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银眼的拾尸者
成为组织的NO.1之后，迪妮莎斩杀过无数的妖魔，也见过无数被妖魔吃掉亲人的受害者，可是，受害者中像眼前这个小女孩一样奇怪的人，她却是从来没有见过——伪装成她父亲的妖魔被自己在她的眼前一刀两断，她的眼中却没有一点儿的恐惧与悲伤，只有一片浓重的疑惑之色布满了那银色的眸子。
等等，银色的眸子！这时，迪妮莎才注意到，这个一直望向自己的溅满了妖魔紫色血液的稚嫩脸庞上，镶嵌着的是一对银色的眼睛，和自己一样的银色眼睛。
“村长，那个被妖魔扮成父亲的孩子叫什么名字？”出于好奇，在村长来送酬劳时，她一反常态地问道。
“她，她叫薇安。”面对着金发银眼的半人半妖，村长似乎要用尽自己后半生的所有勇气，才能勉强说出话来。
“薇安吗？”玩味地重复了一遍，迪妮莎又接着问道，“父母都被妖魔吃掉了，她却似乎一点儿也不伤心呢？”
“这是自然。”说这话时，村长脸上的神色混合着轻蔑与恐惧，“她是银眼的魔女，又怎么会有人类的感情！”
“银眼的魔女啊！”迪妮莎的语气仿佛一碗煮沸的汤，既烫伤了她自己，更烫伤了她身边的村长。村长的身子一哆嗦，这才想到，眼前的这个人，正是真正的“银眼魔女”。
迪妮莎此时却没有注意到村长的恐惧，她正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之中。早就习惯了普通人对战士的恐惧，她对那句“银眼的魔女”倒是不以为意，可是，愚昧的人们竟然将他们对战士的恐惧发泄到无辜的孩子身上，这还是让她感到一阵的难过。
那个女孩子以后恐怕会过得很艰难吧！本来就被村民们认为是“银眼的魔女”，作为恐惧的存在，现在唯一能保护她的父母又被妖魔吃掉了，人们恐怕会就此将她作为发泄的靶子与驱魔的祭品吧！见过无数次类似情况的迪妮莎几乎可以准确的预见到事态的发展了……
轻轻地叹了口气，对此无能为力的迪妮莎正准备离开，却听村长再次壮着胆子问：“那么，关于酬金？”
“酬金？”
“是啊，这是酬金。”说着，村长将一个装满了黄澄澄金条的布袋子递了过来。老实说，如果可能，他真的不想把这些酬金交出去，毕竟，这是整个村子三年的收入啊！但一想到那些传闻中因为赖掉酬金而被妖魔毁灭的村镇，他又只能老老实实地交钱。
“不必了！”迪妮莎的回答却是让村长一惊，“不久会有一个穿黑衣的怪人来取，到时候你交给他就可以了。”
“呃？不过……只有这个特征的话，万一弄错了，交给其他人……”村长有些惶恐。
“无所谓，那样的话，就当作这个村子没有付款来处理，不过以后这里再出现妖魔的话，我们也不会来帮忙。”迪妮莎的脸上扬起一丝嘲讽的微笑，“好自为之吧！我经常听到有村庄因为不肯付钱，在数日后遭到大批妖魔袭击而毁灭了呢。”
迪妮莎的话一下子击中了村长的要害，他急忙慌张地道：“我......我们会付款的！我们会准确无误地付款的！”
“那就对了，这才是聪明的选择！”
……
“该死的贼老天！”强忍着肚腹的饥饿和身体的疲劳，薇安再次恶狠狠地发出这样的诅咒，这已经是今天的第二十一次了。虽然心里也明白这样的诅咒其实完全没有意义，可是对命运的捉弄毫无办法的她却也只能这样发泄胸中的怨气。
薇安是一名来自地球的穿越者，“薇安”是她在这个世界的身体的名字。之所以不称呼她前世的名字，不是她更喜欢这个名字的缘故，却是因为她已经失去了前世的大部分记忆——作为一个穿越者，这还真是一件够逊的事情。
不知是因为时空的原因还是怎的，薇安虽然清楚地知道这个世界不是自己原来的世界，这个身体也不是自己原来的身体，但对于自己之前的身份，她却是一点儿也想不起来了——不只是身份，连原本的性别她都不记得了。现在的薇安，可以说只是一个来自地球的不明人格以及少量知识与这个身体里原本那个小女孩的记忆的混合体而已。
这样的认知对薇安来说并不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情，不过不知是幸运还是不幸，有足够的事情来分散薇安的注意力——
清醒后的第一眼，她看到的并不是现在这个身体的父母或者兄弟姐妹，而是一个身体庞大，面目狰狞的怪物。这个怪物正流着口水，伸着舌头在她的眼前盯着她，眼中流露出一种混合着贪婪与饥饿的目光。
而正当她迷茫与不知所措的时候，怪物的身体却被一把突然出现的金属大剑拦腰斩断了，它的上半身在惯性的作用下飞出老远，紫色的血液飞溅出来，喷得薇安满身都是，甚至落入了她因为吃惊而微张的口中。
血液的腥臭味使得薇安瞬间清醒了过来，此时，她才注意到，刚才那把将怪物一刀两断的大剑，现在正握在一个有着独特气质的金发银眼的女子手中。
这名女子有着异常美丽的容貌。她长着一张精致的娃娃脸，皮肤白皙，披肩的长发微微带卷，显得十分的写意。
这个娃娃脸美女并没有对薇安说什么，确定怪物已经彻底死亡之后，她只是奇怪地看了薇安一眼，就转身离开了，似乎是全然没有在意薇安那一直盯着她的双眼。而真正让薇安了解了她现在的状况的，则是在那之后出现的一个自称是本村村长的家伙。
村长是来对薇安下最后通牒的。她必须在明天天明之前离开，不然的话，村民们就要把她用火活活烧死。
这是一个残酷的命令。把一个年龄只有十二岁的小女孩从村子里驱逐出去，在野外她能生存下去的几率可想而知。薇安正想反对，可脑海中突然涌现的记忆却阻止了她。
从这个身体原本的记忆中，薇安得知，她现在所处的世界是一个仍处于黑暗时代的世界，在大自然的威力面前，人们只能互相拥抱着，一边颤抖，一边祈祷。而且，这个世界，还存在着一个她原本的世界所不曾存在的事物，那就是妖魔，一种强大的被人们冠以妖魔之名的生物。
妖魔是以人类的内脏为食的，它们代替了人类，站在了大自然食物链的顶端。而为了对抗妖魔，人们将死去的妖魔的血肉植入女性的体内，使之获得超过妖魔的体质与力量，这就是俗称“大剑”的猎魔者。
之前杀死怪物，救了薇安一命的娃娃脸美女就是一名大剑，而被她杀死的，自然也就是所谓的妖魔。这个妖魔化作薇安父亲的模样，潜藏在村子之中，吃了不少的人，其中也包括薇安的母亲。而它现在虽然已经被杀死了，但参考之前的记忆，薇安还是想不明白——它是什么时候化身成自己的父亲的呢？
父母都被妖魔吃掉，这样的经历，如果自己真的是原本的那个小女孩薇安的话，恐怕是一定不能承受吧！薇安这么想着，却也知道，自己现在的情况其实也好不了多少——
自己作为被妖魔假扮父亲的“妖魔的孩子”，又是曾经的“魔女”，是绝对无法被村民们容下的。他们怕自己也变成妖魔，所以一定要把自己驱逐出去。可是，被赶离了村庄，自己又要怎样生存下去呢？
如果现在的身体是一个强壮的男人的话，薇安自然是一点儿也不担心这个问题。可问题是，现在她的身体只不过是一个十二岁的小女孩而已，这就让她十分犯愁了。
算了，船到桥头自然直。走的话还有一线生机，不走的话明天就会被火烧死。无奈之下，薇安只好离开了村子。
之后的半了月时间内，她一连走过了三个大小规模不同的村镇，可是，却没有一个地方愿意收留她。不是因为她是“妖魔的孩子”，毕竟那些事情只有原本的那个村子的人知道，而是因为她的眼睛，她那银色的，本应只属于半人半妖的大剑们的眼睛。
即使她再怎么解释，人们也不相信她只是一个普通的人类，三次被人们冠以“魔女”的称号赶出来之后，她最终放弃了定居的希望。为了生存，无奈之下她只能选择了一个让人鄙视的职业——拾尸者。
……
所谓的拾尸者，其实就是靠死人过活的人。这个大陆上，妖魔横行，盗贼丛生，经常有小的村镇被血洗，最后荒芜下去。而拾尸者的目标，就是那些刚刚被血洗，却还没有荒芜破败的村镇。
这样的村镇，如果是被盗贼所破坏的话，那自然是剩不下什么东西；可如果血洗村镇的是妖魔的话，反而会剩下不少的东西。拾尸者就是靠这些死人的东西过活的人，在这个尊重死者的世界中，他们的行为自然受到人们的鄙视。更何况，不少的拾尸者，其实也是兼职盗贼的。
定居在村镇中的人都很不喜欢拾尸者，他们甚至说拾尸者和妖魔一样，是靠吃人过活的。而更可怕的却是，拾尸者们也无法否认这件事情——别人的事情薇安不知道，但为了生存，她自己却是吃过人肉——死人的，也有活人的——虽然她现在已经不干这样的事情了。
那是她刚刚成为拾尸者的时候。饥肠辘轳的她来到了一个被妖魔血洗了的小村子，可那里之前却已经被其他的拾尸者光顾过了，除了没有内脏的尸体，没有任何可以移动的东西剩下。
“该怎么办呢？”在饥饿肠胃的作用下，薇安最终作出了一个违背道德的决定——她割取一些死者身上还完好的部分，做成了烤肉。
这只是情非得以的决定。原本那个世界的历史上，一旦发生饥荒，人吃人的事情也是经常发生的，更何况自己吃的还是死人——薇安的心中这么为自己辩解着，可背德的感觉却一点儿都没有减少。不过，为了生存，她还是强忍着胃液的翻涌，将那特别的烤肉吞了下去。
那天的晚上，薇安翻来覆去的睡不着，她总觉得自己的胃里似乎有什么东西在蠕动。直到第二天早上，她见到那个女人。
女人和薇安一样是一个拾尸者——这只看她那不协调的装束就可以知道——那都是从死人的身上扒下来的，同样经常做类似事情的薇安一眼就可以看出来。
女人长得并不美。又或者她曾经美丽过，可岁月的风霜与生活的艰辛却耗尽了她的美丽。现在的她，只是一个满面皱纹的中年女人而已。她身上唯一引人注意的地方，只是那慈祥的神态，母亲一样的慈祥神态。
女人一进村子就发现了薇安。她盯着眼前这个比她年轻了几十岁的同性看了半天，突然冒出了一句让薇安异常吃惊的话：“你吃人了吧？”
“你，你怎么知道的？”以薇安的智力，本是不会那么容易让人诈出实话的。可是当时吃人后的背德感充斥着她的心房，使她已经无法正常思考了。她紧张而恐惧地看着这个女人，不知道对方会拿她怎样。
“以后不要这么做了！”女人的脸上现出一缕阳光般和煦的微笑，“知道吗？吃多了人，眼睛是会变红的。你这么漂亮，浑浊的红色眼睛可不适合你哟！”说着，女人还捏了捏薇安那柔滑的小脸。
从那以后，薇安就一直和那个女人一起流浪。她们依旧是拾尸者，可在女人的照顾下，薇安的生活好了很多，起码，她不用再靠吃死人的尸体过活了。女人的体力虽然也不是很好，但她却很擅长作陷阱，在陷阱的帮助下，薇安时不时还可以有一顿野味吃。只是，女人却始终没有告诉薇安她的名字，她只是让薇安叫她“阿姨”。之后，寒冷的冬天到来了。
对于所有的流浪者来说，冬天都是一个可怕的季节。每年冬天，都有无数的流浪者因为饥饿和寒冷而死去。而薇安她们所在的地区又处在大陆的中北部，除了常年积雪的北部以外，这里的冬天是大陆上最漫长，也最寒冷的。在这样严酷的环境下，薇安和她的阿姨也无法再进行拾尸者的工作了。她们只能在一个废弃的村庄中选了一间还算完好的房子住了下来。
之后的日子更加艰难了。拾尸者虽然有时会因为找到一些好东西而一夜暴富，但那样的人往往成群结伙，身体强壮，同时和盗贼也有一些联系——他们可以第一时间到达被血洗的村庄，获得最好的东西；而如果破坏村庄的是盗贼团的话，他们有时甚至会事先得到消息，提前到达那里，等待着村庄被破坏。一些有战斗能力的拾尸者还会在盗贼团抢掠的时候和他们一起行动。这在那些拾尸者来说，就好象兼职一样，他们就好象草原上的秃鹫，阴狠，毒辣，时刻等待着有人倒在地上，就立刻冲上去把他撕成粉碎。
薇安和她的阿姨都不是那样的拾尸者。作为体力较弱的妇女和孩子，她们很多时候都是行进在拾尸者洪流的中后段的。那样的地位使得她们根本就获得不了多少东西，即使是平时，她们也是饥一顿，饱一顿的，更何况是在她们根本无法自由行动的冬天。
在严寒的作用下，薇安她们很快消耗光了之前储备的食物。之后，她们就只能靠阿姨在林子里设的小陷阱来获得一些吃的了。这虽然让薇安时不时地吃上一点儿肉食，然而，在万物萧条的冬天，她们又能有多大的收获呢？
在这样的环境下，阿姨又经常把自己的食物让给薇安——最终，她病倒了。没有医生，没有食物，更没有温暖，阿姨很快就到了弥留的阶段，这个时候，她却对薇安道：“孩子，你知道当初我是怎么知道你吃过人肉的吗？”
“这个……”对于当初的事情，薇安仍旧有些不能释怀，“阿姨，这件事情，就不要再提了。你现在最重要的事情是好好养病……”
“傻孩子。”阿姨慈祥地抚mo着薇安的金色头发，“我之所以知道，是因为我当初也做过和你一样的事情啊！你那个时候的样子，简直就和我当初一模一样，我又怎么可能认不出来呢？”
“阿姨你！”
阿姨却没有管薇安的惊讶，她接着说出了更让人震惊的事实：“我当初吃掉的，正是我亲生的儿子啊！”
“什么？”阿姨的话让薇安彻底呆住了——那么慈祥的阿姨，竟然会吃掉自己的亲生儿子？——这样的事情，薇安不相信。
“我知道你不相信。”阿姨似乎看出了薇安的心思，她接着道，“但这确实是事实——我的儿子死掉了，而我则靠吃他的尸体活了下来。我是个靠吃自己的孩子才活下来的人——为了生存什么事都作得出来，人真是一种丑陋的动物，对不对？”
“所以啊，薇安！”阿姨依旧抚mo着薇安的金发，“你不用为我这样一个丑陋的人的死去而难过，我照顾你，也只是为了减轻自己心中的罪恶感罢了。”
“我还作过一件坏事哟！”看着薇安那难过的样子，阿姨知道，如果不给她一个活下去的理由，她很快就会变得和现在的自己一样。于是，阿姨笑着说：“我当初为了活下去，不只吃掉了自己的儿子，还卖掉了自己的女儿。当时她才只有一岁。薇安，你能帮我找到她，并照顾她吗？”
看着阿姨那哭泣一般的笑脸，薇安的心中一阵的难过，但她最终还是点了点头，“放心吧！阿姨，我一定会找到她，并照顾她一辈子的！”
“那太好了！”阿姨这次真的笑了，只是声音却逐渐低了下来，“她的名字叫嘉拉迪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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