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七章 身不由己

　　“唉——”

　　金色结界里的黑影，忽然长长地叹了口气，意兴阑珊地说：“你们这两个小姑娘，不分青红皂白，上来就动手，也不问问我为何而来？”

　　古陌离恨恨地咬着下唇，面无血色地说：“叱龙珠都在你手上，还有什么好说的！”

　　黑影悠悠地笑道：“叱龙珠的确在我手上……但是，能够将叱龙珠从双龙戏珠的纹路里提取出来的，并非只有我一人！”

　　古陌离冷声道：“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黑影叹气道：“古陌离，我知道你是个聪明的女子，聪明的人，不应该说糊涂话。”

　　古陌离冷哼道：“我还是不够聪明，如果足够聪明的话，前晚在贴膜店就该对你动手！”

　　黑影顿了一下，大笑道：“哈哈！原来你早就认出我来了！”

　　古陌离道：“我又不是瞎子！不管你怎么掩饰，驼掉的背还在那里！”

　　黑影醍醐灌顶道：“原来是这个啊！”

　　一阵清脆的骨骼碎裂重组声之后，黑影挺直腰脊，不好意思地笑道：“习惯了一直弓着背，突然直起来一下，还是有点不适应！”

　　古陌离的眼中闪过一丝讶异，嗤之以鼻道：“没有人叫你直起来，又不是没认出你是谁！”

　　黑影淡淡地笑道：“既然你已经认出我是谁了，那就告诉我，我是谁吧！”

　　古陌离忽然发现，对方看似绕口令般的一句话，竟然让自己无言以对，支支吾吾道：“你……你……”

　　她忽然发现一个严重的问题，黑影似乎对自己了若指掌，而自己除了一面的印象之外，对黑影再无了解。

　　冷汗汩汩地流下，古陌离的心沉到了谷底。

　　黑影叹了口气，凄然地笑道：“这个问题真是难为了你，其实，连我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究竟是谁……”

　　“什么？！”古陌离和古陌纤的心头俱是一震，脑海里炸出一个巨大的问号。

　　如果说这个世界上，真有人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的话，这个人要么是精神病，要么就是失忆的疯子。很显然，这条恐怖的黑影，并不是两者中的任何一种。

　　紫色的焚天翎渐渐地黯淡下去，尖锐的破空声也变得钝缓起来，金色的结界骤然消失，黑影的手中溢出一星金光，风驰电掣般地射入古陌纤的身体。

　　刹那间，古陌纤也被封印在一个金色的人形结界里，一声“姐姐”还未完全叫出口，便失去了动作和言语。

　　几近枯竭的灵力，因为结界的阻隔，回流了一部分。

　　古陌离掌心里的焚天翎，因为灵力供给的中断，颓然而熄。

　　古陌离的眸子里，一阵光芒闪动，颤声道：“你……你干什么？”

　　黑影道：“难道你想让你妹妹的灵力枯竭，伤及元神吗？”

　　古陌离忽然发现，对方自始至终都在防守，从未真正意义上的出过手。

　　方才的两次出手，一次是帮助尤罗，防御自己的焚天翎，一次是帮助妹妹，守住最后的几丝灵气。

　　古陌离怔在那里，越发地猜不透，陌生黑影的来意，更加猜不透，陌生黑影的来历。

　　短暂的沉默之后，黑影忽然道：“古陌离，你可曾留意过东正街中央的二十四小时喷泉？”

　　古陌离讷讷地说：“记得。”

　　黑影道：“水池边的大理石砖呢？”

　　古陌离点头道：“嗯。”

　　黑影道：“石砖上有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

　　古陌离沉吟道：“特别的地方……嗯……很普通的大理石砖啊……带着双龙戏珠图案那种……”

　　黑影笑道：“难道双龙戏珠图案不特殊吗？”

　　古陌离的脑海里一亮，惊声道：“难道……难道陌纤将叱龙珠藏在双龙戏珠的图案里？”

　　黑影道：“你总算明白了。”

　　古陌离心头的一团疑云刚刚冰释，另一团更大的疑云却浮现出来，紧皱眉头道：“不对啊，如果将叱龙珠藏在龙珠花纹中，叱龙珠的灵意，刚好可以被龙的形意遮掩，根本不可能被发现的！”

　　黑影拍手称赞道：“果然是孪生姐妹，心有灵犀，一点就通！可惜啊——”

　　古陌离道：“可惜什么？”

　　黑影一字一句的说：“犯起错来，也是出奇的一致！”

　　古陌离摇着头道：“怎么可能会错呢？有龙的形意的地方，正是藏珠的绝佳地方，这一点是爹爹亲口告诉我们的！”

　　黑影沉声道：“你爹爹说的没错，错的是你们自己！”

　　古陌离倒抽一口凉气，睁大眼睛道：“我们自己？”

　　黑影道：“是的。龙的形意的确可以完美地掩盖叱龙珠的灵意，只是——你们为什么不想想，这双龙戏珠的真假呢？”

　　古陌离道：“双龙戏珠就是双龙戏珠，怎么可能会有真假呢？”

　　黑影叹了口气，幽声道：“如果喷泉池边的大理石砖，不是真的呢？”

　　古陌离混沌的大脑里，划过一道明亮的闪电，颤声道：“难道……难道那些双龙戏珠的石砖，是你凝出的幻识？”

　　黑影自鸣得意地笑道：“不止那些石砖，整个喷泉都是我的幻识，东正街根本没有一座二十四小时喷泉！”

　　古陌离心头一震，惊愕道：“怎怎么可能！为什么我从来没有发现过？”

　　黑影道：“如果你能发现的话，今日怎么可能轻易地败阵呢？”

　　古陌离强抑内心的动荡，面色苍白道：“你……你是什么时间知道我们到来的？”

　　黑影道：“你们离开桑渊星的时候。”

　　古陌离眉头皱的更紧，咬牙切齿道：“原来是我们桑渊星出了内奸！”

　　黑影不可捉摸地笑道：“你想多了，你们的行踪，我根本不需要任何人通风报信。”

　　古陌离迟疑道：“难道……你是桑渊星的人？”

　　在古陌离的记忆中，不仅没有见识过，甚至连听都没听说过，桑渊星有如此厉害的角色。

　　但是，除了上面两种可能，她实在想不到第三种可能，来解释心头的疑惑。

　　黑影道：“我从未到过桑渊星。”

　　古陌离道：“这——”

　　黑影波澜不惊道：“你听说过异能卷宗吗？”

　　古陌离大惊失色道：“什么？！”

　　黑影道：“看来你是知道的。”

　　古陌离难以置信地摇头道：“不可能的……异能卷宗只是个不存在的传说！”

　　黑影道：“传说不是谣言，只是未加证实的事实而已。”

　　古陌离战战兢兢道：“难道……异能卷宗……已经到了你手中？”

　　黑影笑道：“你觉得还有第二种解释吗？”

　　长久的沉默后，古陌离神色凝重道：“但是，卷宗上记载的都是异能的修炼方法，跟知道我们的行踪并无联系吧！”

　　黑影道：“既然你们能够感应到瞑螭龙的觉醒，我为何就不能从瞑螭龙的身上，感应到你们的行踪呢？”

　　古陌离道：“那不一样，我们之所以能够感应到瞑螭龙，并不是凭借我们的灵力，而是靠着叱龙珠的力量。”

　　黑影神秘地笑道：“我之所以清楚你们的行踪，也并不是凭借自己的灵力，而是靠着叱龙珠的力量！”

　　古陌离诧异道：“什么？！难道……你是凭着叱龙珠的位置，猜到我们行踪的？”

　　黑影道：“叱龙珠既然可以感应到瞑螭龙，自然也可以被瞑螭龙感应到，感应都是相互的，只是比起叱龙珠对瞑螭龙的感应，瞑螭龙对叱龙珠的感应要微乎甚微的多。”

　　古陌离道：“的确微小的多，基本可以忽略不计。”

　　黑影道：“再小的感应，也有蛛丝马际可寻。”

　　古陌离的面色一凛，脑海里电光火石地想到一个人，愕然道：“难道你是大脚木偶？”

　　黑影摇了摇头，淡淡地笑道：“你只猜对了一半，我虽然不是大脚木偶，但是虚溟珠的确在我这里。”

　　古陌离的心里的疑云，瞬间涣然冰释。茫茫宇宙间，除了虚溟珠之外，绝对不可能再有第二种神器，能够从瞑螭龙身上，感应到叱龙珠的踪迹。

　　然而，古陌离稍事明朗的心头，刹那间被另一种深不见底的恐惧冰封，浑身忍不住打了个冷颤，面无血色道：“你……你到底是谁？为何连虚溟珠也在你身上？”

　　黑影摇头道：“我已经告诉过你，我根本不知道自己是谁，你为何不肯相信呢？”声音里满是无奈和落寞。

　　古陌离凝思了片刻，忽然道：“我现在相信了！”

　　黑影惊喜道：“你……你真的相信了？”

　　古陌离正色道：“是的！我之前不相信，但是现在相信了！”

　　黑影道：“你为什么会突然相信了呢？”

　　古陌离道：“因为我忽然明白一个道理。”

　　黑影疑惑道：“一个道理？”

　　古陌离沉声道：“身不由己的灵魂，都不会，也不愿知道自己是谁”

　　黑影平静的声音里有了一丝动摇，愕然道：“身不由己？”

　　古陌离道：“你有太多的身份，却没有一个是自己想要的，这难道不是身不由己吗？”

　　黑影阴声道：“你为什么会这样觉得？”

　　古陌离道：“女人特有的第六感。”

　　黑影仰天大笑道：“女人为何总是宁愿相信第六感，也不愿相信眼睛见到的呢？！”

　　黑影的笑声里透着无限的凄凉和悲怆，听得古陌离一阵毛骨悚然。

　　古陌离凝声道：“难道我说错了吗？”

　　黑影停下笑声，认真地盯着古陌离，凄声道：“你没有说错，我的确是个身不由己的人！我笑的人，不是你，也不是别人，而是我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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