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章 有意义吗?

　　战争永远是可悲的，先不论胜负，在战场上不断中弹倒下的那绝对不会是几个简单的阿拉伯数字。生活在和平中的人永远不懂什么叫做战争的残酷，那听起来令人心潮澎湃的百万大军，那铺天盖地的汹汹人潮，也并不是在闲人横飞的唾沫中能诞生的。

　　越往后方前进，郑毅见到的惨烈景象就愈发的多了起来，甚至用铺天盖地来形容也不为过。在张将军的前线部队换乘卡车后，一行人终于可以不用挤在BT－2那个呼吸一口新鲜空气都办不到的闷罐头里，也算是终于得到了解脱。

　　同行的是三营的几位幸存者，既然遇上了，郑毅也只能顺道把他们捎上，最主要的是慕晓涵也说了不少软话。但BT－2里再挤人那可就真的得动用空间折叠技术这种黑科技喽，郑毅给龙强他们补充了弹药，然后请他们坐在外面。

　　等到进了安全区域，三营就只剩下了8个人，不过兵种倒挺全的，够凑出一支突击小队了。

　　卡车行驶在汹涌的人潮之中，雨花城的战争虽然在苍穹之眼的干涉下得到了一定的时间缓冲，但金城主不仅没有进行任何居民疏散工作还关闭了城门禁止出城。因此待到张将军的军队攻入城中，大量的难民便从城中涌了出来，给进攻部队带来了巨大的麻烦。

　　难民中混杂着大量的间谍和侦察兵，这使得张将军一方不仅毫无秘密可言，还不时的遭到各种骚扰性袭击。但除了浪费大量兵力对难民进行引导以外，面对这个卑鄙的手段进攻方毫无办法，除非进攻方又用子弹把难民赶回城市里。

　　“女马了个八子的，都瞎了，滚，别堵在路上。”卡车司机显然不是个好脾气的人，为了能够行驶的快一点，他狂按着喇叭。“快滚，小心劳资直接撞死你们，小赤佬，女良的……。”

　　几个穿着工作服，眼神空洞骨瘦如柴的十来岁小孩被他这么一骂，慌忙一哄而散，有些畏惧的看着郑毅乘坐的这辆军车。

　　失去了城墙的保护之后，在城中生活的人也不得不直接暴露在了荒野的残酷之中，军人在难民眼中无可争议的成为了最可怕的人。

　　虽然受到军纪的约束，张将军挥下并没有对难民进行屠杀，却采取了最为有效也最为粗暴的办法来约束人群的纪律，那就是杀一儆百。更有混在人群里的侦察兵和间谍被发现，双方的枪战自然是子弹无眼，牵连大量无辜的生命。

　　“过来，对，是你，到我这里来。”反正卡车开的简直比蜗牛还慢，郑毅挥了挥手，招呼那几个被呵斥到路旁的小孩子过来。“不用害怕，我没有恶意。”

　　“你好，老爷……。”几个小男孩有些畏惧的看着郑毅，不知道郑毅想要做什么，但是又不敢不遵从郑毅的吩咐。“请问有什么要我们做的吗？”

　　“不用担心。”郑毅边说，边从口袋里拿出一些真空包装的零食来，对几个小孩道：“你们都饿了吧。”

　　因为劫后余生的疲倦感，云涛他们几个都坐着睡着了，就连金保三也不知道在想着什么，呆呆的看着远方，所以郑毅的举动并没有被他们发觉。倒是四肢受伤的丁益知躺在担架上，看到这一幕摇了摇头，但并没有说话。

　　“老爷，我们从战争开始后就一直没吃饭，也不知道已经过去多久了……。”站的最靠前的小男孩一脸期待的看着郑毅手中的零食，不住的吞咽着唾沫，其它的孩子也是一样。

　　郑毅和善的笑了笑，然后把手中的零食扔给这些孩子，虽然他知道自己什么都不能改变，但还是忍不住去做这种没意义的事情。

　　小时候郑毅曾经听过一个故事，是说退潮时很多小鱼留在海滩上等死，一个小姑娘便蹦蹦跳跳的把小鱼一条条的建起来，扔回海里。别人问她这样做是否有意义时，她指着那些因为她而获救的小鱼，这样说道：“对这条有意义，对这条也有意义。”

　　如果这几个孩子能活下去的话，对于郑毅而言，今天的给予就是有意义的吧。郑毅笑了起来，忍不住自嘲着：“谁能知道以后的事情，骗自己罢了。”

　　卡车继续行驶着，开出百来米后，丁益知突然怪笑了起来，然后对郑毅道：“中士，你是哪里人？”

　　“刘家村人，一个小地方而已，说出来也没几个人知道。”郑毅随口答道。

　　“刘家村？那个村子的生存环境算是比较恶劣的一个，你不像是那的人。”丁益知偏着脑袋，看着郑毅，有些吃力的道：“依我看，你倒是和天上的一些人有点像，你来地面世界恐怕还不到两个月吧。”

　　“我的个人信息和你能有什么关系。”郑毅咧咧嘴道：“那倒是没什么关系，我随便问问罢了，只不过我还是顺便提醒你一下吧，记得回头看看。”

　　“回头看看？”郑毅疑惑的往卡车后方看去。

　　远处的人群中似乎发生了一阵轻微的骚动，不过有几个士兵过去看了，所以并没有蔓延开来。很快，就见既具尸体在士兵的指挥下被人拖到了路旁，郑毅仔细一看正是拿到了零食的那些孩子。

　　他们都死了，死的十分凄惨，身上的伤痕证明他们生前拼命的抵抗过。

　　“这是怎么回事。”郑毅感觉自己的大脑一片空白。“怎么回事，这不可能，到底发生了什么？！”

　　待到郑毅恢复思维能力，他发觉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从卡车上跳了下来，而且已经站在了一个撕开塑料包装正在狼吞虎咽的高壮男子面前。

　　这个男人的个头比郑毅还要高两个脑袋，但看着郑毅的表情却充满了做贼心虚的畏惧，他手中拿着的零食上还有地球上特有的一些标志，显然就是郑毅送给那几个孩子的那些。

　　“兵大爷，这粮食已经在我的嘴里过了唾沫，别看着了。”

　　郑毅额上的青筋一根根的蹦了起来，他深吸一口气压抑住自己的愤怒，冷冷的问道：“你这是怎么来的？”

　　“我，我……，我捡来的。”男人的眼神彻底的慌了，他下意识的退了几步，然后左顾右盼似乎在寻找逃跑的路线，嘴里喃喃道：“我知道你们的将军说了不能滥杀无辜的，你吓不到我，吓不到我的……。”

　　话还没说完，一只拳头便印在了男子的鼻子上，这让他杀猪般的惨叫了起来。郑毅又一脚踹在他的胯间，剧烈的疼痛使他不由的弯腰倒在地上，身体弯曲的就和一只虾米一般。“啊，啊，救命啊，兄弟们救我！”

　　“我杀了你，我杀了你！”无法抑制的愤怒在郑毅的胸中熊熊燃烧着，他朝着男子的脑袋上胡乱踹着，恨不得把这个可恶的脑袋直接踹碎。“你这个凶手，你不得好死，你下地狱去吧，啊！”

　　隐约的，郑毅已经猜到了那几个孩子为什么会死，一种剧烈的愧疚感弥漫在郑毅的心中。

　　男子的呼救顿时引来了人群的围观，立即有几个拿着锋锐铁器碎片和工具的男子趁乱挤了进来，朝着丧失理智的郑毅背后砍去。

　　砰！

　　枪声顿时惊散了人群，几个想要朝郑毅下黑手的人一齐愣住了，很快便发现一直被郑毅踹脑袋的那个男子脑袋真的成了个烂西瓜。不过这不是郑毅有什么高深腿法，而是谢双强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端着他的步枪爬上了卡车的驾驶舱顶盖，步枪的枪口还有寥寥青烟正在飘荡。

　　只见他一拉枪栓退下子弹，手指在扳机上轻轻一扣，又夺去了一人的性命。

　　作为郑毅的战友，谁要是威胁到了他的车长，谁就已经上了谢双强的死亡名单。剩下的几人哪敢继续找死，想也不想的就把手里的家伙一抛，钻进人群就鸟兽散。

　　“别跑啊，你们这些凶手，你们畜生，都给我站住！”郑毅的狂吼一声，就像是一头凶猛的猎豹般朝着这些人追去，但路上的人太多双方的距离渐渐的越拉越远。

　　郑毅只剩下了一个念头，杀光他们，杀光这些混（河蟹）蛋。

　　刺耳的防空警报在人群上空响起，这本是一件不可能的事，因为空袭是被苍穹之眼所禁止的。不过也有一些意外，就像现在，一架白色三翼战斗机拖着长长的黑烟从天而降，再最后时刻却拉平了飞机。

　　这是打算迫降，而且是在这条遍布人群的道路上迫降，没有任何避开的意思。

　　飞机猛地撞进了人堆里，螺旋桨和机翼顿时成了最完美的杀人机器，就像割麦子般的刮倒大片的惊慌失措的难民。这架飞机在仿佛就是拿人当目标的一般，在把前面逃跑的那几人撞倒以后，继续坚定不移的朝着郑毅撞过来。

　　郑毅眼睁睁的看着逼近的螺旋桨，这一刻，他忽然有种解脱的感觉。被坦克世界系统逼着呆在这样一个地方，他的心实在是太累了，那一根绷紧的弦似乎要崩断，却又偏偏顽强的连着。

　　这是一种不能被提及的痛苦，哪怕是一点刺（河蟹）激，也会成为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可是在这最后关头，这架迫降的战机的一个起落架却骤然断裂了开来，飞机便往左侧翻滚了出去，机翼在翻滚中全部折断后便一动不动了。

　　看着视野中遍布的残肢断臂和哀嚎惨叫的难民，郑毅忍不住跪在了地上，双手死死的捂住脸，却依旧不能阻止眼泪从眼中喷涌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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