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谋划

　　四人复又坐好，兀自沉默片刻，王大有先开口说道：“咱们还得谋划如何去林皋村借粮，咱们只求些口粮，我不想多害人命。”王大富一拍大腿，“如何不坏得人命，大有，那林老大不是个好说话的人，后村那死人你也知道。”刘二心中想撺掇王大有扯旗招人，也不欲挨饿，问道：“大有哥，咱们手里有多少家伙？”那边有财答道：“只有白日里那三把钢刀，其他的尽是些木棍。”那边王大富又道：“咱们这些人肯定不够，得召集些人手。”刘二又问大有，“后沟那村里死人是怎么一回事？”王大有叹口气，回答：“后沟那村叫南山村，前时人手可比咱们充足。村里两人赵大赵二前些年在榆林做些买卖，不知怎地恶了边军，只好逃回村里。近两年天气大旱，这二人带了本族兄弟只去远处打食。今年实是困苦，王二杀了县官跑了以后，他二人胆子也大了起来，带了人去林皋村借粮。”

　　王大有挪了挪凳子，坐的更舒服些，接着说：“这二人确实胆大，带了十多个青壮便去借粮。林老大只让他们二人进院，二人空口借粮，林老大只是不许，二人便动起刀来，给人几下砍翻，绑了出来。院外青壮一看，动手抢人，给射翻砍死大半，只跑回一人，就是那赵老四。赵老四是他二人的亲兄弟，现在家中三个哥哥都死了，只留下三个嫂子并他一个男人。村里一看死了人，多半逃亡，剩下的也几乎饿死，前几天大虎见了，怕只有十多口人。”刘二很是奇怪，问：“林皋村竟然有弓箭？”王大富答道：“听说林老大请了几个好手给他看家护院，他家有钱，自然弄的来弓箭。”

　　刘二却是只挠头，“大有哥，他村里是什么状况，你且画出来看。”大有听了，便寻了根劈材，在地上边画边讲：“那林皋村在白水河南边，”说着，画了长线，又画了个长方形在下面，继续讲：“林老四未中举时，他家就是村里的大户，坐北朝南一座大院子，村里其他农户只在他家前后左右安家。林老四做了官，林老二、林老三也都跟着，林老大当家，他又扩了院子，左右的村民都给撵走，只在他家房后居住。他家前后两进院子，左右两个又有跨院，怎么住的人却不知道。”王大有又画了个外圈，接着说：“近些年时常干旱，常有抢掠，那林老大又寻人筑了寨墙，泥草筑成，一尺宽厚，一人多高，下宽上窄，墙头上插满削尖的木桩，难得过去人来。寨墙只在南边留了个大门，林老大又修了绕村河，架了吊桥，听说夜里吊桥便收起来，关了寨门，村里又有人巡夜，寻常人接近不了。”王大有说完，丢了劈材，破口大骂：“这林老大个驴日的，哪里学的这么许多恶法子！”

　　刘二听了咋舌：“这么一个寨子，村里百十号人守了，数百人也难攻的下来。”王大富一边说道：“那林老大甚是贪婪，苛责众人，他村里人与他不尽是一条心。咱们要是拢了几个村子，有四五十号人，只不要强攻，也能进的村去。”刘二听了拍手叫好：“大富哥真是高明！”有财则在那里扳手估摸：“咱村能出二十多号人，南山村至多五人，不够啊。”大有说道：“西河村张满仓与我交好，他手下也有不下二十号青壮，咱要想做得此事，我与他一说就成。”大富又皱了眉头，说：“只有一点，咱们村到林皋村怕是不下五十里，这一路许多人过去，怕是再没有气力打斗。”王大有笑了：“大富，你忘了？张家河那是我娘舅家里，上次咱们去买粮不是在那里歇脚过夜的嘛，那里离林皋村十五里，咱们一路过去，在张家河休息。现时各村出去打粮，咱们路上只要别给人抢了就成。”王大富只是摇头慌脑兀自思索，这么一个大汉作秀才状，也是另人发笑。

　　刘二听到此处，又抬头看看天上明晃晃的月亮，一拍大腿，“有了。”那三人忙问：“怎么地，快讲出来。”刘二思路来了，说道：“咱们明日就收拢了人手，各带了家伙被褥吃食，分四五队，下午走到那张家河，休息一日。隔天咱们白天休息，夜里起程，走到那林皋村附近躲藏起来。今天正是初十，后日是十二，那月亮正好是天似亮似不亮的时候落了下去，这巡夜人也是那时最为困乏，咱们等到那个时候，一起跑了过去，破了他的寨门，四处砍杀。那村里人都将将睡醒，正是迷迷糊糊的时候，哪里战的过我们，我们再四处放火，肯定能杀过林老大，抢得粮来！”刘二顿了顿，继续说：“咱们最好还带了棉袄去，那箭射到棉袄上，咱们也伤的不重。”王大有拊掌大笑，有财赞叹：“刘二哥，你读了书真是聪明。”那王大富大笑着攀了刘二的手臂：“你这驴日的，也是坏透了，你莫不是做过此事。”刘二连忙摆手，辩解道：“我可没做过强盗，今日只是一时急智。再说了，成与不成还在两说，我可没去林皋村看过。”

　　王大有说道：“咱们就按刘二兄弟说的办，只是其中细节还得琢磨琢磨。”王大有顿了顿，接着说：“咱们先说这人手。咱们村这一百多口人，男人差不多六十号，大富，你看咱们出多少人？”王大富低头想了想，说：“能干仗的爷们全带上，不然抢完压不住场子。咱能有个三十人，其他的爷们就拿了棍棒守在村里，别给人抢了家里。”王大有又说：“西河村那人口不如咱们，我估计张满仓手下也就四十几号爷们，咱们让他选二十个能干仗的爷们，他家里的两把钢刀全都带上。明天上午我去跟他说。”大有又摇了摇头，接着说道：“南山村就那十几口人，七八个爷们，他家里没什么家什。大富，明天你亲自去跟赵老四说，让他出五个人，带上那把钢刀，其他的棍棒也带上，中午之前到咱村。”

　　王大有又想了想，说道：“那张家河村我娘舅那里也就六十多口人，两把钢刀，等咱们明天到了那里，一说就成，请他出十个青壮。”刘二在旁边算着，说道：“这么算下来，咱们一共六十五人，八口钢刀。”大有点头：“就这么多了，人再多咱们压不住场子，别没去抢别人，自己却起了哄。”刘二补充道：“咱们是不是还得带了扁担推车，不然如何运得粮食。”王大有点头：“扁担要带，也当个预备家伙，推车就算了，咱们去的时候不能太招摇。”王大有又道：“带去的吃食嘛，张满仓让他吃自个的，赵老四的咱们给了，被褥别带了，麻烦，棉袄都带了，到张家河凑合半夜就够了。”刘二问：“如何是半夜？”王大有回答：“明日中午出发，晚上到了张家河休息半夜，后半夜去林皋村动手，这么一共五十里路，咱们庄户人受得了。多等一日就多一分危险，夜长梦多。”王大富也点头：“是这么个理，时间长了难不成别人有什么想法。”

　　旁边王有财问道：“哥，咱们到时怎么进的寨门？”王大有转头问刘二：“刘二，你怎么看？”刘二想了想，说：“我只是见过一次村寨。我想，要么使水推了寨墙上的桩子人翻过去开寨门，要么使锯子锯了寨门的门闩，不过那寨门后面肯定还有梁子抵着。”王大有说道：“这个咱们却是没有主意，明日咱就带了锯子斧子，舅舅家中自有水桶，咱们都给预备好。至于火把吗，明天早起做饭，瓢上一罐冻油就成了。”

　　说话间已过了子时，四人于是商量已定，重又复述了人手家伙口粮棉袄扁担。王大有与大富约定了明日早起村口碰面，互相提醒了以后就去召集人手，中午碰面。四人唤了王大虎起来守夜，分别两家去了睡觉。王大有推醒婆姨高氏，吩咐瓢取冻油，自顾自躺下睡了。刘二与有财一张床挤着却是不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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