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不希望世上有天堂
研究黑暗最不能无视的是什么？
对的，是光明。
阿拉德世界有这样一句谚语：想了解你自己吗？去问你最头疼的对手。
有些特性，确实是在对立中，才更容易凸显。伊森明白了这个道理后，才放下了心中最后一点芥蒂，走上了黑暗君王的道路。
别人强迫而不得不接受的，即使后来因之而获益，也难免耿耿于怀。
也许当你卑微时，人穷志短，愿望太奢侈，想太多然并卵，能够忍受被强迫的屈辱。
可当你成功，甚至显贵，当年的屈辱便会被放大，没个说法，便如鲠在喉，难以念头通达。
伊森也是如此。当他成为黑暗君王，回首前尘往事，想起父母的死，想起自己莫名其妙的获得一只鬼手。会不去弄个清楚明白？若不那么做，他也就不配称强者，不配说什么‘真正掌控的，才是自己的’话了。
什么样的杀人案最难破？随机杀人。
没有瓜葛，没有罅隙，根本不认识，杀死只是因为某天心血来潮想了，于是揣把刀上街，觉得附近风景不错，一刀致命，之后简单的包了凶器，街上继续散心，等心中激荡的情绪平复了，找个馆子汤汤水水吃个面，回家睡觉，第二天照常该上学上学，该上班上班。
伊森差不多就遇到了这种情况。鬼手事件的水不深，但对始作俑者B格过高，对其而言不过是类似走过池塘，随手将一把早准备好的有毒鱼食撒进了水中，哪些倒霉鱼吃到了、被药死了、又或没有死，他不知道，甚至没兴趣知道，他的主要兴趣在撒毒鱼食的那一刻就已经结束了。即使后来有报道称那个鱼塘的鱼死出了各种花样游泳状，也不过是哈哈一笑。就是这样。
可对伊森那是家破人亡、人生轨迹被严重扭曲的大事。他也走出了自己的一条探寻之路，他是吃毒鱼食没死，而变成了毒鱼，继而进化成食人鱼，觉醒为鳄鱼、二次觉醒为恐鱼……
成为凶猛的恐鱼是很牛逼，可却不会感谢当初投毒鱼食的人，也不会觉得毒鱼食有多好。为了找到真相，伊森成为一条深挖自身之毒的毒恐鱼，这就是他解析鬼神之力的主要动力。
他差不多快要成功了。他先是证明其他鱼没那本事做出毒鱼食，这事是人干的，又发现毒鱼食的配方很有点说法，并结合其他线索推论出，撒鱼食的人的重点不在于死了哪些鱼，而在于制作出了这么高明的毒鱼食，撒的那一刻就是高潮。
那么下一步，就是查哪些人有做这种鱼食的能力，哪些人钟爱毒药杀鱼这种手法，哪些人又钟爱这种以**为核心的毒鱼食配方，并且玩的出神入化……
然后他被干掉了。被别人、被他自己（饮鸩止渴）、被时间联合起来干掉了。
这个事情衍变的时间轴，是他人生目标的一个轴线，不是能力的轴线。
能力轴线是始终围绕鬼神之力来运行的，从憎恶恐惧，到甘之如饴的使用，单单靠复仇的情绪是不足以支撑的。
那么漫长的岁月，年年月月日日，哪可能永远保持高昂的恨意。那些占据绝大多数的情绪平和的时候，要如何面对鬼神之力这一凶器、凶手？尤其是当有选择的余地时。
比如剑魂。无视鬼手，我修我剑，我修我道，然后反压，令鬼手的鬼神之力臣服、甚至被利用。这也不是挺爽的吗。我先打败凶器、凶手，然后再找幕后主谋。
这个思路貌似很对头啊，关键是不用沾惹暗能，对身体有害的始终控制在左臂，这样越是修到高端，生命力也就越强大，可以活更久的说。
仅仅靠某种宣言，什么真正能掌控的力量才是属于自己的，不假外物等等，就能一直让自己一黑到底，甘做毒鱼？
不够，远远不够，必须有解释的通的触发点，并且一步步看到成果，看到胜利，才能坚持下来。这个跟自信的树立是并列的，没有成绩，没有胜利，就会质疑，怀疑、犹疑，最终放弃。
这个触发点，这个让他执着于黑暗道路的支点，就在于光与暗的关系，用这个世界的理论说：相生相克，相辅相成。
他看到，很多人站在光明里，光辉下，守卫、保护、抵抗、奋战，这样的人被称为英雄，是脊梁、是旗帜，是生命之歌中高亮的音符。
可光有高音是不够的，光唱高音容易把嗓子喊破，站在光里，有些东西也看不到、看不清，因为太近了。就像人无法用眼睛直接看到下颌的情况。无法看到肩胛骨之间的情况……
于是他决定由自己来看清那些站在光明里看不清的。他站在黑暗中看光明，他让自己成为黑暗的一部分，去感受光明，他站在地狱中看天堂。最后这个说法B格略高，他也是来到这个世界后，才从图书馆查到这种说法的。
在阿拉德没有天堂，曾经被阿拉德的一些民众以为的天堂，实际是天界，并不太平。而被看作地狱的魔界，也不是只有恶。
伊森不相信有天堂，也不希望有。因为按照守恒定律，有真正的天堂，必有真正的地狱。没有人完美到有资格进入真正的天堂，也没有人邪恶到该被送进真正的地狱。
天堂和地狱，这是两个溢美词，极端概念。
然后伊森在这个世界的图书馆发现了阴阳论、太极论、相对论……
咔哒！他多年来的实践经验找到理论支持了。这让他想起了当年在阿拉德学艺。
那时他想制造一个专用的炼金提取器。没错，就是他现今下一阶段的主要打算。
不过当初他并不具备制造的能力。介于他选择的道路，以及死灵炼金术这种之前根本就不存在于阿拉德世界的炼金术进阶，这个炼金提取器只能是由他自己来做，没法代工。
实际上，类似吃亏的地方有很多，他为什么懂纺织，还能上手就处理皮毛？这里边都是故事。毕竟他放着好好的人不当而去做鬼，黑暗君王是一路劈荆斩棘开创出来的，所以他才自豪的称创国之君、开拓之王。
想做死灵炼金提取器需要精工，用这个世界的说法就是精密制造。精密制造必须有锻造的基础。于是他就找了位手艺精湛的阿拉德老铁匠学习锻造。
他有强烈的解析欲，为了查明鬼手真相而渐渐形成的，最终成了惯性，很自然的就问为什么。为什么这样，为什么那样。
老铁匠被问急了，就敲他：“我哪里知道为什么？我老子就是这么教我的，我老子的老子也是这么教他的，这个情况下，炭火上就得盖这块瓦，这么做就是对的！”
后来他千方百计研究，得出结论，这片瓦盖上，形成回火，提高炭火温度，有助于淬炼。
很小的事情，可技艺就是这些小事情组成的。不形成理论，那么永远就是继承，某一环疏忽了，就永远失去了。而且不知道原理，也很难有更进一步的机会。
正是因为明白这些，当他在图书馆发现了应合自己实践收获的理论，才欣喜若狂，硬是在其中泡了五天之久，原本按照他现阶段低调的打算，是不准备做的那么引人瞩目的。
混元渴望。就是他在理论的支持下，开发出的技巧。
他在这个世界获得的理论，在完善度和深度方面，是高于他掌握的技艺的。
有理论做支持，他就觉得眼前豁然开朗，一些以前没有参透的道理，一下子就明白了，一些以前连贯不起来的知识，也都建立了稳固的关联。
按照阴阳生克的理论，在特定情况下，光明和黑暗之间有着异乎寻常的吸引力。这就是‘混元渴望’的技术理论。
靠着这个技术，守护那浓烈的圣光能量护佑效果不但没有起到保护作用，反而‘助纣为虐’，成为他一击毙杀守护的重要一环。如果他是某反派毒舌，恐怕接下来就应该是狂声大笑：“看吧，圣光女表出卖了你！”
这个实践的成功，兴奋的让伊森颤栗。当然，有情绪要素化的符纹体系，他可以永远保持宠辱不惊、心淡如水，只要他愿意。
伊森想起了某些他旅居过的异位面的光明教会，最不能忍的就是黑暗的亵渎。现在想来，不光是因为耳光响亮，还因为深深的恐惧。
‘阳极生阴、一线之隔’。
所以最强大的圣骑士，跨过线就是最恐怖的暗骑士。
相同的道理，创世之神，也是终极的毁灭之神。
少阳、少阴，走在向正和向负的路上，阿拉德世界就是少阴阶段，接连不断仿佛无穷尽的天灾人祸，背后的源动力，就像创世章中说的那样，为了新的创生而毁灭，大毁灭、才有大创生。
问题是，毒鱼食撒的B格甚高，鱼却不会觉得遭受无妄之灾而家破人亡是种慈悲。
“怎么可以不挣扎？怎么就不可以挣扎？彼非鱼，安知鱼之苦乐？你说苦乐便是苦乐，那么鱼也可以拖你下水，感受下鱼所认为的苦乐。相对论嘛，不能总是正义胜利，会造成审美疲劳的，某神……”
坏蛋就是这么炼成的。
伊森对这场战事而言，无疑就扮演了坏蛋的角色。基地战团的狩魔人是奉命行事。自由狩魔人们更是遭受了无妄之灾。双方火拼，伊森在暗中火上浇油。这确实有点坏。
王大汉倒是不坏，他是耻度低。他一看这情形。可以啦，威也立了，光彩街伤了面子伤了钱，还挂了两口子，再这么耗下去，对方就输急眼了，此时不详，更待何时？
不过投降也要讲方式方法，他现在是不敢明着献膝盖的，就算没有粉尘烟的视线遮挡，对方也保不齐用战锤III直直开过来碾压他，事后说一句：不好意思，没控制好。他找谁去说理去？
所以……他早有安排。
“嘘！”婉转而嘹亮的一声口哨，怒火战组的人闻声下意识的就向着王大汉所在的位置集结。
论单兵能力、个人装备，他们是整个自由狩魔人临时团队中最专业高端的。很快就完成了集中。随后，这行人就在王大汉的带领下直奔地沟井。
当王大汉下到地沟中时，电筒灯光所及，率先看到的是豁牙。
豁牙的生存之道，就是正确的时间在正确的地方。这次他似乎做到了，腆着脸冲王大汉笑，头盔内层的灯光照在他脸上，暖色调的，让笑容看起来不那么僵硬，但他实在丑了点，豁牙更是有损形象，让人很难有什么好感。
“滚上去！除非你准备当地沟奇袭的排头兵。”王大汉表现的永远都豪气干云，MAN气十足。
就连怒火战组中的某几位，都以为他们真的是通过地沟奇袭对方，狠狠的反咬对方一口。
豁牙依旧在烂笑，很听话的顺着梯子往上爬，只有在扭过头后，嘴里才嘟哝些乱七八糟的脏话。
王大汉这时哪有闲心认真盯对这么个小人物，带着人当即顺着地沟前行，赶往沟道门户那边。
一路上，那剑战瞅着有机会，就汇报情况：“……守护死的蹊跷，尸体后来也不见了……”
“唔…”王大汉心思不在这些上，而是想着如何能既不伤害自家战组成员的自尊心，又能搞定投降的问题。应付道：“肉烂在锅里。这店铺被围的铁桶一般，别说500多斤的重甲死人，就是一只鸟也飞不出去，等到尘埃落定，自然会见分晓。”
这话说的是有些道理，可若是尸体自己会走呢？
伊森就是鼓捣着让尸体自己走路。严格的说，也不能称之为尸体，因为肉体机能尚在，灵魂也只是被封在肉体的牢笼中，性命俱在，怎么能说死呢？
当然，伊森之所以废了这么大的气力让其以特殊的方式活着，完全是为了对方能按照他所需要的形式死。
合适的地点、合适的时机，没打算走地道的伊森还指着这名守护成功突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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