医院附近的酒店里，耐心地照顾外公、密切的和他的医生交流，直到阿尔伯特情绪渐渐稳定，她才喘了一口气，稍稍放松了警惕。
姚青城难得在休息日早起，为的就是和齐云歌偶遇，“功夫不负有心人”他果然遇到心事重重的洋妞。
“你好！”姚青城热情地打着招呼。
齐云歌精神不济，挥挥手，扯出一个生硬的笑算做回礼。
姚青城不知她外祖父的事情，只当自己一张笑脸被狠狠打了一拳，心里极为憋屈。
齐云歌不知他的心思，接着跟姚青城闲聊：“最近好吗？”
“不太好，工作一塌糊涂。”姚青城说的是实话，美国市场因为有李谦人的牵制，他四处碰壁。
齐云歌遇到“同时天涯沦落人”，激起她倾诉的欲望，“我外公的身体不太好，所以我最近也不太好。”
有人和自己际遇相似，姚青城快活许多，这种念头一冒出来，他自个都鄙视自己，为了显示自己的关心，姚青城问洋妞有没有请道格拉斯小姐去看望她的外公。
“为什么请她来看望我外公？”齐云歌对杀狗贼万分痛恶，不解姚青城怎的会有这种想法。
一个念头在姚青城脑子里转了一圈，他试探性地问洋妞：“她不是你的女朋友或者是男朋友？”
齐云歌气结，原来他认为自个儿是同/性/恋！控制不住地刻薄道，“姚先生，我没有男朋友，不代表我就喜欢女人！”
姚青城摸着被齐云歌狠狠撞过的肩膀，一脸坏笑，心中盘算：“原来还是有机会的！”
阿尔伯特最近身体稍微好些，可他依然拒绝做化疗，齐云歌劝说无效，只能陪他一起等死，这种无能为力的感觉压的她喘不过气来。
夜里醒来的齐云歌给自己准备了两粒安定，合着水吞下去，希望能睡个好觉，有个好状态看外公。
如果不算上一位东奔西跑的护士，疗养院确实一派宁静。齐云歌看着眼熟的护士，正要上前，手机响了，护士循着声音看向齐云歌，欲言又止、不知所措，齐云歌却十分平静，走到护士面前，“找我的吧？走吧！”
阿尔伯特的医生没料到齐云歌来的那么快，吃惊的看着她，显然他还没准备好安慰齐云歌的话。迎上那双蓝色的眼睛，医生声音颤抖，“卡佩先生是自杀的。”
“知道了，他还在原来的病房里？”齐云歌平静的表情让周围的人感到毛骨悚然。
这下连医生都不说话了，那位护士结结巴巴：“还在，还没来得及……”“处理”两字还没说出口，就被齐云歌恐怖的眼神给瞪回来了。
“这才是该有的表现啊！”一行人内流满面，心中如是想。
齐云歌快步走向阿尔伯特的病房，抖着手开了房门，阿尔伯特躺在那里，齐云歌多希望他只是睡着了。
如同小时候，齐云歌摸着外公的脸，可这张脸现在冰冷、发硬，齐云歌贴上去，喃道：“为什么要自杀？为什么要离开我？说好了的，只有死神才能将我们分开！”
齐云歌肩膀抖动，低声啜泣，周围的人见状退了出来，医生站在门外，想着若是情况不对就冲进去。
“医生，我要打电话通知姨妈和妈妈，我外公要暂时安放在医院。”满脸泪痕的齐云歌带着哭腔询问医生。
面对痛失亲人的齐云歌，想要安慰她的医生愉快地答应了。
齐云歌谢过医生，匆匆离开。妈妈还在非洲，姨妈也不在英国，丧礼上的许多事都靠她。给自己找点事做，只有忙起来，才会发现自己还是活着的。
姚青城从上次误会齐云歌是同/性/恋之后，就没见过神出鬼没的洋妞，今天听到汽车拉风的响声，马上奔到二楼靠窗的房间。
有人来了，不是他朝思暮想的洋妞，是朱利安！他来去匆匆，姚青城猜是洋妞有急事派他来的，没有多想，姚青城下楼拦朱利安。
“你好，姚先生。”同为男人朱利安知道姚青城对齐云歌居心不良，只是例行问好，没打算深入交谈。
“你好，朱利安，有急事？”姚青城别有用心。
车速减慢，朱利安往后拨着短的可怜的头发，“卡佩先生去世了，我们现在在忙丧礼的事情。”对于其他女人这是最软弱的时候，可对齐云歌来说这是爆发的时候，姚青城可捞不到一点好。
“啊？”姚青城真的很吃惊，他没想到卡佩先生的病会发展得这么快！“洋妞一定很难过吧！”他想，“明天就要去美国了，没时间了，还是等从美国回来再说。”
“姚先生，我先走了。”朱利安早已不耐烦，干嘛跟一个魂游天外的人浪费时间！
“哦，再见！麻烦向齐云歌小姐转达我的关心，节哀顺变。”姚青城向天发誓他是真心的想关心齐云歌。
“我会的，不过应该没什么作用！”朱利安给了姚青城“一刀”。
对于朱利安的明示暗示，姚青城笑而未答，冲他摆摆手，意思“他可以滚了！”
姚青城在候机场看着助理发过来的文件，大半个小时过去了才看了几行。广播里提示飞往美国的旅客可以登机，姚青城控制不住，手贱给齐云歌发来一条短信。
妈妈明天就到，丧礼的时间、地点、都定好了，只有参加的人员让齐云歌发愁，到底要不要请爸爸过来？
“爸爸，是你吗？”手机另一端没人说话，齐云歌以为是林如音接了电话，小心问道。
没想到女儿主动打电话给他，沐清辉心下激动，迟疑了那么一下下，身边的秘书手脚并用提醒他赶紧说话，“是我，你……有什么事吗？”
“外公，外公他……”齐云歌声音哽咽，不想再说。
沐清辉的前岳父在照顾病人的时候感染了艾滋，挺了二十年，还是……虽然知道会是这种结果，可真正到来时，任何安慰的话语，沐清辉觉得对自己的女儿来说都不会有用，“只有时间和经历会让她慢慢淡忘。”这是他的亲身体会，相信他的女儿也会适用。
“明天妈妈回来，丧礼后天举行，能过来吗？”齐云歌问爸爸。
一旁的秘书连连摆手，沐清辉忙问：“有什么安排吗？”
“你后天有个十分重要的会议。”
秘书的话齐云歌听得真真切切，爸爸很忙，“不能来就算了吧，爸爸。”
后天的会议沐清辉没理由不出席，可女儿却独自一人处理这些伤心事，沐清辉说不出的难受，努力在上午结束会议，他示意秘书给他买后天的飞机票，告诉女儿：“会议一结束，我就飞过去。”
算上两国的时差，即使爸爸飞过来，丧礼也差不多结束了，齐云歌也没有问妈妈到底要不要请爸爸过来，想了想：“爸爸，你就不要过来了吧？你飞过来，丧礼也结束了。”
女儿不想自己过去，除了时间，大概还和他的前妻有关，“有什么问题，我和你妈妈谈，你不用再担心。”
“嗯”齐云歌有气无力，不想搀和进父母之间。
姚青城下了飞机，看到手机里躺着一条短信，简短的两个单词——“Thankyou！”——洋妞发来的。
接到妈妈的接机电话，齐云歌早早过去等着，异常醒目的齐长川女士眼圈通红的扑向自己的女儿，“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通话的时候还好好的啊！”
齐云歌也想问，可是能够回答她们的人已经去了天国，母女俩除了抱头痛哭，什么也做不了。
不同国家的人在机场来来往往，生离死别大家都在经历，没人会停下来安慰陌生人，当然，别有用心的姚青城除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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