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回乡探亲

　　

　　那个鬼子走了过来，站在龚二后面，嘴里哈了一口气。越过了龚二，立住了，双手就去扯开裤子。嗤嗤嗤，正在洒得欢。龚二双手齐出，一把又扭断了那个鬼子的脖子。那个鬼子身子未动，脑袋已被龚二扭转了过来，死看着龚二。龚二又放他在地上。摸他身上，又得了四颗手榴弹，和一些子弹。

　　龚二胆子越发大了，恨不得一步冲过去，把地上那些鬼子，统统砍死。但是他知道自己一个，惊动了那些鬼子，自己一人难敌四手。他想了想，忽然想起了朱锐的办法。将两颗手榴弹拉开弦，找一根藤子系住了，拴在了两棵树之间。接着，他背好了那把大枪，数一数，还剩六颗手榴弹。他全部揭开了盖子，霍地拿起来，一个接一个地拉，一个个接着猛投出去。轰轰轰，一颗颗接着炸响。那些鬼子睡得正熟，被炸得糊里糊涂，睡梦里就丢了命。没有被炸的，猛然被惊醒，都赶紧去抓枪。趁这个功夫，龚二一闪身就不见了。他身形本来就相当灵活，此时又在黑暗中，一个人又不惹眼。因此，等那些鬼子拿到枪回转身。他已跑得不见了踪影。

　　龚二回到了祝东尧他们那里。几个人被惊醒，正自惊异不定，见了龚二回来。朱锐说：“你去干的？”龚二说：“嗯！”朱锐说：“赶紧走！日军一会儿就会过来。”几个人急忙跑了。跑了一阵，龚二没有听到响声，心里纳闷：朱锐搞的就行，自己搞的却不响。原来，朱锐是放在要路上，他是乱放在两棵树桠间，因此，白白浪费了两颗手榴弹。

　　第二日黎明时分，树丛上滴滴露珠。空气格外清新，沁人肺腑。山野里鸟雀啼鸣，虫豸乱叫。荆棘匝地、灌木丛密布。几个人拨开树枝往前走。身上，早已是湿淋淋的，衣服犹如裹在身上一样，略显沉重。脚底下溜滑，一不留神，就会摔倒。山道崎岖，走得高一步矮一脚的。昨晚上只顾奔跑，不觉得怎么样，此时，心情闲暇下来，反而觉得路不好走了。

　　走了一会儿，朱锐忽然想起什么，急忙一看说：“二彪呢？”大家这才想起他来。都说：“怎么忘了他？”“他怎么不见了？”“难道被日军抓了？”祝东尧想了一会儿说：“我们回去找他。”朱锐说：“应该没有被抓吧。可能是跑丢了。”龚二说：“我回去找他。”朱锐说：“漫山遍野，你到哪里去找？”祝东尧说：“我们且走吧。边走边注意看，也许能看到他呢。”

　　不知不觉，下了大山，都没有见到二彪。众人心里着急，却又无奈。看看那座大山，满山苍翠，枝叶繁茂。顶上云遮雾掩，神秘莫测。

　　朱锐说：“昨晚我们能够逃脱，感谢这座大山。如在平地，只怕早已被捉。”离了那座大山，走了一些行程。渐次看到了一个村庄。祝东尧兴奋地说：“就要到了。”到了村子里。绕过几户人家，就到了一座木房子门口。只见那木门，下面生起了霉斑。门前一条小沟，里面一些水在潺潺而流。祝东尧见了，心里一阵发酸。

　　记忆在心里浮起：

　　以前，妻子在这门前沟里倒水。他从外面扛着锄头回来。妻子就会接过他手里的锄头，给他放下。他进了屋子里，里面暖烘烘的。桌子上，盛放着几个饭菜，还冒着腾腾的热气。一家子，其乐融融。

　　后来，兵荒马乱、民不聊生。几个同伴去外地学武，要撺掇着他去，他也一心要去。那时候，一家人，在屋子里商量。父母反对。侄儿极力赞成，要他学了回来教他。大哥也赞成。大嫂却蛮不同意。妻子呢，一半同意一半反对。赞成他学成武艺好有所成。忧的是他一去一年半载。大哥说他会照应。他去了，去时妻子依依不舍。他也万分舍不得。那夜，妻子在他的怀里，低低抽泣。

　　他走了，一去半载。终于学会了武功。回来时，妻子已经不再，人去屋空。

　　那个该死的商贩。妻子时常去他那里买油打醋。一来二去，不知如何就勾搭上了。到后来，燕雀高飞，鸿鹄远去。

　　他回来，父母泪眼朦胧。大哥执刀去找了好几回，一次都没有找到。大嫂宽慰说：“你们又没有孩子。去了算了。你大不了再娶一个。”侄儿小孩子，不懂大人之事，缠着要他教武功。虽然说大丈夫何患无妻，他心里却是酸酸的，涩涩的，不知是放不下，还是要当面问个清楚。因此，他离家出走。根据一丁点儿线索，到县城，上吴州。却一无所获。最后，上了常山，杀富济贫。

　　想到此处，他泪眼迷蒙，喉咙里早湿润了。

　　一个娃子从屋里跳出来，手里拿着一把木枪，嘴里直叫：“打鬼子！打鬼子！”他喊道：“山娃！”那个孩子一看，叫起来：“二叔！”跑了过来。一下子扑到他的怀里，话未说，泪先流。祝东尧紧紧地抱着他。大哥听得声音，出来一看，脸上浮起了喜色：“兄弟！”又看见旁边几个人，有点儿发愣。

　　父亲也听得他的声音，颤巍巍地出来了。嘴里叫一声：“尧儿！”一串眼泪簌簌而下。此时，大嫂从远处扛着锄头回来了。见了情况，眉头微皱，旋即又浮起一丝勉强的笑。母亲坐在屋里，眼瞎耳聋，嘎巴着问：“哪个呀？”祝东尧见过父亲，进了屋子，扑通给母亲跪下了。朱锐把一包布匹和一小袋子大洋递给祝父，嘴里说：“祝老爹好身体，我们来看望你。”祝父说：“你们和他一路的？”朱锐说：“对头！这是祝大哥给你们的。”龚二正欲开口说常山二字。朱锐急忙打岔说：“我们在一起做贩牛的生意。是正当的生意。”祝父一听，顿时乐呵呵了，嘴里说：“我说吧！他们说我儿子当强盗，我说他们胡说八道。果然如此！”大嫂过来，仔细看了那包布匹和大洋，立即浮起满脸一堆堆的笑，急忙招呼：“快屋里请。”把各位请到了屋里。她立即去厨房里弄饭去了。

　　几个兄弟到了屋里坐了一会儿，因为屋子里狭窄，他们就到外面去了。

　　祝父问：“找到了吗？”祝东尧摇摇头。大哥说：“那种人，不要也罢。”朱锐听了此话，心里微感惊诧，注意听着。祝父说：“儿子啊！你回来，另外再找一个。她走就走吧。”祝东尧急忙岔开话题说：“爹，我不在这段日子，你过得可好？”祝父说：“还算硬朗。”祝母说：“你在外面做生意，人生地不熟，要小心啊！如今，坏蛋多好人少。凡事都要多个心眼儿呀！”祝东尧满口应承。大哥说：“管得你在外面干嘛生意？都要安全第一。大不了就回家，还有这一亩三分地。”大嫂出来了，拿了一包盐巴，瞥了他大哥一眼，嘴里说：“人家他兄弟，在外面混得好，怕都不想回来了，索性在外面成家立业。回来了，让人笑话。要闯就闯到底。”说完了又干笑几声，到厨房里去了。

　　山娃进来了，一把扯住祝东尧：“二叔，教我武功！教我武功！”祝大哥急忙说：“快滚出去玩。二叔难得回来一次。”山娃嘟囔着出去了。

　　此时，饭菜一熟。大嫂出来招呼说吃饭。因为屋里狭窄，就在院子里摆了一张大桌子。大家都坐了。大哥就去屋里拿酒。大嫂跟了进去，一把夺过了酒瓶子，低声说：“吃什么酒？他们饿了要吃饭！”大哥向来怕大嫂，只得随顺了他，出来招呼大家吃饭吃菜。

　　桌子上几盘子菜，几个素菜一个荤菜，一蒸笼糙米饭。大家伙儿正在吃饭。吃时，祝父又嘱咐祝东尧，勿要加入土匪，做正经人办正经事，勿要辱没祖宗，败坏名声。祝东尧唯唯诺诺。其他人听得心里极不舒畅，却又不好说什么，只得大口吃闷饭。朱锐听了吃得慢了，在那里若有所思。

　　忽听得外面有人扯嗓子喊叫：“鬼子来了。鬼子来了。”叫声又焦急又惊惶。龚二一步跳起来，扔下碗。朱锐急忙说：“看清楚再说。”大家都放碗。祝母耳朵聋，说：“你们吃饭呀？干嘛不吃了。”大哥慌忙说：“娘，到屋里吃去。”不由分说，搀扶着娘进屋去了。祝父就拿起一根拐杖。祝东尧说：“大嫂，快扶爹进屋去。”大嫂手忙脚乱，一手端碗，一手扯了父亲进屋子。祝父一边进屋，嘴里一边骂道：“你们狗娘养的！”

　　几个人纷纷拔枪，到院墙边去看。只见得三四辆自行车铃铛响。是一个汉奸带着几个鬼子来了。

　　他们跳下车子，一个汉奸喝道：“太君来了，还不出来欢迎？出来迟了的，统统都死。”祝东尧怒火中烧，另外几个也青筋直崩。龚二就要发作，祝东尧扯住他，低声说：“不要焦躁！看清楚情况！”

　　那个汉奸喊了半天，家家关门抵户，没一个肯开。

　　鬼子们气坏了，嘴里叽里呱啦地说了一通什么。那个汉奸一大脚踢破了一扇门。里面吓得嘎嘎乱叫。那个汉奸扯了一个女子出来，说：“太君，这个如何？”那个女子吓得魂飞魄散，双手拼命挣扎。后面跟着一个老汉，跌跌撞撞地出来，手里一根木棒，就照直向那个汉奸头上打去。

　　一个鬼子砰地一枪，那个老汉一头栽倒在院场里，头颅上，鲜血汩汩而出。女子，吓得昏死过去。

　　一个鬼子上前就扯那个女子，嘴里说：“花姑娘的，好玩！”祝东尧大喊：“上！”龚二立即跳起来，身子如梭一般直射过去。没等到那几个鬼子回省过来，一刀子剁出了血来。另外几个兄弟，也纷纷冲过去。手里枪声乱响。枪响过后，那几个企图寻欢作乐的鬼子和他们的狗腿子，都双腿一瞪，登时气绝而亡。

　　此时，村子外面，一个汉奸推着一辆胎子瘪了的自行车，垂头丧气地过来，忽然，听得枪声紧急，吓得一把扔下自行车，就拔足飞逃。

　　祝东尧们几个，将那几个鬼子拖在一边。大哥出来见了，两腿颤颤，说：“杀死了？”啊！”龚二说：“杀死了。几个死狗！”说着把血刀子在一个鬼子身上擦拭。朱锐说：“哪里能够放尸体？”家家户户听得枪声乱响，更加不敢开门来看了。几个胆子大的开门偷觑，眼见得鬼子死得硬翘翘了，方才敢胆战心惊地出来。见了横躺着的死人和满地的污血，个个害怕。一个胆大的说：“那边一口枯井。正好装死人。“几个人七手八脚，抬了鬼子去填枯井。填了又用大石头来封死，上面还胡乱撒了一些泥巴、乱草。

　　那个女子终于醒来，见了父亲死在那里，呜呜大哭。几个人上前相劝：“人死不能复生，宜早入土为安。”女子止住哭声，众人帮忙，把那老汉抬去埋了。

　　朱锐说：“既是见过家人，不如及早回山。统领弟兄，多杀他几个鬼子。”祝东尧点头。别过父母、哥嫂，就要起身。侄儿跑过来，吵嚷着要跟二叔一道出门。被他父母一把活活扯了回去，依门而哭。

　　祝东尧一行，出后门，绕院落。上了后面的山路，朝着常山而行。

　　不多久，保长气喘吁吁地跑过来，东张西望，破嗓子直喊：“大家伙儿快集合。有急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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