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苏梓萱很清楚的记得那一天，她和苏梓雪在湖心桥上碰见，她要离开，苏梓雪偏不让，将她死死拦住。她只觉得委屈至极，不明白父亲为何会这么相信柳姨娘和苏梓雪，就连母亲也让她离她们远一点，她很听话，真的不去招惹她们，可她们却不肯放过她。
苏梓雪满目含笑，说着她母亲活该受了父亲的厌弃，谁让苏夫人心狠手辣呢，连一个肚子里的孩子也容不得，幸亏父亲宽厚，否则这样恶毒的女人就该被休弃。
不是那样，根本不是那样。明明是柳姨娘自己在大夫那里得知怀的是个女儿，于是故意借那个孩子设计母亲，孩子掉了才发现是个儿子，且是报应柳姨娘身体伤了根本。偏偏柳姨娘在父亲面前每日伤心她福薄，未能给苏家诞下男婴，又假作善良的帮母亲说话，说是她自己身体不好孩子才掉了，苏夫人肯定不是故意的。
从那之后，母亲在父亲心里的地位一落千丈，母亲过去的大气端庄全成了虚伪的假装，柳姨娘自己成了善良大气。
她不能让母亲被这样侮辱，于是和苏梓雪争吵了起来，在争吵的过程中，苏梓雪走到了桥栏处，她看到苏梓雪诡异的一笑，然后苏梓雪就掉进了水里。苏梓雪是故意掉进去的，她还未反应过来，迅速跑过来的苏越东就扇了她一个耳光，“果然是有其母必有其女。”
父亲的眼神那么冷那么冷，所有人都去关心落水的苏梓雪去了，没有人注意到她肿得高高的脸，然后她被关在那小黑屋里，哥哥不在，没有人来放她出去。她只觉得外面好像有什么东西在响，是什么脚步声？她视野之内都是一片黑色，她害怕，她想出去，“爹……娘，娘，你在哪里？”
“姐姐，姐姐……”
她蹲坐在墙角，一道光迅速钻进来，她的身体僵硬得忘记了呼吸，她在刚才那个瞬间，竟然以为这道光会来将自己吸走。她哭得不能自己，原来母亲姐姐和哥哥都不在时，她无论怎么哭都没有用。
……
——————
赫连弈看到她喜不自胜的样子，一脸的理所当然，就知道她定会这样。在回复苏梓麒信函时，就有了这样的心思，让她写一封信带去清狭关交给苏梓麒。军队里历来不许和外界联系，以防出现卧底或者别的阴私，这样写信的机会很少。苏梓萱听到这个消息，就连感谢了他几次，脸上的激动怎么都压抑不住。
赫连弈也拿她没有办法，只得让人把纸墨笔砚拿上来，她这个状况，肯定无法坚持到第二天再写信。
赫连弈看着她坐在桌前，一时间似乎无法下笔，她的手有些颤抖，好不容易下了笔，眼眶也红了。
他们兄妹之间的感情是真的很好吧，这样的情绪无法假装，她表现出来的情绪，加上苏梓麒做的事，他似乎有些理解了，于是苏梓麒那自作主张做下的事变得不再可恶了，那只不过是一个疼爱妹妹的哥哥想为自己妹妹做些事罢了。
“朕……”他停下了话，不是因为她此刻或许没有心思听，而是他现在许下让他们兄妹相见的话，可就连他自己也无法保证她何时能与苏梓麒相见，这样一个注定让人有些失望的允诺不如不提，“朕记得萱儿还有一个姐姐吧？”
苏梓萱点点头，“是，只是姐姐早已经嫁人了。”
赫连弈回忆了一下，因为苏家不想太过引人注目，于是那位嫡女选择的人家世不怎么样，如果不是苏家处于那个特殊的时期，苏梓晴应该能嫁得更好才对。
“萱儿如果觉得无聊，可以招你姐姐进宫说说家常话。”
苏梓萱放下手中的笔，有些郑重的开口，“皇帝哥哥对萱儿真好，以后萱儿也要对皇帝哥哥很好很好。”
这小丫头片子，难道自己这样对她是为了让她回报自己？何况这样的事对他来说，真的只是一句话的事，真受不得她如此的郑重其事。
“萱儿是朕的皇后，朕不对您好对谁好。”
她再次露出感动的神色，心里却很不以为然，这样类似的话，他对多少人说过恐怕连他自己都忘记了吧！帝王的话被称为金口玉言，可恰恰是帝王的话糊弄了一个又一个后宫中的女人，会相信的人不是太过痴情就是太傻了。
就像父亲对母亲的承诺，一个都没有实现，他在训斥她心狠手辣容不得人的时候，大概早已经忘记了他曾说过要和她一生一世一双人，更忘记了他曾说的她的温柔善良让他着了迷。
苏梓萱低下头，拿起笔继续写着信。太久没有联系，竟然不知道从何说起，只希望他能过得好好的，这样她也能很安心。她想了想，写下了母亲的现状，如今苏家由母亲把持着，柳姨娘已经不成威胁，姐姐虽然在别人眼中嫁得不好，但姐夫人很不错，对姐姐很好，姐姐如今已经怀孕，再过不久他就得当舅舅了，至于自己，进宫后一切都顺利，皇帝哥哥对她很好。
她写得很实在，写得内容也不怕别人瞧见，何况她写的一切都是事实。而信上每一排最后一个字连起来汇成一句话——哥哥请放心，一切都安好。别人发现不了，但哥哥一定会知道，而有了这样一句话，哥哥的心才会彻底安下来。
她小心的折叠好信，然后期待的看着赫连弈，赫连弈没有办法，让人把信取下去，让人连同他的回复送到清狭关去。
赫连弈把苏梓萱当成孩子，这时候再一次盖着被子聊天，苏梓萱还很兴奋，“皇帝哥哥，那信什么时候才能到哥哥手中？”
“五天吧！”昼夜不停的话，五天应该能送到苏梓麒手上。
“那信在途中不会出什么意外吧？”
“不会。”除非有人嫌命太长了不想活了。
“你说哥哥看到信是什么心情？”
“……”
“不知道是不是很开心，应该是吧……”
“……”
——————
赫连弈起身时看到苏梓萱还睡得这么香，心里油然升起一股儿羡慕的感觉，能待在他身边睡得这么沉的她算是独一个了。就连婉妃也不会如此，也只是很浅眠的会在他醒之前醒来，在他起身时为他整理衣服，而他似乎也习惯了妃嫔们这样去做，如今见到苏梓萱睡得这么熟，才发现原来并不是这般，那些宫规外的行为看着似乎也挺舒服。
常目已经习惯了皇后如此，默默的为皇上整理着衣服。
早朝后，整个前朝后宫都知道成瑾帝大发雷霆的事了，一些人走出宣和殿，额头还冒着冷汗。这成瑾帝亲政后的心思，让人越发的猜不透了。早就有消息说成瑾帝对皇后不满，不过因为太后的缘故被迫接受，下心定然不甘，否则不会在明知让皇后坐上车辇不妥还将皇后推上风头浪尖上，这会不会是皇上故意的？如果真是皇上故意的，那么参上一本，让皇上有借口发落苏家，不是趁了皇上的意？结果皇上连续几天压下奏折，让人越来越往这个方向去思考。今天却一起发落……
“尔等是不愿意看到帝后和睦？朕到不知各位心里有这样的想法。”
这话就是诛心了，别说升官发财了，这些想博一博的人觉得能保住命就好。眼见着不少人被发落，那些来不及说话的人只觉得无比庆幸。
“林将军，不知道皇上是什么态度？”有人拦住了林将军，希望能打听出皇上现在的态度，毕竟刚才林将军可没有参和其中，而皇后倒霉了，丽妃当然有好处，林将军却没有参与，是不是代表林将军早有消息？
“圣上的态度岂可随意猜测？圣上是明君，凡事定有论断，我先走一步。”林将军也不多说，转身即走，只是心里也庆幸，幸好听了女儿的话别参与，否则他今天恐怕也免不了被训。
想到女儿，他顿感安慰，女儿能想出去挑拨别人上奏，既能测出皇上的态度，又能够不让参和其中，女儿在后宫之中学到的东西真不少，他以后也不用再那么担心她了。
回到将军府，林将军立即让人把常文理喊来，虽然今天他没有倒霉，可还是不安，皇上明显保护皇后的姿态，难道这苏家又要复起了？这是林将军最不愿意看到的事，谁都知道林将军是为了抵抗苏家而复起，如果苏家再一次……
常文理很快来了，依旧是风度翩翩的样子，冲林将军行礼，“不知将军这么匆忙招在下来是为何事？”
林将军立即把今日在朝堂上发生的事告诉了常文理，“你说说看，皇上这是什么意思？”林将军虽然是将军，但手中没什么兵权，皇上的宠信就是他在朝堂上的声威，帝心难测也让他彷徨。
常文理想了想，“今天文理听到了一点小道消息，原本还怀疑，现在看来应该是真的了。”
“什么事？”林将军有了不好的预感。
“听说有清狭关的急函送到宫里，加上皇上的态度，应该是真的了。长风将军可在清狭关内，听说他与皇后兄妹二人关系很好，皇上为了安抚长风将军也不会对皇后怎么样。只是这长风将军这么做，应该犯了皇上的忌讳。”
也就是说皇上没有起复苏家的意思？
林将军松了一口气，这样的话他们家还有希望，如果女儿能成皇后，那么林家定荣宠无限。
“将军似乎想岔了，皇上似乎并未有打压苏家全族的意思，打压苏家更多的是为了打压那些老臣，如今那些老臣多数已经倒下，没有倒的也都老实了，皇上的目的已经达到了。苏阁老作为两朝老臣，又在皇上亲政时立下了汗马功劳，如果真把苏家打压得太惨，未免让人感到心寒，所以文理大胆猜测，皇上不会再对苏家如何了。只是苏家也不会有多少荣光了，哪怕出了个皇后也一样。”
常文理未说完，苏家这一代的确这样了，只是下一代就不知道了，也得看到时候的发展。
林将军也说不出是失望还是什么，苏家不会完全倒下，但也不会完全荣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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