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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8.第一五八章 言行异常


  陆怀倒是没有想到, 唐正延在适应形势与改换门庭上, 竟可以做到如此之快。看来他小看他这位唐兄了。

  陆怀考虑了一下, 对唐正延道:“我久在内廷, 对外朝官员不是很了解。不过推敲此事, 倒也不需对他们的具体情形了解太多。”

  “程阁老在朝中经营已久, 树大根深,党羽众多。如果想要在短时间内做到与他分庭抗礼, 仅仅是在朝堂上握有一定权势,必是不够的,还需要有其他可以依仗的身份与根基才行。与皇族有姻亲关联, 与陛下或命帝私交甚笃, 深为所信, 或是在民间享有极高声望, 诸如此类, 皆可作为依仗。”

  “这样的人被扶持起来,才更容易对程阁老的势力造成冲击, 唐兄筛选人选时, 不妨看看哪些人具备多种易获垂青的条件,具备的条件越多,自然得蒙圣上垂青的赢面就越大一些。”

  唐正延深以为然地点头, 重新再看手中的名册,不住地轻声道:“不错不错, 正是如此。”

  他快速地将名册浏览过去, 不由叹气又苦笑:“李太白有诗云:‘天生我材必有用, 千金散尽还复来’,这一次真是要千金散尽了,只是不知,还能不能‘复来’了啊!”

  具备陆怀所说条件的人,不是不缺钱,便是根本不缺想给他们送钱的人。想要短时间内,与这些人攀上关联,乃至于能让这些人在他危难时,能够对他照拂一二,不下血本,是不行的。

  陆怀抄着手,微微含着些许笑容,默立一旁,看着唐正延苦笑着翻着名册的样子,没有接话,心中思量沉沉。

  唐正延千金散尽,尚有全身而退的机会,而他,就算是散尽身家,也再无逃出生天的可能。

  苏家谋逆之事,既已被揭露出来,大张旗鼓的深入调查,必将紧随而来。他作为高弘仕的棋子,又身负有子的秘密,随时可能会被捕下狱。

  他一旦下狱,便是十死无生。今日之后,能否再见到唐正延都是未知之数。

  也许,今日就是他可以与唐正延见到的最后一面了。

  陆怀思及此,心中不免怅然而沉重。

  唐正延将名册翻了一个遍,余光注意到陆怀一直在一旁一动不动,侧眸看了陆怀一眼,竟被陆怀的眼神吓到了。

  那眼神,怎么好像是在看他最后一眼似的。

  “陆老弟,你怎么这么看着我?是不是还有哪里不妥当?”唐正延有些心慌地合上了手中的名册,忐忑不安地看着陆怀,恳求道:“你若是觉得有哪里不妥,但说无妨,我必定照办!”

  “没有没有。”陆怀意识到自己的情绪太过外露了,立即将情绪慢慢地收敛了起来,微微地笑着,摇了摇头:“我只是也能体会到唐兄心头的不忍,多年积攒,都要送与他人,实是可惜,实是心痛。”

  原来是在惋惜这个。

  唐正延重重地叹了一口气,看看陆怀,再看看眼前满室华贵而精美的陈设,想到比这些陈设更加贵重的珍玩,与数不尽的钱财,都将被拱手送人,心头不仅一阵窒闷。

  半晌之后,他用力摆了摆手,慨然道:“罢了,都是身外之物而已,能够保住我一命,就是全舍了,又有何妨!”

  唐正延说到这里,忽然想到了一件事情,扬眉看向了陆怀:“诶,陆老弟,你今日过来找我是为了什么事情?”

  他敲了敲脑壳,抱歉地苦笑了一下:“我也真是不像话了,现在才想起来问你。”

  “哦,不是什么大事。”陆怀微笑了一下,说出了来时便已准备好的缘由:“我想给庙里的佛像塑个金身,想问问唐兄是否有意参与?”

  “哪个庙?你现在施粥的那个庙宇吗?”唐正延微微皱了皱眉头,刚想说,那种香火凋敝的庙宇,无谓去多花那么多的心思,但转念一想,反正是积德的事情,他现在又正需要佛祖保佑,便道:“参与参与,你需要多少钱,只要和张管事报个数便好!”

  “好。”陆怀点点头。

  唐正延握紧手中卷册,考虑到后面还需做的事情,便觉有些纠结:“平白无故,我也不能一下就退出一直参与的程党之事,还需想个万全的理由。可能也没什么比大彻大悟,看破红尘这种玄而又玄的借口更好了。”

  “不过剃了光头,也不太好看,还是修道吧。道士也是跳出方外之人,超脱于红尘世俗,这样若是安然到岸了,也可以随时换回俗世身份,什么都不影响。”

  陆怀看着唐正延还有心思为了日后的形象而纠结,心中不免更加自怜。

  他今日过来,就是为了向唐正延打听一下苏家的情况,现在既已知晓了,那么他也该回去着手安排好后续事宜了。

  陆怀想了想,对唐正延道:“唐兄,你这边要着手准备的事项不少,我也便不叨扰了,改日我再过来。”

  唐正延想了想,点头道:“也好。”随即将名册放回原处,再对陆怀道:“走吧,为兄今日亲自送你上车。”

  “好。”陆怀微微地笑了笑,与唐正延并行下楼,步出惊鸿阁。

  与唐正延走在草地中的小路上,陆怀更深地考虑了一下后面的事,忽觉自己应该提醒一下唐正延,日后不要为他涉险。

  有些话,按说今日并不是适合去说的时机,但如果今日便是他们能见的最后一面,后面他也没有机会再提醒唐正延了。

  陆怀轻轻地呼出一口气,停住了脚步,以眼神示意唐正延屏退下人,待只余他们二人时,低声询问唐正延道:“唐兄啊,你觉得小弟是否是一个谨小慎微,行事稳妥,从不愿意沾惹麻烦的人?”

  “自然是如此。”唐正延回答得毫不犹豫。

  陆怀点点头,再问唐正延道:“那么唐兄觉得小弟能耐如何?若遇险境,是否有足够的本事去化解?”

  “这为兄自然相信你可以做到。”唐正延依然回答得毫不犹豫,只是感觉陆怀问得很奇怪,也很反常,不由反问:“陆老弟,你怎么忽然这样问呢?”

  陆怀笑笑,没有回答,只是继续对唐正延道:“唐兄既然也这般认为,那么日后小弟若是身陷麻烦与险境之中,还请唐兄万勿施救。若是能够解决的麻烦,小弟自然会自行料理好,既然陷入了麻烦与险境之中,便是已经无法可解。”

  唐正延越来越觉得事情不对劲了,陆怀的这番话,还有此前在惊鸿阁二层,看着他的那个眼神……怎么他忽然觉得,陆怀这是在向他做最后的道别呢?

  “陆老弟,你是不是遇到了什么难以解决的大事?还是……还是你得了什么疑难杂症?”唐正延上下看看陆怀,发觉陆怀似乎比上次见面时,瘦了许多,不觉更有些担心了起来。

  “陆老弟,你放心,虽然萧大哥不在这里,但是京城名医,我都素有往来,你若是身体不适,我可以立即请他们过来为你诊治。你忽然说这些话,实在是令我担心呐!你帮我如此之多,你若有事,我怎可以袖手旁观呢!”

  陆怀笑了笑,表现得十分平静地摇了摇头:“唐兄你莫要担心,我只是忽然想到了,便提起而已。你且先答应我。”

  “这……这叫我如何能答应呢?”唐正延觉得十分无奈。

  陆怀却仍是微笑着坚持:“我只是今天忽然有些感慨而已。人生境遇,殊难预料,再一心所求一件事,也许还是终不可得。我一生所求,都不过是平静度日,但谁又能知道,天意是如何安排的呢?”

  “我自觉寻常险境,皆可应对。若是有朝一日,真的遇险受难,唯一所求,便是不要连累亲故,唐兄是否能够让我在这一件事上,至少能够得全心愿呢?”

  唐正延微微抿紧了唇线,看了看陆怀,低头蹙眉思量了一阵。

  也许,陆怀只是因为他一心追求富贵,却终究是得到一场云烟才有了这样一番感慨,与方才问他的问题吧。

  唐正延考虑了一下,旋即恳切地回答道:“我自然不希望贤弟事与愿违。”

  陆怀笑笑,也不再紧追不放,点了点头道:“好,那我便当唐兄是应允我了。我们走吧。”

  陆怀不再多言,只是快步向出口行去。唐正延跟在陆怀后面,不知为何,看着陆怀平静得与往日无异的背影,心中越发觉得不安。

  最后分别时,陆怀打起轿窗的布帘,含着笑意拱了拱手,认真地与唐正延道了一声:“唐兄,珍重。”

  “贤弟珍重。”唐正延拱手回礼,看着陆怀所乘的马车渐渐行去,直到看不到了,才返身向惊鸿阁行去。

  然而,一路走回去,他心中的忧虑之感不减反增。

  陆怀今日的言行实在是太不对劲了。他要是不查清楚,陆怀那边到底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情,总感觉心里没有办法安定。

  唐正延想到了他送给陆怀的那几个下人。

  那几个下人,虽然是他诚意相赠,但当时陆怀毕竟还没有投靠程阁老,与他的交情亦没有像现在这般诚挚深厚,他当时也是存了几分安插眼线的目的,才把人送给陆怀的。

  不到必要时候,他不会动用这些人获知消息。按理说,以他和陆怀现在的交情,他也不该再对这些人动什么心思,但是,他想查清楚总也是为了陆怀好。

  唐正延想了想,叫来手下,去给张管事传达了一个消息——这几日忙活施粥与为佛像塑金身之事时,若是能与此前给陆怀送去的几个下人搭上话,便详细问一问,看看能不能问出什么异常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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