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三章 惊天一啸

　　“莽莽的大山深处，有一条深不见底的峡谷，深不见底的峡谷下面，是一个深不可测的寒潭，深不可测的寒潭底部，九曲回肠，万折千转，直通浩瀚无际的大海……”

　　一个须发皆白的老者，盘坐在一块光可鉴人的巨石上，神情遥远地述说着。一只体型巨大，通体洁白的雪鹤，眯着眼睛，单爪着地，纹丝不动地伫立在老者身旁。

　　一个浓眉大眼的少年，盘坐在另一块光滑如砥的巨石上，鼓着腮帮道：“爷爷，你这个老掉牙的故事，我都已经听过上千遍了，你看，就连鹤兄也听睡着了！”

　　老者斜了一眼熟睡的仙鹤，吹胡子瞪眼道：“好你个风灵子，竟然在我讲故事的时候睡觉，今晚是不准备吃饭了吗？”

　　风灵子一惊之下，差点失去重心，跌倒在巨石之间的深谷里，条件反射地挥舞起巨大的翅膀，扑棱了两次，才又重新保持平衡。

　　少年忍俊不禁地笑道：“爷爷，鹤兄这到底是为了修炼，还是因为太懒，不愿意将另一只爪子放下来哈？”

　　老者笑道：“这个问题，你就得问他了！我可不敢乱讲，否则等下回去的时候，他在空中偷下懒，我就要劳烦自己的双腿了！”

　　风灵子听到老者暗讽自己，不满地挥动着巨大的翅膀，想要去抢占老者的席位。

　　然而，任凭他怎样扑棱，老者还是笑逐颜开地坐在那里，没有丝毫躲避的意思。

　　有不少次，风灵子的翅膀，明明已经触碰到老者的身体，却像是碰到了一个镜花水月的影像，片刻的涟漪之后，刹那间又平静下来。

　　风灵子扑扇了上百次，也不见老者的座下有丝毫的移动，不得不放下另一只爪子，雄赳赳气昂昂地挺直了脖颈，一声清亮的鹤鸣之后，化身为一道白色的闪电，在天空中盘旋加速了数圈后，长驱直入地朝着老者掠去。

　　老者无奈地笑道：“这只风灵子，都活了上百岁了，还是说不得！”

　　老者的身形，随着笑声的响起，迅速地淡化，在仙鹤撞到自己之时，已经淡化为一条透明的，几乎无法辨识的影子。

　　风灵子迅驰电掣的攻击，最终还是被老者风轻云淡地化解了，甚至连方才惊起过的涟漪也没见到。

　　风灵子悻悻地回到老者身侧，眼睛里满是沮丧，再也无心睡觉。

　　少年笑嘻嘻地说：“爷爷，我什么时间才能养一只这么可爱的雪鹤呢？”

　　老者皱眉道：“你要是觉得可爱的话，就将他带走好了，我绝对不会心疼的！”

　　少年不满道：“你话虽然总是这样说，但是，每次到了我真正去要的时候，你又总是舍不得！”

　　老者哈哈大笑道：“乖孙儿，你既然知道我舍不得，又何必每次都故作认真地来割爷爷的心头肉呢！这可是你奶奶留给我的！”

　　少年皱着鼻子道：“哼！奶奶就是偏心，去天炽星前，留给您一只仙鹤，却什么也没留给我！”

　　老者开怀大笑道：“哈哈！你个小鬼头！你奶奶到天炽星时，你还没有出生呢！”

　　少年认真地说：“是吗？我怎么不记得了？”

　　老者道：“你……你个小鬼头，当年都没出生，怎么可能记得？哈哈！”笑得眼泪都快流了出来。

　　少年扑哧一声笑道：“爷爷！我只是逗你的啦！我肯定不会记得这个，更加不会因为奶奶没有留给我礼物而生气的！”

　　老者笑道：“你个小鬼头，连爷爷也敢耍！”

　　少年道：“我那是逗您老人家玩的，怎么能算耍呢……对了，爷爷，您说我前天过生日时，叔父送我的虎面雕怎么样呢？灵性有没有您的雪鹤好？”

　　老者瞟了一眼风灵子，捋着胡须笑道：“那我就说句实话吧，虎面雕的灵性，还不及风灵子的三分之一，也就看起来威猛霸道而已！你叔父就喜欢那些华而不实的！”

　　风灵子听到老者夸奖自己，张开了巨大的翅膀，将老者开心地抱在中间，还不时地用修长的喙，轻拂老者的面颊。

　　少年失落地说：“唉，为什么我寻遍了整个陨殇星，都找不到一只灵力超群，心有灵犀的灵兽呢！”

　　老者安慰道：“乖孙儿，你现在才九十岁，还有十年时间去寻找呢，何必杞人忧天！”

　　正在这时，天空深处忽然出现了一条纵贯天际的彩虹，三快一慢地闪烁着。

　　少年嘟囔道：“爷爷，父亲又在催我回去了！”

　　老者道：“你父亲的灵力，现在是越来越强大了，可惜，还是不够精纯！”

　　少年好奇道：“咦——爷爷，你怎么看出来的啊？昨天父亲还在说，回头要闭关五年，将《陨荒星法》再从头到尾参悟几遍，提升下灵力的精纯度。”

　　老者道：“你父亲凝聚出的灵虹，虽然气势和亮度都已登峰造极，但是，色彩之间还是存在轻微的过渡，无法做到真正的彼此独立。”

　　少年抓耳挠腮道：“为什么我就看不出来呢？”

　　老者笑道：“等你到了一百岁，仙骨发育完整，自然就会看出来！”

　　少年道：“等我一百岁的时候，父亲的灵虹，估计已经修炼的完美无瑕了。”

　　老者叹气道：“我倒不这样认为，自你父亲百岁之日，凝出第一道灵虹开始，这种缺点就开始存在了，说到底，还是天赋问题。”

　　少年神色遥远地憧憬道：“也不知道我百岁之日，凝出的第一道灵虹，会是什么样子……”

　　出了巨石谷，便是苍茫无际的紫色沙漠，少年身形如电，所过之处，掀起漫天紫沙。

　　少顷之后，一座巍峨雄壮的城池，出现在紫色卷轴的中央。

　　那是一座绿色的城池。奔流不息的溟虛河，从数千丈高的城墙顶部蜿蜒而下，将整座城池一圈圈地环抱起来。无数的参天巨树，笔直地插入云霄，遮蔽了所有的天光。

　　刹那间，少年已经来到了城根，飞流而下的河水，坠入深不可测的黑洞，少年深吸了一口气，化作一道青光，逆水而上。

　　湍急的水流，无情地冲击着飞速而上的少年，撕心裂肺的疼痛，几乎令他放弃抵抗。

　　少年终于在九死一生之际，到达了城墙顶端，刚刚跃出水面，还没来得及换口空气，便看了满脸怒容的父亲。

　　辛子添的心中，本来还是一团怒火，但是，当他看到面色惨白，瑟抖不止的辛无双后，止不住一阵心疼，没好气地骂道：“混帐东西！不好好在城里待着，又跑到巨石谷去打扰你爷爷清修！”

　　少年一言不发地低着头，等待着暴风骤雨的降临，然而，过了许久，劈头盖脸的训斥声也没有响起。

　　少年忐忑不安地抬起头，不明白父亲为何会一反常态，然而，他的视线中，早已没有了父亲的身影。

　　一个仆人迎了上来，双手捧着一件华美鲜艳的衣服，毕恭毕敬地说：“少主，城主让你换上这件衣服，速速到百灵殿去！”

　　少年诧异道：“谷星，今天是什么重大节日吗？”

　　谷星道：“回少主，据我所知，今天什么节日都不是。”

　　少年道：“既然不是重大节日，父亲怎么会传我去百灵殿呢？”

　　谷星道：“这个我就不知道了，少主到了那里，自然会知道的。”

　　少年道：“谷星，不要一口一个少主的，跟你说了多少遍，没有外人的时候，叫我念树就可以！”

　　谷星挠着头皮道：“那怎么可以！我身份卑微，是来服侍您的，怎么可以直呼您的名字呢！”

　　辛念树正色道：“既然你是来服侍我的，那我说的话，你听还是不听？”

　　谷星点头如蒜道：“您说的话，我当然要听了！”

　　辛念树道：“那我为什么让你改口叫我名字，你却总是不叫呢？”

　　谷星面色为难地说：“少主，这个……谷星实在做不到……”

　　辛念树道：“哼！我希望这是最后一次，听到少爷这两个字，否则，我一定会告诉父亲，你不好好服侍我，将你送回陨荒去！”

　　谷星的面色变了几变，颤声道：“好的，少……念树。”

　　辛念树吐了口气，快速地换上衣服，朝着参天巨树的深处飞掠而去。

　　气势恢宏，巧夺天工的百灵殿位于绿殇城的正中心，和所有绿殇城的建筑一样，以巨树为桩，修建在天空之中。

　　只是，百灵殿所用的四棵巨树，是绿殇城中最粗的四棵，每一棵的口径，都是别处的十余倍。

　　在辛念树九十年的记忆里，百灵殿只有到了重大节日的时候，才会热闹起来，四面八方涌来的子民，只为能够在祭祀等重大活动中，目睹一番城主的盖世风采，其余的时间里，肃穆壮观的百灵殿，寂静的只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

　　当然，也有例外的时候，最近的一次，还是在百年之前，辛念树的奶奶前往天炽星前，曾在这里举办过一场空前绝后的欢送仪式。

　　这是一个平静的日子，辛念树原以为，父亲只是想找个僻静的地方，给自己单独上一课。

　　然而，就在辛念树快要到达百灵殿时，忽然听到了一声震天撼地的虎啸声，自百灵殿的方向传出。

　　整个绿殇城的参天巨树，都随着那声虎啸摇摆起来，那四棵巨树中的巨树，更是摇摆的厉害，就像风雨飘摇中的小树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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